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城比星風城要大得多,雄偉無比,高聳的箭樓,密密麻麻就像籬笆。聽穆雷說,因爲這裡經常會有星魂獸出沒,這些箭樓就是爲了防備星魂獸。而箭樓駐守的士兵,起碼都是五階以上的實力。
說這話的時候,穆雷還看了唐天一眼。
“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唐天一臉驚歎,看不出半點作僞。
穆雷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到底是實在人,覺得這樣不是太禮貌。因爲不想刺激唐天,所以他沒有說,這些士兵每人都開啓了一種以上的血脈。
唐天真的覺得厲害。
密密麻麻的箭樓,那需要多少士兵?每一個都是五階以上的實力,那足以說明黑山城的水平要比白虹星都要高。進攻雨家的時候,唐天就衝擊過箭樓。如果那些箭矢是五階武者射過來,唐天覺得自己一定衝不過。
確實很厲害。
穆雷這樣的強者看不起普通士兵,但是唐天卻沒有半點這般想法。每天都要被兵在耳邊不停地被罵連新兵都不如,在唐天心中目,脫離新兵營的士兵都是很厲害的高手。
正在逗弄芽芽的顧雪,卻不自主皺起眉頭:“穆叔!”
她冰雪聰明,她能夠理解穆雷在這樣窒息絕望的處境下,對每一根稻草的渴望。但是她對唐天的感情截然不同,唐天救了她一命。
換作一般人,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第一反應一定是閃避。唐天的第一反應卻是救她,那麼危急的時刻,是絕沒有時間多想,一切都是本能。
唐天是一個正義善良的少年。
她的內心對唐天充滿了感激,她的命運和唐天有什麼關係呢?唐天已經救了她一次,他沒有義務爲她的命運負責。
穆雷觸及到小姐的目光,老臉一紅,自己是有點亂了方寸。
“進城。”穆雷連忙道。
守城的士兵,對穆雷等人相當熟悉,但是看到穆雷一行人,表情很怪異。
穆雷經驗豐富,一看士兵們的表情,頓時心往一沉,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保護好小姐。”穆雷沉聲道,其他護衛個個神色凝重,如臨大敵。
顧雪沒有擡頭,她自顧自地逗弄着芽芽,十分鎮定。
士兵沒有阻攔,一行人很順利地進城,但是唐天注意到,陰影中有人影閃動。唐天微微皺起眉頭,他對顧雪低聲道:“我聞到了危險的氣味。”
顧雪手上動作一停,她擡起頭,偏轉臉朝唐天微微一笑:“有些危險,是逃避不了的。”
她把柔荑中一臉愜意的芽芽,輕輕放回到唐天的肩膀上,神情認真道:“你快點離開吧,隨便找個旅店,安置下來。想要離開菲林星,難度會比較大,不過你慢慢打聽,肯定會有辦法的,祝你一切順利。感謝你救了我一命。”
唐天歪頭看着一臉認真的顧雪,褐色的眸子裡,閃動着真誠的光芒。
“你有大麻煩了對不對?”唐天忽然道。
“我回家了,回家能有什麼麻煩?”顧雪俏皮朝唐天眨眨眼睛。
唐天看着顧雪片刻,忽然撓頭笑道:“說得也是啊,回家能有什麼危險?那我先走了!”
顧雪恬靜地笑着,夜風吹動她藍白相間的長裙,金色的裙邊,有不少殘破,但她依然優雅而溫婉。
唐天朝她揮揮手,大聲道:“我走了。”
轉身消失在街道。
顧雪臉上的笑容如常,輕輕道:“走吧。”
唐天一拐入角落,便停了下來。
“怎麼?想英雄救美?”兵飄了出來,他的語氣裡充滿嘲諷。
“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唐天答非所問,他仰着臉,望着夜空,自言自語道:“這樣的人,如果就這樣死了,多麼可惜啊。”
“你以爲你是誰?”兵撇了撇嘴:“你是救世主?還是大英雄?拜託,不要剛剛完成個破銅人室,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都不是。”唐天搖頭,神色平靜:“但是你不覺得很可惜嗎?”
“關我什麼事?我只是個教官。”兵攤了攤手。
唐天翻了翻白眼:“但是我不想她死。”
“敢情我說了這麼多白說的?”兵有些不悅。
“而且,如果幫助他們,說不定還會遇到齊亞,我很想和他認真交手一次。”
唐天悠悠丟下這句話,已經沿着街道的陰影,朝剛纔顧雪他們消失的方向摸去。
兵聽到這句話,愣住了。雖然兵經常從唐天嘴裡聽到一些很狂妄的話,但是沒有一句,比這句話更讓他受到的衝擊更大。
齊亞的實力很強,哪怕以兵的角度來看,也非常強,絕不是唐天現在能夠抗衡的。可是當他聽到唐天說自己想和齊亞再次交手時,語氣中毫不掩飾的戰意,卻讓他不禁出現一瞬間的恍惚。
他對唐天已經很熟悉,能夠聽得出,這傢伙是認真的。
該死!
