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陳子霖肢解分散的衝擊,沒入阿倫體內,卻沒有撼動這名硬漢分毫。
他一動不動,像具雕塑,渾不在意。因爲陳子霖的存在,他可以嘗試一些危險而凌厲的攻擊,三步殺就是這樣的傑作。他對陳子霖的絕對信任,讓兩人之間的默契無間,沒有後顧之憂的阿倫,就像一頭猛獸,豺狼人的堅忍和勇悍,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阿倫一言不發地注視着面前凌亂的敵人,他保持着戒備的姿勢,整個兵團保持着同樣的進攻姿態,這是爲了能夠給對方施加壓力。
雖然對方主將臉上的呆滯和驚愕,士兵們臉上的恐懼和麻木,都顯示出這支兵團已經失去戰鬥力。
但是阿倫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如果不是因爲這裡是對方的地盤,他現在肯定已經借勢掩殺,徹底消滅對方,把危險徹底扼殺在搖籃之中。
阿倫的眸子,幽深得就像不見底的深潭,如此肆意張揚的攻擊,卻沒有在這汪幽潭上下半點光痕波紋。
這就是阿倫。
剛毅而無畏,悍勇而沉靜,大將之風。
傑羅姆臉色蒼白,他非庸手,面前的敵人流露出來氣質,讓他心驚膽戰,心中竟然提不起半點抵抗的勇氣。他此時心中充滿羞愧和挫敗感,他精心磨礪的牛角兵團,竟然如此不堪一擊,被一個無名兵團在一個照面之下,便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一時間,他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沒有人說話,偌大的荒野,一片死寂,唯有風拂過,吹散山霜士兵渾身蒸騰的熱氣。
同樣的銀色,卻涇渭分明,刺得每一個目睹這一幕的金牛人眼睛生痛。他們想閉上眼睛,但是這一幕卻彷彿有魔力一般,他們無法做到,只能怔怔地看着。
他們爲之失神,恐懼、驚駭、茫然、絕望、灰敗都在他們的臉上,他們神情呆滯,嘴脣哆嗦。就連剛纔擋下三步殺的十名聖者,此時都集體噤聲,他們的手臂,顫抖不止。
忽然,轟隆轟隆。
腳步聲打破寂靜。
一片仿若凝固的銀色之中,一個如山的身影,緩步上前。
士兵們還沒有從震撼之中恢復過來,傑羅姆失去焦距的瞳孔,恢復一些神采。
阿倫在距離對方,還有十丈遠地方的停下來,啪,銀色闊劍劍尖沒入泥土。
這是……
傑羅姆心頭猛震。
握着銀色闊劍的手腕一抖,嗤,鋒銳的劍芒毫不費力地破開地面,就像一把裁紙刀從紙面劃過,向遠處延伸。
一道筆直的劍痕,攔在牛角兵團的前方。
“衝撞使團者,斬!”
阿倫沉聲丟下這句話,看也未看傑羅姆一眼,便轉身返回隊伍之中。
傑羅姆的血騰地涌上腦門,他的臉漲得通紅,幾欲滲出鮮血,他死死地攥住拳頭,渾身氣得直髮抖。這道線,猶如劃在他的心頭。對方這是在警告他們,不要越過這條線。
可是,這是金牛座,這是他們的地盤!
金牛座人就像火山一下子被點爆,他們羣情激憤,破口大罵,叫囂着給他們好看。
布拉德臉色陰沉地求見賽雷,賽雷這次沒有拒絕。
“貴方這樣的行爲,是在挑釁我們!”布拉德盯着賽雷,語氣森寒。
“是嗎?”賽雷慵懶地應了聲:“他們只是盡職責,保護我的安全,有什麼問題嗎?倒是貴方的兵團故意衝撞的行爲,相當不友好。”
“他們只是想快點趕到迎接貴方,卻遭到貴方的攻擊!而且,這裡是金牛座!”布拉德面無表情道:“我們做什麼,需要誰同意?”
“你說錯了,這裡是金牛座,只是現在是。”賽雷懶洋洋道:“以金牛座現在的樣子,能撐幾年難說得很。”
布拉德怒極反笑:“哦,難道大熊座還想染指我金牛座?賽雷小姐雖然是我們的貴客,但是我們的容忍度也是有極限的……”
“是你們求我來的。”賽雷打斷布拉德的話,她瞥了布拉德一眼,嘴角浮現若有若無的嘲諷:“要我現在走嗎?太好了,我時間緊張得很,手上的實驗還有好幾個。如果金牛座不歡迎我,我馬上返回,大家不要浪費時間。”
布拉德一窒。
該死的!
