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亢奮,亢奮到一整夜都睡不着覺,這是一個在我人生旅途上值得銘記的歷史時刻,就在這一晚,我在一個充滿來蘇水味的野戰醫院當中,第一次擁抱了一個女孩,而且還是強行擁抱——在這種強烈的刺激之下,我失眠了,對着那頂帳篷上的綠色迷彩僞裝看了很久很久,那裡彷彿在一遍又一遍的反覆播映着同一個場景,我擁抱程小鐸的那個場景,連長杜山來查鋪查哨,用手電筒對着我的臉照了半天,我都沒有眨一下眼,連長杜山狐疑的觀察了我半天,小聲的嘀咕了起來,自言自語的說,嘿,我怎麼就沒發現帥克這小子跟他媽的燕人張翼德一樣睡覺不閉眼睛呢?嗯,是個猛將的料子,得好好培養。
連長杜山還是用手掌把我的眼皮子給覆上了,我也沒有動彈也沒有任何動作,因爲我一閉上眼睛,就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那些低級趣味:她的手很滑膩,她的腰肢也很柔弱,自打我到了部隊之後,我這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滑膩和柔弱,她的手還有一些冰涼,另外,她的頭髮很香——我必須承認,我心猿意馬了,我想入非非了。
我想我無法來形容這樣一種猛烈的,澎湃的幸福感,我的胸膛彷彿快要爆炸了一樣,但是我還是拼命的剋制,拼命的壓抑着自己——士兵服役期間不能談戀愛,可是,我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戀愛了。
雖然一宿沒有休息好,但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當值日員低吼在帳篷內低吼着起牀後,我發現自己渾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勁,連磨襠的地方都似乎完全的好了,一點都不痛,我想,就算今天有再多的演練科目,再遠的路程,我絕對可以完成任務,而且還是很乾脆利落的完成任務。
可是首長們的安排卻出乎意料,吃完早餐,部隊就收攏了,先是清掃駐地,掩埋臨時廁所,消除危險物品,平復臨時工事,清點人員,武器裝備和物資,連長杜山傳達了上級首長機關的命令,各團組織一次點驗,檢查遵守羣衆紀律情況,然後就上路,回營——這樣的安排,坦白的說,我有一種勁沒地兒使的感覺。
咱們步兵團出了四圍山,徒步行軍到了數裡開外裝甲團和炮團的駐地,馬上就演練了人車協同的科目,架勢一拉開,按照訓練大綱練了一動,咱們就全部拱上了車,這車,也就一直沒停,屁顛屁顛的就往營區趕了。
大傢伙心情都特別好,直嚷嚷,嘿,回家過年了!我則以觀察聯絡員的身份坐在車尾,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眼睛看着車外,沒有人知道,我是在找一輛車,找一輛印着紅十字標記的醫療車。
我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因爲那樣一輛印着紅十字標記的醫療車始終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不過,在一個十字交叉路口上,我卻看到了兩個兵,一手持着一面小紅旗,一手持着一面小綠旗,面向着車隊擔任着調整哨,他們的軍姿標準,動作乾脆有力,左翼士兵直臂持旗示意車輛由左向右直行——我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站在一個十字交叉路口上,路口沒有調整哨,於是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在我還只有18歲的時候,我曾親耳聆聽了一次精彩的辯論賽,剛開始這並不是一場辯論賽,而是衆老兵煞有其事的教育新兵蛋子,後來這堂教育課的老師們的意見卻開始相左了,於是就有了這場辯論賽,論題就是:戰士服役期間該不該談戀愛。
有的老兵說:真正的好兵在服役期間是不談戀愛的,人民需要我保家,祖國需要我衛國,革命軍人兒女情長不像樣,苦練殺敵本領比那些無聊的卿卿我我有意義得多,當兵就是要有意義,苦了我一個幸福十億人是有意義,光棍我一條幸福千萬家是有意義,無怨無悔奉獻青春年華是有意義,耐得住寂寞也是有意義;而有的老兵則反駁道:有意義個屁!女人不是老虎,但絕對是老虎他媽!說是探家回去看老媽,還不他媽的回家那相親處對象啊啥啥啥,走到哪兒都別忘記了部隊是怎麼教育咱們的,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咱們在部隊玩命的操,他媽的地方男青年在後方拼命的泡,好姑娘們全部讓那幫王八羔子們快糟蹋完了!再不衝上去搶咱們就沒機會了!咱當兵的人就得拍馬過去二話不說,吼一聲繳槍不殺把姑娘們給俘虜了,要不咱軍人的精氣神遺傳給誰?要不咱軍人一腔子血性遺傳給誰?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有軟不拉嘰的爹就有軟不拉嘰的種,軟不拉嘰的一代人就他媽的等着做亡國奴!好兵就是要找最好的姑娘,造最好的人!
