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塵突如其來的話,像沉重的雷電暴擊,夯打着諸人心頭。
一些心腸柔軟的,聽了便是一陣惡寒發熱。
“太無恥了!我以爲你用蠱蟲對付獨孤傲,已經夠無恥,沒想到你我想的更要無恥!你這點出息嗎?紅月魔教那麼多人你都不敢開戰,留着當擺設?”
劍驚鴻忍不住再次顰眉怒罵,恨之入骨,這簡直是在折磨月無雙,如果被月無雙知道自己的師尊受這種驕傲,以月無雙的性格,肯定是受不了,如果月無雙不知道,日後東窗事發,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早晚也瞞不住,那時候,月無雙又該多心痛?
她來也不是,不來也不是,古月塵隨口一句讓月無雙陷入兩難之地。
“等等……古月塵,你是在逗我嗎?”
冷靜的秦陽,瞥着古月塵,又不禁望了望那生不如死,被幾個人拉住,陰霾籠罩的獨孤傲,十分鎮定。
“你說靈主,被你們抓了?我聽說,靈主已經晉級仙王!你們紅月魔教,要抓住一位仙王,也絕非易事吧!你們付出多少代價,竟然要用仙王,來換仙君,你是覺得你腦子有病,還是我們太蠢?
第一,我不相信靈主真的被你們抓住了,空口無憑,第二,我不相信,你們有能力抓住靈主,萬仙之王,竟然對付靈界,還要顧忌。
因此,你再廢話,我將代表靈界,直接開戰!不要再蠱惑人心!”
秦陽的一番話有理有據,振振有詞。
但是他說的很有道理。
或許整個靈界,對靈主曲煙靈有深厚感情的,只有月無雙,畢竟這是她的啓蒙恩師,並且幫助她渡劫重生。
但是,去了天元界之後,見的世面多了,他們才知道靈主,名震萬界,百萬年前,她是仙君,百萬年後,她已成仙王,在始源界之一的古仙界,擁有一席之地,五湖四海皆友人。
那麼,靈主的價值,難道還不月無雙,這本來是一個漏洞。
算古月塵所言非虛,讓他們放了一隻猛虎,只爲一個虎仔子,有必要嗎?
他們還不如直接強行摧毀靈界,擁有擒獲靈主的實力,何愁滅不了靈界?
區區靈界,對於一個仙王,又算什麼?
除非,紅月魔教,全體腦子撞傻了。
這樣一來,古月塵,又該怎麼回答?
秦陽這個問題,簡直了!
“呵!我很抱歉的告訴你們,靈主的勢力被我們團滅了。”
沒想到古月塵一轉身,立刻在他們頭又敲了悶棍!
那臉龐洋溢着淡淡的笑容,風輕雲淡:“還有,靈主,仙王怎麼了?她已經被我們用噬魂陣,徹底廢了,靈主不再是靈主,她是廢人!一個廢人,對紅月魔教,沒有任何價值,仙界也已經不管不問,她是階下囚。
她唯一的用處,你們,心知肚明。”
說完便讓靈界陣前一愣,陷入一種悲痛癲狂,雙目暴睜!
“王八蛋,千刀萬剮!”
“你們罪該萬死!”
“跟他們拼了!”
……
“好了……”
秦陽沉着臉,對着自己人一擺手,嚴肅道:“靈界都被毀了,不用說,我知道大家有多恨,這只是雪加霜,無所謂了,一塊清算。”
秦陽始終保持冷靜,屏住呼吸,他的一雙眼,在和古月塵,對峙交鋒,摩擦戰意。
“呃……你們怕是不信吧?但是,我好像也沒辦法證明啊。”
古月塵攤攤手,一臉無奈,開始冷笑:“你們活着的歲數,加起來,也沒見過靈主的模樣。
但是,我沒必要騙你們。愛信不信,不信算了,開戰!我保證,當我的一句命令傳回去,曲煙靈,人頭落地!”
“戰!我真希望你給她一個痛快!”
秦陽眼刺出刀光,點點頭,回身剎那,充滿冰冷的不屑。
但是,事情,還是沒那麼順利。
很快的,只見遠方迎來十色霞光彩雲,月無雙一身白衣,踏雲而來。
月無雙的出現,靈界這邊,心有些緊張。
古月塵看到月無雙,輕蔑一笑,反而鼓掌驚歎:“不愧是曲煙靈的弟子,有情有義,很好,我佩服!”
