嚴幼微腦子“轟”得一下就大了。
心裡頭埋着的那顆定時炸彈,終於還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炸開了,簡直要把她整個人都炸得七零八落了。
她拿着柺杖的手一鬆,那柺杖就晃了兩下掉在了水泥地上。嚴幼微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趕緊伸手扶住了車門。
曾子牧見狀只能下車,扶着她慢慢在駕駛座上坐下,又撿起柺杖放到後排。再次上車的時候他算了算時間開口道:“還有半個多月就能拆了。”
嚴幼微“嗯”了一聲,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
“不過那天弄溼了,你有沒有去醫院重新處理一下。”
“去過了。”
“那就好。”
曾子牧說完這話就啓動了車子。嚴幼微兩眼茫然地望着前方的路面,腦子裡一點頭緒也沒有。她幾次想開口問曾子牧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勇氣在心裡只積聚了一點馬上又煙消雲散了。
她害怕聽到答案,如果那個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她寧願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車子在她不熟悉的路上快速地疾馳着,也不知道開了多久,嚴幼微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不記得我剛剛說的話了?”
嚴幼微在腦子裡略微一想,立馬大驚失色:“不,不用去醫院了。”
就算要做早孕測試,也不該由他帶着去做。如果真的發生了點什麼,她希望能由自己一個人做決定。曾子牧不應該也沒資格成爲替她做決定的那個人。
但曾子牧卻笑了起來:“放心,今天不去醫院。這事兒你自己辦,要是想讓我幫忙就給我打電話。你也這麼大年紀了,應該可以自己決定一些事情了。”
嚴幼微鬆了口氣:“那你帶我去哪兒?我還要上班呢。”
“給任婷婷打電話,跟她說你在應酬我。我想她應該會很高興。”
嚴幼微當然沒聽他的。任婷婷的性格她最清楚,如果知道她跟曾子牧在一起的話,別說曠一天班,就是曠一個星期她都沒意見。
於是她苦笑道:“不用了。”
曾子牧也沒再逼她,轉頭笑着看她一眼後便專心開車了。嚴幼微心裡亂成一團,只能靠瀏覽窗外的景色來逼自己冷靜下來。
車子從原本熱鬧的市中心一路向南,漸漸的路兩邊的建築物就少了起來,嘈雜的聲音漸漸退去,公路顯得冷清而安靜。
眼前快速閃過的成排綠樹,車子就像駛進了一片樹林之中。在拐了七八個彎之後,嚴幼微的眼前赫然出現了一片人工湖泊。圍繞着湖的半邊有幾棟鑲嵌了大量玻璃的兩層樓房,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微光。
這裡環境還真不錯,寧靜又舒服。湖中的假山上一道瀑布正快速落下,激起滿湖的水花。
看到這樣的美景,嚴幼微煩亂的心終於平靜了許多。
她由曾子牧扶着下車,一旁已經有工作人員貼心地推來輪椅。她坐上去後就被人推着往樓裡走,曾子牧則把車鑰匙遞給了一個穿制服的年輕人,跟着大步走進樓裡。
當他們走近的時候,嚴幼微才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家餐廳。外面臨湖的地方擺了七八張桌子,而透過玻璃向裡張望,可以看到裡面同樣也擺放着桌椅。
儘管這時候這裡一個人也沒有,但看得出來,這就是一家挺有情調的餐廳,可能還是以西餐爲主,兼做咖啡店什麼的。
選在這種地方開店,店主肯定既有品味又不缺錢。這家店搞不好每年非但不賺錢,還得不停地往裡面投錢。
嚴幼微在外面的露天餐桌邊坐下後,拿起餐單細細看了起來。東西不算很大,以西式早餐爲主,也做一些清淡的主食,總體來說這就是一家時下城市白領最喜歡的小資西餐廳。
她放下餐單去看對面的曾子牧:“你帶我來這裡,是不是有話要說?”
身處這樣的環境,嚴幼微出走多時的勇氣終於又回來了。當她坐下的那一刻,她已經打定主意,不管一會兒曾子牧對她說什麼,她都可以安然接受,並且儘可能冷靜地去處理問題。
可曾子牧卻沒如她的意,只是從她手裡抽走那張餐單,頭也不擡道:“我們是來吃早餐的。”
“特意開大半個小時的車,只爲了吃頓早餐?曾董什麼時候這麼清閒了。”嚴幼微說話間不免帶了幾分酸氣,“不會是致美要倒閉了吧?”
面對她的挑釁曾子牧並沒有被激怒,只是叫來等在一旁的女服務生,自做主張點了兩人份的早餐。然後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若有所思道:“除了吃早餐外,確實還有點別的事兒。關於賠償金的事情,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
“賠償金?”
