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衣氣的有些哆嗦,她的父親明明一心爲國,鞠躬盡瘁,整日操勞着朝中的事情,可以說是爲了南昭嘔心瀝血。
可是最後不僅被南昭帝這對父子聯手算計,逼得滿門滅亡不說,歐陽千城竟然還要將這一頂大帽子扣在自己父親頭上,這讓楚家一門的人如何瞑目。
“你父親那般手段通天,精於算計的人,又如何能夠被我父親所逼迫,而且我楚家一族本就強盛,殺了你母族又能得到什麼好處!”楚洛衣厲聲質問,牀上的北流漪和北流衍也因爲兩人的爭吵睜開了眼睛。
只是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一個個都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豎着小耳朵,誰也沒有說話。
歐陽千城沉聲道:“當年我也曾調查過事情的起因,當年我母族之內有人私自扣下了賑災的白銀數百萬兩,同時外祖父在朝廷上同你楚家政建不合,而父皇當年是站在我母族一脈的,你父親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滿足楚家的利益,所以才逼着我父皇殺掉母親一族,以此使得父皇被孤立,從此再沒有朝臣敢反駁你楚家的意思,即便是我父皇也不能!”
楚洛衣忍不住冷笑起來:“簡直是一派胡言!今日我也不怕說句狂妄的話,南昭前朝數代之中,有哪幾朝哪幾代的皇帝能夠同我楚家相比,若是我楚家想要掌控大權,早可以取而代之,何必一直要到父親這一代才做出這種行徑!”
“你楚家前朝舊臣確實忠於皇帝,我不否認,只是難保楚家一族到了你父親一脈,你父親沒有這個野心!”歐陽千城依舊認爲當初的事情就是楚家的錯,只覺得楚洛衣是被自己的父親矇蔽了雙眼,纔會如此認爲。
楚洛衣則是實在覺得冤屈,只覺得自己父親當真是冤枉死了,盡心盡力輔佐帝王卻遭慘死不算,到死之後卻還要被人戳着脊樑骨罵着,甚至在名義上還揹負着叛國的罪名,不知該有多麼心寒。
“你父親可恨就可恨在明明心懷不軌,可卻讓天下人以爲他忠心不渝,若非是怕揹負着弒君不忠的罵名,想必早就謀朝篡位了。”歐陽千城冷靜了一些,淡聲開口。
當年楚洛衣的父親是怎樣逼迫自己身爲皇帝的父皇時,他依舊清楚的記得,時隔多年,卻依舊難以忘記。
甚至當年母族一脈被抄家滅門的時候,他曾親眼目睹過那種慘狀。
旁的他雖不知曉,卻知道從那一日之後,他的人生徹底顛覆,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母親的疼愛和庇護,小小年紀便要一個人躲避着宮中的明刀暗箭,一次次死裡逃生,他也知道,從此之後自己這個皇子將很難再有朝中大臣作爲依靠,也難以同其他皇子一爭高下。
更爲痛苦的是,他始終忘不掉母親絕望的目光,忘不掉她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要說的雙眸,忘不掉那一日頭顱滿地,血噴如注,所以,他只是用同樣的方式還擊着仇人,所以,他也從不認爲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如果非要說錯,那麼就只能說他在爭權奪勢這一條路上,越走越遠,難以回頭。
“我只恨,當初爲何我父親沒連你一起殺了!更恨我自己爲何瞎了眼,會愛上你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小人!”楚洛衣滿眼冷意,至今提起,她依舊難以平靜。
歐陽千城的心中一痛,轉身離去,背影有些落寞和孤寂。
他不怪,也不怨,大抵人生和命運就是如此,你生來擁有一些東西,漫長的路上也註定會失去一些東西,總有一些東西你會輕而易舉的得到,也總有一些東西你費盡心血卻求而不得。
是是非非,對對錯錯,他管這叫做宿命。
雖然他不信命,卻從不否認有些東西命運一開始就爲你劃定好了軌跡,無法回頭。
待到歐陽千城離開之後,楚洛衣獨自一人平靜了許久。
待到徹底冷靜下來,忍不住開始反問自己,爲何歐陽千城竟然會這樣覺得?爲什麼他竟親眼瞧見自己的父親逼迫帝王?
別的她雖然不敢肯定,但是父親絕對沒有謀朝篡位的野心,這一點她卻是可以肯定的。
除此之外,她忍不住開始推測,到底爲什麼歐陽千城會看見那樣的一幕?
自己的父親大多時候還是很溫和的,只有在少有的情況下才會變得十分強硬,而即便他再強硬,也不該會對帝王強硬,這種爲官之道父親又怎麼會不懂?
除此之外,爲何這一幕恰恰被歐陽千城所看見?