他只覺得胸口憋了一股火焰,他所知道的那些妥協那些內幕,此時就像焰舌在舔拭着他的心。
賽雷的眸子變冷,淡淡道:“金牛座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不要說伊凡家,我沒有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就燒高香吧。如果你們還沉溺在祖上曾闊過,那我們沒什麼必要可談,一個註定消亡的破落戶,還是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註定消亡的破落戶麼……
布拉德嘴裡苦澀無比,他想大聲反駁對方,可是萬千語言到了喉嚨口,卻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個兵團,已經是你們最強的兵團之一吧。”賽雷好像沒有看到布拉德的臉色,自顧自道:“一個回合被擊潰,哦,我不能太低估你們,也許可以撐到兩個回合。”
賽雷的話毒辣得就像一把劍,插進布拉德的胸膛。
“你來這裡,就是爲了羞辱我們?”布拉德漲紅了臉,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他的雙目直欲噴火。
“差辱你們?不不不!”賽雷站了起來,她立在廂車上,居高臨下,臉上說不出的戲謔:“你們值得我羞辱?你們什麼都沒有,連祖輩遺留給你們的財富,也已經開始見底。你們穿着滿是補丁的禮服,還一本正經騙自己,它和當年一樣,多麼華貴多麼高雅。這樣的人,值得我去羞辱?”
布拉德臉上青紅交加,他心中生出強烈的衝動,掉頭就走。
對方就是來羞辱他們的!對方根本沒有半點誠意!沒有任何誠意的妥協,什麼都換不來,這樣下去,只會白白被對方的羞辱。
“我來金牛座只有一個目的。”
賽雷的話讓準備轉身的布拉德一頓。
“我只是想看看,當年那支威名赫赫的金牛兵團,可還曾留下一點種子,可還有哪裡一丁點可以復興的希望?”
布拉德渾身劇震,他不能置信地擡起頭,結結巴巴道:“金牛兵團……復興金牛兵團……”
賽雷沒理他,自言自語:“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金牛兵團復不復興,又不關我的事。”
“你能復興金牛兵團?”
布拉德猛地上前,他激動無比,渾身的每塊肌肉都因爲激動而顫抖。但是他只邁出半步,就被凜冽的殺機鎖定,廂車旁的蒙塔等人神情不善地盯着布拉德。
激動的布拉德他繼續朝賽雷走去。噗噗噗,他身上驟然浮現交錯縱橫的細小傷痕,鮮血飛濺,蒙塔等人封鎖的氣機凝實如刀。
布拉德渾若未覺,他眼中只有賽雷,激動顫抖地問:“你真的能復興金牛兵團?”
賽雷聳然動容,看着布拉德那張激動失控的臉,她心中暗自感慨。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沉淪腐爛啊。
她揚起手臂,示意蒙塔等人不要動手。
“這只是我的一個構想。”賽雷坦誠道:“金牛兵團消亡太多年,能不能復興,我也不知道。金牛兵團最重要的是黃金具裝,這個我有點想法,但是你知道,光有具裝也未必能夠……”
“我參加!”布拉德已經顧不得其他,他撲通跪倒在地上,向賽雷請求,他激動得語無倫次:“請讓我參加,無論條件,我都參加!我要復興的金牛兵團,我要復興金牛兵團……”
他語無倫次,他泣不成聲,眼淚啪嗒砸在泥土裡。
賽雷吃驚地看着布拉德,她沒有想到,在她認爲腐朽墮落到無可挽救的金牛座,竟然還有像這樣揣着夢想,願意爲夢想而不顧一切拋棄尊嚴苦苦乞求的人。
這樣的熱情,她只在大熊座看到過,曾經她以爲,這是大熊座纔有的氣質。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着這邊,看着失控的布拉德,片刻的寂靜之後,一片譁然。他們臉上浮現難堪、氣憤、鄙視、羞愧的表情,一些人情不自禁用袖子掩面。
“天啊!殿下這是怎麼了?太丟人了!”
“復興金牛兵團?這樣無稽的事情,殿下竟然信以爲真,也太天真了吧!”
“是啊!殿下難道以爲只有他一個人關心金牛座嗎?這樣失儀,太不應該了!”
……
布拉德趴在地上的身體顫抖着,他的雙拳情不自禁地捏得指節發白,那些話,鋒利如刀。
“聽到他們的話了嗎?我腦海裡只是一個設想,爲了一個設想,你這樣做,值得嗎?”
賽雷的話,從頭頂上空傳來。
她站在廂車,凝視着布拉德。
布拉德揚起頭,他的眼淚已經止住。眼睛深處還能看到被深深刺痛的悲怮,但是他的臉上,卻透着一往無前的剛毅堅決:“只要有一絲希望,布拉德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你,也許你受盡嘲笑,你可能失去現在的地位,失去現在的一切,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什麼也得不到。”
布拉德昂着頭,毫不迴避賽雷的目光,他像個士兵一樣,大聲回答:“沒有夢想不需要付出代價,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那雙眼睛裡,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賽雷嫣然一笑,意味深長道。
“歡迎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