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傷隱隱作痛,自己受傷不輕,原本可以不用繼續出席這王妃的壽宴,可是她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身份,沒有了湘羽的帶領,日後怕是沒什麼機會參與帝都的宴會了。
看了看一羣一羣衣冠顯赫的人,夏紫瓊只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獨自一人走在一條有些僻靜的小路上,不知不覺間,也就越走越遠。
走出一段路後,夏紫瓊隱約瞧見前面樹後有兩道身影,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藏身在樹叢中湊了過去。
“宏兒,這楚洛衣今日離開明瑞王府之後,怕是就要離開天水了,到時我們可就沒有機會下手了,最後要如何向主子交差。”一名美豔的婦人輕聲開口。
夏紫瓊先是一愣,隨即以爲自己聽錯了,楚洛衣不是死了麼?怎麼會在這明瑞王府。
馮宏眯着眼睛道:“可是王府戒備森嚴,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下手。”
趙姨娘蹙眉道:“其實若是能在王府動手最好不過,這裡人多眼雜,也能免去我們的嫌疑,不若將這件事告訴給明瑞王爺,明瑞王爺是太子的人,想必也不會想要看着楚洛衣活着。”
“告訴明瑞王爺什麼?難道告訴她這於夫人就是當年的楚洛衣?娘,你覺得王爺會信麼,這楚洛衣如今不已真面目示人,衆人怎麼會相信她就是楚洛衣?更何況,輕雪當年對外宣稱親手殺了楚洛衣的,我們這般說出去,明瑞王爺只會把我們當做別有用心之人,況且,若是歐陽千城再對這楚洛衣暗藏情愫怎麼辦?你瞧今日那夏紫瓊,像不像當年的楚洛衣。”馮宏開口道。
趙姨娘一時間沉默無言,半晌後開口道:“確實是像,難道說太子真的對楚洛衣餘情未了?那要怎麼辦?若是就這樣放過楚洛衣,陛下知道了可一定會怪罪的。”
夏紫瓊整個人處在巨大的震驚當中,什麼?原來她沒有聽錯,這個於夫人就是當年的楚洛衣?
可是就算他們說的是真的,傳言不是說她素來喜歡一身紅衣麼?不是說她行事乖張麼?怎麼今日所見的女子卻低調沉穩。
夏紫瓊猛然回憶起當初在街頭初見,楚洛衣所說的那句話,當年我橫行南昭時,側妃娘娘的紅裙怕是還沒做好呢。
轉瞬間,畫面又切換到了湘羽和楚洛衣剛剛在一起的樣子,湘羽那雙眸子裡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述,卻不知怎麼開口。
原來她根本不是什麼督查御史的夫人,否則湘羽身爲太子側妃,怎麼會同剛剛外調歸來的臣婦如此交好。
想起她對自己的蔑視,眼看着自己自取其辱卻不曾開口告知,夏紫瓊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不行,她不能讓楚洛衣活着,若是她去了歐陽千城身邊,那她又算什麼?若是有了楚洛衣,歐陽千城真的還會要她麼?
夏紫瓊處在極大的震驚之中,整個人一時間回不過神來,腦海中一瞬間便閃過無數種錯雜紛亂的思緒。
難怪她第一次見到楚洛衣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同自己的樣貌有幾分相似,憑白的招惹厭惡,如今這麼看來,確實是有那麼一點神似。
“這端靖小王爺也不知緣何對楚洛衣這麼好?剛剛還聽說過他一會兒會邀請楚洛衣去小花園看他的另一隻雪獒。”趙姨娘這時再次開口。
夏紫瓊沒有再繼續聽,放輕了腳步,轉身離去。
楚洛衣,竟然真的是楚洛衣,夏紫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去的,只覺得一路暈暈乎乎,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兩人的話。
“夏小姐這是去了哪裡,快些落座,王妃和衆位夫人已經在等着了。”一位嬤嬤瞧見有些失神落魄的夏紫瓊,開口迎道。
夏紫瓊擡眸,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回了宴客的花園,一張張鑲嵌着珠玉的桌臺已經重新佈置整齊,琳琅的菜餚也很快就重新做好。
這一次,她依舊坐在明瑞王妃爲首的那張主桌上,只是,這桌上還多了兩人,一人就是剛剛開口維護明瑞王妃的馮夫人,另一個就是剛剛同湘羽交談密切的楚洛衣。
夏紫瓊盯着湘羽,久久沒有落座,不知在想些什麼。
衆人安靜的等待着,唯有一旁的嬤嬤輕聲提醒:“夏小姐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夏紫瓊回過神來:“哦,沒什麼,我只是瞧着於夫人一直帶着面紗,有些好奇罷了。”
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楚洛衣身上,一名二品誥命開口道:“於夫人爲何一直帶着面紗?可是有何不便?須知在王妃壽宴上如此似乎有欠妥當。”
明瑞王妃的目光也落在楚洛衣身上,她派人將楚洛衣請到自己的主桌有兩個原因,一是這楚洛衣似乎見多識廣,深得自己小兒子的喜歡,她便也就親近了兩分,二是她剛剛開口從王爺手中救下了自己的兒子,既保全了王爺的面子,又使自己的兒子免遭毒打,她便覺得這女人是個有眼色的。
不過夏紫瓊的話確實也有幾分道理,按南昭的律例,若是閨閣小姐帶着面紗出席以示金貴,倒是可以理解,只是這於夫人已爲人婦,至此時一直帶着面紗確實有些不合禮數。
楚洛衣正要開口以染病爲由解釋,卻見夏紫瓊搶先一步道:“於夫人可不要以染病爲藉口,今日是王妃壽宴,若是於夫人染病而來,似乎對王妃是極大的不敬,若是再將病氣傳染給了王妃,實在就是居心不良了。”
楚洛衣掃過她一眼,開口道:“夏小姐多慮了,此事是我考慮不周,早先我家老爺巡視邊城,邊城一代風沙極大,我也就習慣了,如今回了天水,竟是忽略了此事,還請王妃見諒。”
明瑞王妃點點頭:“無妨,這也是人之常情。”
夏紫瓊卻不依不饒:“既然如此,那麼於夫人何不將面紗在此摘下,以示心誠。”
一旁的小六子氣的不輕,看着夏紫瓊的目光恨不得將她給吃了,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女人,到底爲何幾次三番同主子作對,如今主子身份敏感,雖然稍作易容,卻還是有着極大的風險,她如今讓主子摘下面紗,他怎能不憂心,只擔心主子會不會被人認出來,最終被困在這天水。
楚洛衣面色無波,沒有猶豫,擡手緩緩摘下薄紗。
湘羽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雙眸落在楚洛衣的臉上,似乎十分緊張。
衆人的目光落在楚洛衣的臉上,微微蹙眉,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難道說這夏紫瓊真的只是想要這於夫人摘下面紗而已?
