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湯姆·漢克斯穿着一身南北戰爭期間的軍服,眼角斜向左四十五度角上看,這個姿勢是從當年南北戰爭之後南方退役軍官內森·貝福德·福雷斯特的照片裡模仿而來的。
這個人是阿甘往上數好多輩之前的遠房親戚,也是他的母親用來給阿甘起名字的來源。
漢克斯的戴了假髮,粘上了大鬍子,他從助理的手中接過了一個上面有一根避雷針一樣的長杆的頭盔,戴在頭上,然後把白牀單做的面罩放下來,只露出兩隻眼睛和嘴巴,一帶繮繩,胯下那匹也披着白牀單的白馬,就聽話的往前跑去,直到和一羣羣衆演員匯合,然後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羣人騎馬飛奔而過。
“Cut!”
這段畫面,會在後期的膠片處理中,被加快速度,增加畫面顆粒,並且用技術手段處理成略帶褐色的黑白全色膠片的樣子,帶有一種古早默片時期膠片的特色。
“阿嚏……阿嚏……”
湯姆·漢克斯拍完了這個鏡頭以後,下馬就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前和羅賓·賴特拍攝兩人在校園的大雨下見面的鏡頭,多拍了幾條。灑水車的水量有些過於多了,兩位主角都有比較麻煩的感冒症狀。
“我看你還是休息吧,湯姆。別拍了,免得和羅賓一樣……”
羅納德見狀叫停了原定的拍攝計劃,羅賓·賴特剛剛生產過沒多久,感冒對她的影響尤其嚴重,接下來的日程,調整一下,改爲拍攝小阿甘和小珍妮的場景。
……
“謝謝你們能來,我真的非常感謝……”
轉拍小阿甘的戲份,正好羅納德特邀的演員飛來了南卡羅來納。就是明星情侶,庫爾特·拉塞爾和歌蒂·韓兩口子。
他們和羅納德都是認識挺久的朋友,歌蒂·韓演過多部小迷糊系列,不少就是軍旅內容的。在普遍反戰的好萊塢,她比較特別一些,對從軍多有調侃,但是也沒有把軍隊拍成地獄。
庫爾特·拉塞爾好多年前還和戴安拍過一部叫做“妖魔大鬧唐人街”的電影,和羅納德也是早就認識。
他們倆很特別,從八三年同居以後,就一直住在一起,兩人之前的婚姻裡的子女都被他們共同撫養。兩個人還生了一個兒子。
但是兩人就是不肯結婚,一被問起就說是還要品嚐愛情的甜蜜,結婚只是一個儀式等等。圈內和圈外人都搞不太清楚他倆的想法,不過多年來沒有鬧過什麼矛盾,一直很恩愛倒也是真的。
“嗨,這裡很好玩,我就是和庫爾特來觀光的,哈哈哈”
歌蒂·韓年紀不小了,但是整個人還是一個少女範兒,說話和待人的風格,都和當年剛入行就獲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時候差不多。整個一個傻大姐的風格。
“而我,就要開始工作了……”
庫爾特·拉塞爾也是一個比較簡單的人,有話直說,合作過的人都對他的態度有口皆碑。
“我已經安排好了化妝師和服裝師,服裝我們都儘量考證過貓王年輕時候的模樣,包括他早期的影像資料和一些親近的朋友的回憶……”
“沒問題,我現在都聽你指揮……”
之所以請庫爾特·拉塞爾過來,就是羅納德看中了他在七九年的貓王傳記電影裡,扮演貓王的那些鏡頭。
阿美利加有很多貓王的模仿者,各地還經常舉行模仿比賽,特別是拉斯維加斯和田納西州孟菲斯貓王故居,都有一年一度的大賽。
但是這些人多數只是形似,並非神似。阿甘正傳裡面,小阿甘啓發貓王學會那種扭臀舞的時候,整個鏡頭裡都沒有貓王的正面形象出現。
這是因爲,羅納德我沒有搞定貓王的形象版權。倒不是因爲他出不起錢,而是貓王的版權異常複雜。
在貓王去世以後,他的版權是由父親繼承的,之後父親也去世,就由他的祖母和女兒麗薩同時管理。但是在一九八二年,貓王的前妻普里西拉也變成了遺產的共同監管人。
他們一起成立了一家普雷斯利公司,還把貓王的故居做成了博物館。這就和原來的唱片版權所有者RCA唱片公司有了衝突。經過數年的法庭起訴和庭外的談判,最後的結果是RCA擁有發行的唱片版權,但是現場演唱的部分歸屬普雷斯利公司所有。
羅納德在阿甘正傳裡面使用的那首貓王賴以成名的歌曲“Hound Dog”,是可以通過RCA購買版權的,但是貓王本人的形象要出鏡,則有很多的麻煩。兩家版權擁有機構對此的說法不一,真的要疏通起來費時費力。
而且更麻煩的是,貓王的擁躉也是一羣非常挑剔和忠誠的人。特別是在貓王的前妻普里西拉接手了俱樂部的管理以後,他們對各種針對貓王的模仿秀都抓緊了授權權限。
這也導致,在八十年代中期以後,電視上的貓王模仿秀逐漸減少。
羅納德也有點擔心,要是明着把阿甘教貓王學會標誌性的扭臀舞的情節拍出來,可能會有很多貓王的歌迷來鬧麻煩。
所以,最後的妥協結果,就是不拍攝貓王的正面,只在之後的情節裡,讓小阿甘和母親看到電視裡真正的貓王表演形象。把這件趣事情節弱化,既讓普通觀衆感到好玩,也讓貓王的擁躉不至於把這看成是冒犯。
如此一來,扮演貓王的演員,必須在只露出背部的情況下,也要讓觀衆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貓王。
羅納德託朱莉婭·泰勒尋找合適的人選,她一下子就推薦了貓王傳記片的主演,庫爾特·拉塞爾。
他當年扮演的貓王,就得到了影評界的普遍認可。主要的兩個要點,第一是他不僅看起來形象類似,而且口音,說話的語氣,都非常神似。
第二,是他即使沒沒有特寫鏡頭的遠景裡,也非常像貓王,這是因爲他特地鑽研了不少貓王平時和演唱時的習慣性小動作……
“Action!”