秦陽懵了,靈界諸神都懵了,這個消息,誰都沒敢說,在虛空,月無雙也不可能聽見,怎麼一轉眼,她過來了?
此事,甚是詭異!
古月塵在和月無雙目光交流,一個笑裡藏刀,一個冷帶冰,殺意已決。
“是不是很痛苦?你想殺我,我知道。我給你機會,一對一!我們誰都不要投機取巧!我贏了,你自送人頭!我輸了,我把已經殘廢的曲煙靈還給你!你認識她!自己看!”
衆目睽睽之下,古月塵淡定地取出一個瓶子,瓶子裡裝着三滴血,打開瓶塞,便是一縷青煙涌出,變成了一道影像。
那是一位受到百般折磨,被幾十根鐵鏈子,鎖住的披頭散髮的女子,縱然她的臉,身,已是傷痕累累,瘦骨嶙峋,依舊能看出她的氣質,不染污濁,那昏暗的一雙眼,看不清前方。
這道身影的出現,月無雙的心,好像被成千萬的刀子扎透,險些要變得瘋魔!
“師父……師父……啊啊啊——”
誰能聽到這一聲聲尖叫,響徹虛空,震盪億萬裡?誰能體會月無雙的痛心疾首?深感無奈?絕望?
她展開雙臂,她仰天長嘯!淚灑星空,如凝珠玉砌。
在幾萬年前,還是這位靈主師父給她指引,幫助她,融合超級位面本源,成神之後,立刻能秒殺半步證道者!
在幾千年前,夢裡靈主師父告訴她,抓住一線生機,超級位面本源,能融合一個是一個。
於是,她締造了龐大無邊的荒神天域,超越虛空神界!
她們雖然沒真正見過,但是夢裡常相見。
月無雙在夢裡,像曲煙靈的孩子,她沒有心機,她只是一個脆弱的小女孩兒,她可以讓師父抱着她,師父把她當成掌明珠,一直爲她排憂解難。
跨越時空的師徒情分,山高,海深。
月無雙最大的盼望,是想親手觸摸到曲煙靈,再撲到她懷裡大哭一場。
可是想着想着,現在,這種感覺,近在眼前!
那是來自師父的溫暖,不可能僞造,三滴血,一定是從靈主身扒下來的,是精血誠聚。
模樣可以造假,這種感覺是假不了的,她能感受到一切都是真的!師父的的確確,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這個做徒弟的,感恩戴德,無以爲報,還沒來得及報答,甚至還沒見一面,這人變成了這樣?
她只想把罪魁禍首親手撕碎,油炸刀割,也不能解她萬分之一的心頭之恨!
這一刻,月無雙淒涼無助,好像整個人崩潰了,她在兩軍陣前,也不能端着威嚴的架子,脆弱的內心,終於爆發!
可是古月塵卻沒當回事,慢條斯理開始帶着冷笑去解釋:“我用的是滴血連心術,你可以透過萬里虛空,穿梭空間,看到她的處境。
是不是特別恨我?呵呵……”
古月塵不斷挑釁,激怒月無雙。
看到月無雙痛苦的模樣,很多夥伴,都很想去勸一勸她,安慰幾句,可是他們沒辦法安慰,因爲此時月無雙的怒火,如果不發泄,死了還要難受,這種怒火,足以把一片世界燒燬,原本善良活潑的月無雙,是這樣!
她被一步一步的,逼成這樣!
她從來不喜歡殺戮,眼看着她的親人遭到迫害,她又不得不揮起屠刀,去用鮮血來洗禮!彷彿命運的牢籠,天意難違,無法掙脫。
月無雙再強,依舊遭到命運的擺佈。
“老天爺,你能不能睜開眼,這樣純潔的靈魂,怎能受到污濁?非要逼她,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我恨你你這天!蒼天——”
這是誰在說話?
一聲怒吼,不像是來自靈界陣前的任何一個人,大家都沒發聲,但是這聲音傳的很遠很遠,遠到天涯海角!
兩軍同時睜大了眼睛,無驚訝。
他們看到虛空,有輪迴之門,彷彿是一扇門,一道光。
有人從這門裡,踏出來,一身儒雅的氣質,本來應該風度翩翩,可是寒風吹亂了他的長髮,鮮血填滿了他的雙眼!魔血入侵了他的靈魂!
聞聲而來,攜琴而至,琴魔,琴仙?
此人修煉了仙路,他和弋天涯一樣,印證仙道!但是他又和魔天一樣,身擁有兩種氣場,一面是仙,風度翩翩,一面是魔,真魔弒天!