明瑞王妃的目光掃過楚洛衣之後,覺得這於夫人的姿色只能算作上乘,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窒。
夏紫瓊瞧見楚洛衣的面容和前幾日自己在街道上所見並不相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認錯人的啊...
夏紫瓊不顧衆人投來不解的目光,盯着楚洛衣的臉頰仔細看了半晌。
最終,夏紫瓊還是確定這個人就是前幾日自己在街道上瞧見的那個於夫人,無論是臉型,還是眼睛,如果仔細看的話,都能同那日的那張面孔吻合在一起。
“於夫人果然爽快。”夏紫瓊笑着開口道。
楚洛衣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見此,明瑞王妃則是宣佈壽宴正式開始,各色婢女舉着托盤和酒壺穿梭在一方方桌臺之間,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一衆婦人小姐互相交談着,言辭中帶着打探和討好,亦或者攀比,倒是熱鬧。
馮夫人因爲得到了明瑞王妃的垂青,又因爲性子爽朗,一時間倒是同幾位名婦打成一片,下首幾桌的趙姨娘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垂着眸子籠絡着自己桌子上的幾位夫人侍妾。
酒至半酣,夏紫瓊起身道:“啓稟王妃,小女有些不勝酒力,又有傷在身,所以想先行一步。”
衆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這個今日風波不斷的女子身上,一旁的湘羽也是蹙起了眉頭輕聲開口道:“夏小姐,不若你再等等吧,太子囑咐我要好生照顧你,若是任你這般離開,我實在放心不下,可眼下王妃壽宴正是盡興之時,若是隨你離去又太過失禮,所以夏小姐忍耐些可好?”
夏紫瓊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明瑞王妃掃過她有些酡紅的臉蛋,開口道:“不若這樣吧,王府之中也有客房,不若我派人帶夏小姐過去稍作休息,等到壽宴結束,到時再隨湘羽側妃回去,如此可好?”
夏紫瓊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喜色:“既然如此,那就勞煩王妃了。”
“夏小姐客氣了,這是我的疏忽,夏小姐有傷在身,本不該飲酒,否則也不會如此。”明瑞王妃歉意道。
同時吩咐身旁的嬤嬤將她帶去王府的客房,並囑咐要好生照料着。
夏紫瓊隨着嬤嬤離開後,花園裡的酒席便如常進行。
湘羽有些不放心,對身旁的楚洛衣小聲道:“洛洛,你說她不會出什麼事吧?太子讓我好好照料她,若是她出了什麼岔子,我沒法向太子交代啊。”
楚洛衣也沒看她,笑着道:“你放心吧,她這人膽子大,武功也不錯,在這王府之中就算是出了什麼岔子,也怪罪不到你頭上。”
湘羽點點頭,繼續開口道:“剛剛她讓你摘下面紗,真是嚇死我了,還好洛洛你易了容,否則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我身份敏感,來到南昭自然要小心一些。”楚洛衣有些敷衍的答道。
此刻,她的心思都在夏紫瓊忽然離席的事情上,此前夏紫瓊讓她揭下面紗,而後並未能夠見到她的真容,按照夏紫瓊的性子,這事似乎不會就這麼算了。
她一直等着她再次發難,只是夏紫瓊卻一直沒有反應。
一直到剛纔,她忽然離席,這讓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對着身後的小六子使了個眼色,小六子點點頭,悄悄跟了上去。
夏紫瓊隨着明瑞王妃的嬤嬤一路走向客房的方向,時不時的開口問些王府的格局。
“這邊是王府的竹林,平日裡有小王爺們在此武劍。”那嬤嬤對着夏紫瓊的詢問開口解釋道。
夏紫瓊點點頭,目光又看向前院:“那裡想必是王爺會客的地方吧,剛剛我看王爺就是朝着那個方向匆匆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