庫爾特·拉塞爾來了以後,就很快進入狀態,畫好了妝,弄好了貓王年輕時的大背頭長鬢角的髮型,馬上就投入了拍攝。
這個鏡頭使用的移動攝影機,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是斯坦尼康公司派來的操作員,使用支架扛起來沉重的攝影機,就在扮演母親的薩莉·菲爾德身後開機。
“福雷斯特·甘普,福雷斯特?”
薩莉·菲爾德穿了一件紅色碎花的圍裙,從底層的幾個房間裡走過,到處叫人吃飯。
作爲一個家庭旅館的經營者,她不但要擔負起旅店老闆的工作,還得和黑人傭人一起,給這些旅客們燒飯吃。
攝影機跟在薩莉·菲爾德之後上了長長的木質樓梯,這都是派拉蒙那些非常厲害的木匠,用很短的時間搭建起來的,白色的漆讓這間老式風格的老房子,顯得非常的寬敞明亮。
下一個鏡頭切換到了樓梯的上方,對着從樓梯下面走上來的薩莉·菲爾德。
“福雷斯特?”
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到了飯點,往往要到處去找頑皮的兒子回來吃飯。
她在一間房門口站住,裡面傳來了她這一生從未聽過的音樂。
“你從來逮不到兔子……咚咚咚咚咚咚咚……”
激烈的掃弦之下,小阿甘倒拿一個掃把,綁着腿箍的雙腿,不能夠自由移動,所以只能左右搖晃,隨着那個坐在牀上彈吉它的年輕人的節奏,跳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舞蹈。
“阿甘,我和你說過,不要來打擾這位叔叔……”薩莉·菲爾德用一種客氣的話說道。
“啊,夫人,完全沒有。我只是在給你的兒子展示一點吉他音樂罷了……”
攝影機恰好取景到了小阿甘的全景,旁邊庫爾特·拉塞爾扮演的貓王,胸部以上都被裁掉了。但是所有阿美利加人,看到這個彈奏貓王成名曲“Hound Dog”的觀衆,肯定都會哦的一聲心領神會。
“那好吧,不過午餐已經好了,你們隨時可以下來吃飯了……”薩莉·菲爾德扮演的母親,不能脫開家庭旅店老闆娘的角色,不好催促年輕人下來吃飯,只是示意了一下阿甘,就關門下去了。
“年輕人,把你剛纔那個舞蹈,再跳一遍我看看……”
攝影指導唐·伯吉斯,就在攝影機操作員的後面,看到時機來臨,馬上在後面輕輕地拍了一下跟焦員的後背。
跟焦員重複練習了多次,感受到背上傳來的輕拍以後,馬上快速旋轉焦點旋鈕,一秒鐘不到,就把焦點從原來在門口薩莉·菲爾德處,調回了離攝影機最近的阿甘的臉上。
庫爾特·拉塞爾抱着吉他,坐回了牀上,攝影機操作員馬上向後稍稍拉了一些距離,取景框裡,前景的小阿甘馬上充斥了左半邊的畫幅,後面庫爾特·拉塞爾扮演的貓王,則恰到好處地進入了失焦的範圍,整個人的臉模糊了起來,只有他特意模仿貓王的聲音還進入了錄音的範圍……
“你什麼也不是,你從來逮不到兔子……”
“Cut!”