楚洛衣心中忍不住浮現一種猜想,難道說當年這一切是南昭帝故意設計的,爲的就是讓年幼卻已經懂事的歐陽千城對楚家生出恨意?從而成爲他手上的一把刀?
楚洛衣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一些,她依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可是想了想,卻又覺得並非沒有這個可能,畢竟這樣做,實際上對歐陽千城並沒有什麼害處,通過楚家這個墊腳石,更可以穩固歐陽千城的地位,倒是也不失爲一個好主意。
想了許久,她依舊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卻始終想不出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哄了一會兩個孩子,楚洛衣便也睡下了。
次日一早,楚洛衣才清醒不久,便聽見兩個孩子咿咿呀呀的喊了起來,張着小手,來回比劃着。
北流衍還好,只是告訴她自己餓了,可北流漪的口水卻已經流到了自己的腮幫子上,嘴裡還不斷的吐着泡泡。
楚洛衣連忙讓小六子喚來奶孃,打算讓奶孃給孩子喂些奶 水。
奶孃沒一會就匆匆趕到,是兩個身材豐滿的婦人,奶 水充足的很。
兩個奶孃今天都覺得自己的胸口有些脹痛,尤其是乳.頭似乎還有些紅腫,不過兩人也都沒太在意,畢竟有奶 水的時候胸部有所疼痛也是正常的,至於乳.頭上的不適,兩人則是當做被孩子給咬的,也沒有太當回事。
聽見小六子叫,兩人便匆匆趕來了。
小六子照例檢查了一遍兩個奶孃身上,沒發現有什麼不正常的東西,便讓兩人進去了,自己則是去門口守着。
而此刻湘羽也早早起身了,這一夜,她機會沒有入睡,一閉上眼睛,幾乎就會想到兩個孩子的哭聲,還有楚洛衣滿眼是血的模樣。
那種撕心裂肺的淒厲刺的她心頭髮痛,讓她實在是難以入睡,因着心中一直有事,所以天一亮,她便趕忙起身了。
眼見着天色已經亮了,兩個孩子估摸着也到了該餵奶 水的時間。
她便不由自主的向外走了出去,丫鬟見着雖然有些阻攔,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主子雖然性子柔,心地也善,可是若是認準了什麼事,卻也是一定要去做的。
其實湘羽心中此刻依舊沒有糾結出結果,可是看着天色,她卻沒由來的有些着急,便忍不住往外走去。
走到楚洛衣的營帳前一段距離的時候,正巧瞧見小六子帶着兩個奶孃要前往餵奶。
湘羽心頭一緊,正要驚呼出聲,背後卻忽然伸出一隻手,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
湘羽的瞳孔中閃過一抹驚恐,那人將她趕忙扯到一邊之後,倒是鬆開了手。
一身紅衣,眉頭緊鎖的夏紫瓊眯着眼睛看着湘羽,她今日本是來這裡守着,等着要看楚洛衣的一對兒女就此死去的,卻沒想到瞧見匆匆趕來,臉色蒼白的肖湘羽,似乎急切的對着小六子想要說些什麼。
當即來不及多想,她便捂着她的嘴將她扯了過來,而湘羽的丫鬟因爲存着私心,所以並未及時開口提醒。
“夏紫瓊,你做什麼!”湘羽有些惱怒。
夏紫瓊則是開口道:“不管你要說什麼,我勸你最好都不要去做。”
湘羽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卻佯裝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呵,你怎麼會不知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不如去我的營帳坐坐,我們姐妹二人同爲太子側妃,應當好好交流交流感情纔是。”
湘羽有些焦急的轉頭看向走進營帳的兩名奶孃。
這一幕落在夏紫瓊眼中更加堅定了她知道自己動手的想法,隨即沉聲道:“湘羽,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幫這個女人麼?你難道就不怕她從此之後會搶走太子麼?就不怕她奪走你的一切麼?甚至屬於你兒子的東西也將會搶走,權力,財富,還有未來的皇位,你就算是不爲自己考慮,難道也不爲你的兒子考慮麼?”
夏紫瓊的雙眸像是有魔力一般,化作兩個慾望的漩渦,一字一句的誘導着湘羽。
湘羽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因爲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這個女人說動,做出自己後悔的事情,可是偏生夏紫瓊卻牢牢的摁着她的胳膊,她無力掙脫,這些惑人的字眼一句句落在她的耳中。
其實,她從未想過要爲自己的兒子爭奪那個皇位,可是她卻希望自己的兒子不要失去父親,而她,不要失去丈夫。
見着湘羽的掙扎越來越弱,夏紫瓊滿意的勾起嘴角,手上的動作不由得放輕了些。
很好,如此一來湘羽就是她的同夥了,既然是同夥,她也就不用擔心她會出賣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