我得承認我個人比較傾向於後一位老兵代表的發言,從論據來看,豐滿,有血有肉,從論點來看,不空乏,不空洞,不說教,樸實無華,從實際出發,又緊密聯繫了實際,從辯風上來看,霸氣十足,銳氣十足,凌厲,兇猛,最後,從私人角度來說,嗯,毋庸置疑,這個老兵就是我的班長,李老東。
我的班長李老東對我的影響之深,我想不僅僅是從我穿上軍裝的那天開始。
於是,我就開始琢磨起來,這事情雖然只有一些苗頭,但是還是得趕緊打個電話給他,向久經考驗,閱歷豐富的老班長彙報,如實彙報——我*,誰讓他是我這輩子的調整哨啊!
……
回到營區,剛下車,就集合在連部前的水泥坪上,連長杜山簡短的講評了一下此次野營拉練,都是些套話,也沒褒獎誰也沒怒罵誰,看得出來他對咱們這次野營拉練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隨後我證實了這一點,因爲杜老闆他宣佈午休後各班先操課一小時,由班副帶隊,班長全體參加評估總結會,然後就全部拉回來整理內務——杜老闆就是這樣子,倘若你不給他面子,出他的洋相,他就決計不會給你面子,倘若我們要是這次表現不好,估計下車就是一動五公里全副武裝越野了。
吃完飯抽了顆煙,我就以改革開放的速度睡着了,正睡得暢快淋漓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在敲我的頭,好大的膽子啊,我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就準備發飆,一看,卻是方大山,大山拿着他的藍皮兒五連學習本,敲了我一下,道:“帥克!起牀!我去開會了!”
“啊?就起牀了?”我一收腹就坐了起來,趕緊拿褲子套上,邊套邊納悶極了:“嘿,我怎麼就覺得剛睡着呢大山!”
“帥克,你是不是覺着這要過年了,想家了?”大山湊過來,小聲的說道:“昨天晚上連長查鋪的時候說你睡覺不閉眼,我看你睡覺好像也閉眼啊,一定是想家了睡不着吧兄弟?”
“嘿嘿!”我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道:“原來你那會也沒睡啊……這個……這個,你是不是也想家了大山?”
大山憨厚的一笑,站了起來,若有所思的眺望着窗外,喃喃道:“這個時候要是額(我)還在家裡,正是額(我)老孃剪好了窗花要我去貼的時候呢……”
“得!”我三下五除二繫好鞋帶站了起來,拍了拍大山的肩膀笑着說:“就你有責任心,就你能把七班的人都帶成好兵,合着我就會把那幾個新兵蛋子帶成鳥兵一樣,嘿,不申請去探家,後悔了吧!”
方大山笑着用學習本作勢欲打,道:“走吧,七班交給誰我都放心,就交給你不放心!”
“呵呵,班座同志,5連7班下午這一個小時操練什麼科目啊,請指示?”我嘻皮笑臉的朝大山立正,敬禮。
“埋排雷——”方大山無可奈何的看着我說道:“帥克,額(我)覺得咱們的教學進度是不是太快了點啊?”
“快就是快,兄弟愛!”我從屁兜裡掏出口哨低頭掛上,彪哄哄的說道:“這他媽的兩年兵,不能磨磨嘰嘰了,我都恨不得一股腦的給他們全部塞上呢!”
不等大山說話,我嘟嘟的吹響了哨子,牛逼的高喊道:“七班,樓下集合,小胖子,去拿上五個地雷,咱們下午練埋排雷!”
小胖子趙子君屁顛屁顛的跑到我面前,訕笑着問道:“班副,地雷?系不繫(是不是)那些塑料的綠大餅子啊?”
我爲之氣結,半晌我纔看着小胖子凝固着的笑容道:“大佬,你想玩真傢伙嗎?”
小胖子趙子君頓時狂搖頭,速度之快,以至於兩側臉頰的肥肉不停的甩動着,煞是好看,從那以後,我就特別愛看趙子君搖頭,我管他這個經典的動作叫:腮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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