面對嚴幼微滿臉的疑惑,曾子牧似乎早有準備。他轉頭衝不遠處候着的服務生看了一眼,對方心領神會,立馬轉身進店,不多時就端着餐盤過來了。
只是這餐盤裡放的不是食物或飲料,而是一疊疊的紙片。嚴幼微抽空掃了一眼,覺得應該是單據發票之類的東西。
服務生將這些東西一一擺在桌面上,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曾子牧也不去動那些東西,只一臉淺笑看着嚴幼微:“我的車修好了,撞壞了一盞前車燈,蹭掉了一些漆。送回英國原廠加急修了一個多星期。昨天他們把賬單寄過來了。”
聽着曾子牧平淡卻又衝擊力十足的話語,嚴幼微突然覺得那天在船上發生的只是小事情了。
曾子牧的這輛“破”車她以前她就坐過,知道是限量特別定製的版本,全世界不超過三輛。價格麼就不用說了,普通版都要三四百萬,他這輛可能還得往上加。關鍵是曾子牧挺喜歡這輛車的,開了這麼幾年也沒換的打算,也能算是他的心頭好了。
可爲了幫她追回陽陽,他把車給撞壞了。送回去修理的時候以他的脾氣肯定是不管價錢只管質量,什麼頂級的用什麼的。嚴幼微只在心裡粗粗算了一下,心頭就跟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似的,嘩嘩血流個不止。
她掙扎了片刻後投降道:“我,我賠不起。”
“當初你跟我說的是,無論花多少錢你都不在乎,只要能找回你的兒子。”
“是,我是說過。可我真的沒有錢,我可以分期付給你,賬單一共是多少?”
曾子牧推了一張紙到她面前,嚴幼微低頭數了一下,發現有五個零,眼前就一陣發暈。就算是分期,她大概都得還一輩子。
她把賬單捏在心裡,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發顫:“那、那些又是什麼?”
“這些比較便宜。”曾子牧拿起一疊單據邊看邊說,“是那天晚上被你吐髒的牀單、枕套還有牀墊。”
聽到這裡嚴幼微鬆了口氣:“這些我先賠你吧。”
“行,這三樣加起來一共二十五萬。”
“二、二十五萬?曾子牧,你今天是不是故意來搶錢的?”
“牀單枕套不值錢,加起來也就一萬五,但那張牀墊比較貴。你一灘紅酒吐下去,顏色染得根本洗不掉。這種東西不能沾水,一沾水就廢了。我只收你成本費,重新定製浪費的時間我沒跟你算。”
嚴幼微抱着腦袋頭大如鬥,飄着奶香味兒的早餐送到她面前的時候,她一點兒食慾也沒有。她到這會兒才突然明白媽媽之前說的那些話的含義。在這個世界上,沒錢真的寸步難行。更何況陽陽還是個兒子,她連兒子娶老婆的房子都沒準備好,一轉身卻又揹負了鉅額債務。
生活還能再艱難一些嗎?
然後曾子牧再次開口,告訴了她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了,跟牀墊配套的牀架也得換。胃酸有腐蝕性,牀架子上沾了一些。”
“擦掉就可以了。”
“你胃裡的東西吐在了上面,你還指望我每天睡在那上頭?”
嚴幼微心想你也不怎麼上船,那房間有牀沒牀有差別嗎?可她說不出這話來,因爲她害怕曾子牧一開口,直接又把牀架子的錢又算在她頭上。
她捏了滿手的單據,直直地望着曾子牧:“你說吧,要我怎麼做,才能免掉這些債務。”
“真聰明。”曾子牧伸手拍拍她的腦袋,“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不再追究,這些東西就一筆勾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不管那晚發生了什麼,你都不再怪我。”
“那,那如果我懷孕了呢?”
聽到這話曾子牧終於在心裡笑了起來。他花了半天心思佈置的這個局,某人終於乖乖跳進來了。
“如果懷孕就生下來,給不給我你自己決定。”
“不能打掉嗎?”
“不能。”曾子牧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嚴幼微,你可以給柯建中生孩子,也就可以給我生孩子。如果你敢打掉孩子,這些債你必須一分不少地還給我。忘了告訴你,那個牀架子花了我五十萬。”
嚴幼微咬着脣不說話。她心裡並沒有生氣的感覺,也不覺得難過,只是像是被股氣流給堵住了,鬱悶地說不出話來。
她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咬牙道:“那晚我喝醉了,可你沒醉,爲什麼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你以爲是我借你酒醉佔你便宜?”曾子牧扯着嘴角慢慢道,“事實上,是你藉着酒勁強/暴了我。”
嚴幼微睜大雙眼:“你,你胡說!”
“我胡說?要不要我找那晚在外面收拾的客房人員來對質?是你自己脫掉身上的衣服,又扒了我的衣服,然後把我推倒在浴房裡。”
“然,然後呢?”
曾子牧優雅地叉起一塊火腿,放到嘴裡嚼了嚼,嚥下去的同時他說了一句話:“以下內容請自行想象。”
作者有話要說:曾董真的好賤啊!我必須這麼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