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十五分,大街上來往的行人已寥寥無幾,但該熱鬧的地方依舊人聲鼎沸,比如那家剛開業就爆火的857酒吧。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往往會選擇來這裡宣泄,釋放壓力。
蘇穎澈每天晚自習下課都會經過這兒,閃爍的霓虹燈、堂皇的室外裝修並不是吸引她的主要因素,於她而言,觀察進進出出的各式各樣的人才是那顆最具誘惑力的“糖”。
蘇穎澈每晚在門口駐足已經形成了習慣,她享受跨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盡情想象裡面可能呈現的畫面這一過程。她不想進去一探究竟,那樣會破壞她腦海中已完成的構圖。沒有親眼目睹纔會引起遐想,才能保持神秘感。
突然,旁邊的巷子裡傳來斷斷續續的講話聲,打破了今晚的美好氣氛。
“這小子不抗揍啊,才幾下就倒了。”
“虛成這樣還好意思跟我們狂!”
小混混打架,這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來這家857的大多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玩得過火了難免會有點小摩擦,裡面太嘈雜不好辦事,於是外面這個隱蔽小巷子就成了解決摩擦的最適場地。
蘇穎澈向來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主,更別說是正在打架的混混。她不屑於把精力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除非他們打擾到了自己,比如現在。
她冷着臉,朝小巷走去,呈現在眼前的顯然是一場單方面壓制的欺凌:三個站着,一個躺着。
哦,其中一個站着的長得還挺帥。
那少年身材高挑,倚在牆上,右手指尖夾了根點燃的煙,但沒有要抽的意思,垂着頭,不說話也不看別人,像一尊雕像。兩個打人的和地上被打的都是一身黑,唯他一襲白衣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突兀。
地上的男生已經喊不出聲,雙目緊閉,血粘着土貼在他靠近地面的臉頰上,他護着頭縮成一團任由兩人踢踹。
那兩個黑衣少年顯然經驗豐富,專挑疼但不致命的地方下狠手。
蘇穎澈就站在離巷口兩米遠的地方,靜靜地看着他們,沒有制止,也沒有加入。
“清哥。”顯然,她明目張膽的注視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一人出聲示意旁邊的少年,但也僅僅只是提醒他有人來了,並沒有因爲她的出現而停手。
於是,出現了一幅和諧得詭異的畫面:朦朧的月光下,幽暗的小巷中,有施暴者,有受害者,還有旁觀者,“完美”得無懈可擊。
“走了。”或許是怕繼續下去會出人命,或許是被她盯得不耐煩了,倚在牆上的少年淡淡出聲,率先走出小巷,兩個小弟緊隨其後,剛剛出聲的那人還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
三人走後,蘇穎澈走到男生身旁,用腳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地上的人反應全無。
死了?
“喂!”蘇穎澈加重了腳上的力道,地上的少年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直勾勾地盯着她。
蘇穎澈嚇了一大跳,詐屍了?
“謝謝你。”少年臉上糊着血,衝她扯了扯嘴角,在月光的映襯下宛若病態的食屍鬼。
“你……需要救護車嗎?”
“忒。不用不用,我沒事,我是裝的,我嘴裡藏了吐血包。其實剛剛他們打爽了就會停,不過還是謝謝你,幫我提前結束痛苦。”少年吐出一口血水,舔了舔嘴角的血跡,還咂了咂嘴,無害地笑了,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
蘇穎澈無語地看着他,確定他真的不需要救護車後轉身離開。
“哎,美女,你叫啥?”少年撩起衣服下襬在臉上胡亂擦了擦,從後面追上去,右手搭上她的肩膀。
蘇穎澈停下腳步,擡頭,冷冷地看着他。
“別這麼看我,我不是壞人,就想跟你交個朋友。”少年訕訕地收回手,尷尬地摸摸後腦勺,“爲了表示感謝,以後你要遇上麻煩事兒招呼一聲,我隨叫隨到。”
“我不喜歡交朋友。”蘇穎澈看了眼手錶,跨上自行車。今晚回家要晚了,不知道澄澄有沒有乖乖睡覺。
“留個名字總可以吧,我叫陸仰淵,你呢?”少年急急地抓住她的手臂,隨後,殺豬般的慘叫響徹雲霄。
“疼疼疼疼,鬆鬆鬆手。”
蘇穎澈表情淡淡,抓着他的食指往外掰,少年頃刻間疼得蹲下身。
“你不是壞人,可我也不是好人。”蘇穎澈最終還是鬆了手,踩上腳踏板像一支離弦的箭般飛了出去。
陸仰淵揉着手指,呆呆地目送她遠去,不禁口吐芬芳:“臥……草。”
蘇穎澈回到家已經十一點了,她停好自行車,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意料之中地跟一雙滿含哀怨的小眼睛對上。
“澄澄。”蘇穎澈快步走過去將他抱在懷裡,溫柔得不像話。
“姐姐,你今天回來得好晚。”蘇穎澄嘟着嘴揉眼睛,努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睡,他還要審問姐姐呢!不過好奇怪,剛剛明明一點都不困的,怎麼一到姐姐懷裡就直想睡覺了呢?
蘇穎澈看着懷裡軟軟的一團,低聲哄道:“下次不會這麼晚啦,快睡覺。”
蘇穎澄還想掙扎一下,但終究扛不過睏意,很快就睡熟了。蘇穎澈把他抱到牀上,蓋好被子,輕輕掩上房門。
過幾天就是期末考試,因爲是全市統考,學校抓得很緊,晚自習下課還會發一張數學卷子。雖然說是自願“充電”,但不寫的後果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蘇穎澈認命地把書包甩到椅子上,從裡面掏出綜合卷,逼着自己看那令人頭禿的數學題。
十道選擇四道填空兩道大題,折騰下來已經是凌晨。蘇穎澈有點後悔剛剛的“見義勇爲”了,浪費了太多時間。時間是什麼?對現在的她來說,時間真的就是生命吶!她要睡覺,再不睡就要猝死了。
困啊,鋪天蓋地的睏意席捲而來,最後一道大題的第二問還是空白。老師說這道題講過,寫不出來要怎麼來着?
蘇穎澈看着眼前越來越模糊的文字自嘲一笑:咋的?她還能恁死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