兵忍不住罵了句,這傢伙瘋了嗎?
絕對沒有半點勝算,反而死亡的概率超過九成,這樣的戰鬥,有什麼意義?
夜色中,沿着牆根陰影前行的背影,倔強無比。
顧雪看着幾近廢墟的院落,眼中閃過一絲心痛之色,這裡是她的家,留有兒時的記憶。穆雷的目光幾乎可以殺人,他忽然想起來,進城門的時候,士兵怪異的表情。
“收拾一下吧。”顧雪平靜下來,輕輕道:“先騰出地方,大家休息一下。”
穆雷點點頭,其他人沉默地開始清掃廢墟。
他們想過情況會很糟糕,但沒有想到,會這麼糟糕。對方已經公然摧毀這裡,足見肆無忌憚到何種地步。
可以想象,到了明天,等待他們的攻擊,也必然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對方竟然敢做到這般地步,那說明必然有十足的把握。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雪花。
阿比利隨便從廢墟里找了段從房屋上拆下的木頭,點燃起了一堆火,衆人圍着火堆,氣氛壓抑到極點。
顧雪的神情反而平靜下來,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輕聲呢喃:“記得小的時候,每當下雪的時候,父親都會在這裡陪我堆雪人。今天又下雪了,一定是天上的父親,害怕我寂寞吧。”
穆雷的眼睛一下子紅了,拳頭不自主握緊。
顧雪收回自己的目光,端坐在地上,哪怕此時,她臉上看不到半點狼狽,她彷彿並不是坐在泥地裡,而是坐在溫暖柔軟的裘皮椅上。
藍白的長裙,像鋪開的天空和白雲。
她忽然彎腰,盈盈一拜,認真道:“感謝大家把我送到這裡。”
“各位的職責已盡,請大家離開吧。”顧雪臉上掛着恬靜的笑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糟糕,現在任何的掙扎,都沒有任何意義。我身上畢竟流淌着顧家的血,他們不會殺我。你們有各自的家人,請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壓抑,死一般的壓抑。
就連一向活潑的阿比利,此時亦死死咬着嘴脣,拳頭攥得指節發白,其他護衛無不是一臉悲憤,眼眶泛紅。
“請離開吧。”顧雪再次一拜:“請不要讓我今後的生活中,爲了今晚,而永遠生活在內疚中。”
所有人低着頭,一言不發。
“穆叔。”顧雪轉過臉,望向穆雷。
穆雷佈滿風霜和疤痕的臉龐,冷峻得像岩石,他的情緒也恢復平靜:“你們走吧,事已至此,無力迴天,不要憑白浪費性命。”
阿比利死咬着嘴脣,憤聲道:“我不走!”
“我也不走!”山辰同樣搖頭。
“我不走!”
“我也不走!”
……
聽到這些話,穆雷一下子點爆了,髮鬚皆張:“都給我滾!誰要再停在我面前,我親手宰了他!”
“老大……”阿比利帶着哭音。
還沒等他來及說話,忽然黑影一閃,他表情僵在臉上,撲通,仰面而倒。穆雷身形如風,出手精準無比,頓時個個仰面而倒,陷入昏迷。
只剩下山辰。
“把他們都帶走。”穆雷盯着山辰:“山辰,你性子最是沉穩,他們就交給你了。他們要是死了,他們家人怎麼辦?我這輩子是活夠了,你們呢?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你們的家人考慮。今夜就走,記住,不要停。”
山辰死死咬緊牙關,他不敢說話,他怕一鬆勁,眼淚就涌出來。
砰砰砰!
他朝穆雷和顧雪磕了三個頭,便提起幾人,一腳深一腳淺,朝外走去。
眼淚模糊了視野,滾燙的淚珠,從臉頰滑落。
他死死咬緊牙關。
目送山辰消失在夜幕中,穆雷放下心頭最後一個掛念,取出一個酒囊,遞給顧雪:“小姐,喝兩口暖暖身子吧。”
顧雪接過酒囊,拔開酒塞,小小地啜了一口,雪白的臉上,頓時升起兩團紅暈。酒太烈太辣,顧雪不自主地輕蹙眉頭。
穆雷哈哈大笑,自己也取出一個酒囊,仰面狂灌,烈酒從他的嘴角溢出,打溼他的衣襟,他渾不在意,一口氣把整整一酒囊的烈酒倒入口中!
雪越下越大。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