他叫做顧清揚,他封印自己,入輪迴,如今他覺醒,自混沌虛空,騰空一腳,踏出世界!
他證道了!他的骨齡,好像有十五萬年!僅此而已,他的頭髮,是白色,他的眼瞳,是紅色,他手的古琴架,是古樸的棕色。
見到顧清揚,靈界妖孽無不心頭驚顫,呆若木雞,好像他們,從來不認識,沒見過這個人!
他變了!仙魔同體,他變了,白髮魔君!
獨孤傲瞪大眼珠子,啞然失笑,惶恐地望着顧清揚踏空而來,他忘了噬神蠱帶給他的摧殘,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顧清揚身,從頭到腳,這個人很熟悉,從頭到腳,這個人很陌生!
“我好像見過你,我又沒見過你,你是誰……你怎麼會有十五萬年?你是誰?”
獨孤傲完全不記得痛,這是他的情敵,和洛星辰一樣,除了洛星辰,他們兩個追求月無雙,都是失敗者。
因此獨孤傲不願意見到月無雙,情願躲起來,顧清揚呢?
當年一戰,他早已消失,現在的出現,彷彿帶來了一種大恐怖!
“變數……竟然還有這種變數?”
高森喃喃自語,他千算萬算,靈界幾乎每個人的底子他一清二楚,但是顧清揚,完全陌生,明明已經死了,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虛空一腳,邁出輪迴?
已入輪迴,不入輪迴?
他入了輪迴,卻又回來了?是不是放不下什麼東西?
他爲什麼,有十五萬年?以前的顧清揚,不夠數!
實力可以飛昇,年紀怎麼可能?骨齡擺在眼前,又不是他們都瞎了,自相矛盾!
不管是紅月魔教,還是荒神天域,都陷入無的震撼!
白髮魔君,顧清揚!琴魔,是他,琴帝,也是他!
他還是他!但是,此刻,他早已不是他!
他是誰?爲何而來?他是顧清揚,還是顧清揚的轉世?
否則不可能,他竟然也成了仙君!又是一位仙君,但他,又是魔君!
身是仙氣,眼裡,是恨意,是殺氣——
他只緊緊抱住自己的那架古琴,視如珍寶,不斷摩挲,手指顫抖,愛不釋手。
他眼裡,卻望着失落傷心欲絕的月無雙,深情款款,不能自拔。
“雙兒……如果,早些年,我遇到你,我不會給洛星辰任何的機會!我一直不如他的,只是實力,現在實力我也有了!我證道了!我爲你踏入輪迴,我爲你回來了!
我知道註定錯了,你還是不會看我一眼,但我,不後悔……”
此時全場最驚訝,最尷尬,最震撼的,不是旁人,是古月塵!
他失去了淡定,他呆呆望去,他發現顧清揚這雙眼,他狠辣,一目奪魂!他竟然有些畏懼,心驚膽顫,他禁不住退了幾步,回頭望着龍舟,十位邪君!
他發現這些人,也全部處在發懵狀態。
他再回頭,看了看顧清揚,顧清揚的眼裡只有月無雙,手裡只珍愛古琴。
他抱着古琴,走到月無雙的身旁,而月無雙,眼裡充滿了冰冷,和一絲迷茫。
冰冷是因爲古月塵,迷茫,是因爲顧清揚。
一步步邁過來,顧清揚彷彿走完了生命長河,走完了人生所有路程,輕輕呼吸一口氣,緩緩釋然。
頭髮白了,容顏未老,他不敢碰月無雙一下,他知道月無雙不願意讓除了洛星辰以外的任何人碰,碰一下,便如利箭穿心。
他只是在距離月無雙還有三步的時候,停下來,面無波瀾,也不再笑了,卻堅定不移,一句話,輕輕開口,有雷霆萬鈞之力,如洪荒大海,氣勢磅礴,使人自慚形穢,不敢靠近!
“雙兒,我知道你不喜歡殺戮,那麼從今往後,你也不要動手,是誰傷害你,我替你報仇!”
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他便認真盯着古月塵,殺機浮現。
他依然抱着古琴,他的手指,在琴絃,緩緩摸索。
這一刻,他想殺人!
月無雙情不自禁,不受控制,眼裡又涌出了兩行淚珠。
這一次,她是爲誰而哭?爲師父靈主,還是,爲這個癡心不改的人?
痛……在虛空,悲傷,能逆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