“非常好,非常好,庫爾特……”和攝影指導唐·伯吉斯確認了攝影機沒有問題以後,羅納德馬上出來誇獎庫爾特·拉塞爾的演繹。
這段鏡頭順利流暢,需要的情節細節都展現出來了,也恰到好處的避免了貓王的影像版權的影響。都是好萊塢一流的演員和團隊,這種執行力讓羅納德非常滿意。
“謝謝,庫爾特……”
晚上,等貓王所有的戲份拍完,羅納德特地招待庫爾特·拉塞爾和歌蒂·韓兩夫婦,感謝他倆的鼎力相助。
“沒什麼,羅納德。我有了機會旅遊,和我的庫爾特在一起,是一個非常好的補充蜜月……”歌蒂·韓還是一種少女口吻在說話。
“還是要謝謝的,你知道,因爲版權的原因,我國最好的貓王扮演者,在這部電影裡不能署名扮演貓王,只能署名一個年輕客人。”
羅納德還是感謝了庫爾特,人家一個成名的演員,過來客串一個小角色不說,還不能署名是演的貓王,怎麼說都有點說不過去。
“哈,我還是很高興的,貓王年輕未成名的時候,是我一直想演的他生活中的一個部分,這也是爲我圓夢了。”
第二天拍攝的,就是阿甘上校車的戲份。這在電影裡有一個重複的結構。
阿甘到了上學的年紀,他母親爲了讓他進入正常的學校,不惜和校長私通。結果阿甘就能和那些智商正常的孩子一起上學,而不是去特殊學校,學換輪胎這樣的無聊技術。
這是他第一次坐校車上學,扮演校車司機的,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演員希奧布翰·法倫·霍根。
這位紐約長大的愛爾蘭裔女演員,卻長了一張南方女人的臉,和一頭紅頭髮。
“Action!”
攝影機從家門口的人行道上拍攝過去,正好是校車司機開門讓小阿甘上車的正面鏡頭。
羅納德看着這位女演員,紮了一個蝴蝶結,一身校車司機的打扮,嘴裡還叼着一根香菸。
她在那裡等了幾秒鐘,看小阿甘不上車,就迷惑的問,“你到底要不要上來?”
“我媽媽說,不要上陌生人的車……”
“這是校車”,希奧布翰·法倫·霍根一臉無奈,這孩子怎麼有點傻乎乎的?
“我叫福雷斯特,福雷斯特·甘普”
“多蘿西·哈里斯……”對有禮貌的孩子,校車司機還是很喜歡的。
“我們現在就不是陌生人了……”
希奧布翰·法倫·霍根露出了很大的微笑,香菸被她叼在了嘴角,但是也掩飾不住發自內心的微笑,這孩子挺可愛的。
“Cut!”羅納德叫停了,等下回過去再拍攝阿甘的鏡頭就行了。這些演員都是經過很好的訓練的,希奧布翰·法倫·霍根還在百老匯打拼過,拍攝起來非常順滑。
之後,兩人又把這個場景拍了幾遍,這次攝影機是在巴士上面,對着門口的小阿甘拍攝,他手裡拿着一個紅蘋果,窗戶外面就是母親在送別。
車外的陽光,和車內的陰影,在影調上攝影指導唐·伯吉斯處理的很不錯。
“好了,把我們的小演員帶上來……”
一大羣十來歲的孩子,通通跑了過來。他們都被打扮得像是六十年代南方小鎮的男孩女孩。幾個特別能鬧事的男孩,是通過海選找來的的職業兒童演員,做一些霸凌的表情非常傳神。
而其他的,就是羅納德的關係戶了,劇組裡有很多人都有合適年齡的孩子,把他們都找來,在電影裡客串一個重要的鏡頭,也是窄這些人的獎賞。
“伊麗莎白,來這裡,你還記得你要做的動作嗎?”
“記得,Uncle羅納德,我要搖搖頭,然後趴在前面的椅背上,不理阿甘……”
“很好”,羅納德摸摸伊麗莎白·漢克斯的頭,這是湯姆·漢克斯和前妻生的孩子。漢克斯總覺得虧欠了他們,羅納德特別安排讓她客串一下,爲父女倆製造一些機會相處。
“凱特,你記得怎麼看攝影機嗎?”
“是的,Uncle羅納德……”這個女孩是歌蒂·韓之前婚姻的女兒,她都沒見過生父,一直認庫爾特·拉塞爾爲父親。
雖然比伊麗莎白·漢克斯大兩歲,但是身材反而比較小,還能混着演一個校車女孩,只是不能說話,否則變聲期的嗓音會露餡。
當然,這場戲最關鍵的,還是扮演小珍妮的漢娜·R·霍爾。
“我記得我的臺詞,Uncle羅納德……”
小漢娜似乎感覺到了這裡都是羅納德朋友的子女,心裡也很想和導演叔叔親近一點。
“是什麼,漢娜?”,羅納德對這個山裡女孩還是很喜歡,不怯場。
“你可以坐這裡,如果你想的話……”
“很好,到時候你不要管我們,就對着小邁克爾這麼說,就像我們……”
“就像你們不在這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