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燈火下的他有些遙不可及,心口持續抽搐,她硬着頭皮走了過去,這回連先打招呼的力量都沒有,站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終究還是無話可說。
“還以爲你不打算再進這個門。”楚子晏主動開了口,聲音依舊如常徐緩清淡,仔細才能聽出聲音裡多少有些緊繃。
但明月這次沒能仔細去聽,輕笑:“殿下要說的,只有這句?”是啊,這就是他的風格,永遠猜不到,永遠高高在上。
楚子晏蹙眉:“等了很久嗎?”
能多久?不過就是十個小時,只是等到最後,分秒都是煎熬。
“沒有,過了時間你沒來,我就去了別的地方玩。”
“你……想跟我說什麼,其實沒必要專程到別處。”
“是,現在才知道沒必要。”
明月說完往裡走,楚子晏拉住她的手,微微吃驚,明月的手非常冰涼,但她很快從他手裡抽出來。
“殿下進去吧,太冷了。”
“今日有急事……”其實解釋也顯得有些蒼白,“明月該知我。”
她最不知道的就是他,明月看着他無奈笑着點頭:“嗯,明月知道,要是沒有重要的事殿下不會不來,沒事,今天我找你並沒有重要的事要說,別凍壞了,進屋吧。”
明月沒再等他,舉步進了王府。
其實明月還有些期待,或許她說了這些他會再解釋什麼,雖然很鄙視這樣的心口不一,但她確實希望他對她坦誠。可是最後,他也只是沒再多說,聽從地進了府內。
第二日,晏王府來了一位貴客,楚子晏口中的那位摯友,樓煙嵐的哥哥樓煙邏。
如同樓煙嵐一樣,他也是一身異域裝扮,五官深邃立體,眼神有幾分**不羈,個頭很高,挺拔硬朗。
聽蒙律說,這兄妹二人來自塞外古國樓蘭,兩年前曾救過楚子晏,隨後就成了朋友,樓煙嵐更是人來熟,對晏王一見鍾情,當時還開玩笑說,她救了晏王的命,就讓晏王以身相許。
趙明月好奇地問蒙律:“那,殿下同意了?”
“沒有吧?”
“什麼叫沒有吧?”
蒙律有些尷尬道:“樓蘭是蒼元大陸被稱爲消失在地面的國家,幾百年前就銷聲匿跡,雖然還有很多關於他們的傳說,但真正沒人再見過樓蘭國。”
“我們那日經過沙漠遇到風暴陷入沙中,無意中進了沙漠下的樓蘭古城,當時殿下被邀請進入殿堂內好幾日,我們只能在外邊等候,所以也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事。”
“自然,就更不知道殿下與樓姑娘的事,不過事後陛下指婚也沒聽晏王說起,想必殿下是沒有同意。”
只是那兄妹二人與殿下的關係神秘莫測,哥哥樓煙邏來了之後,三人就在靜安殿內私會,閒雜人等不能入內。
明月當然也屬於閒雜人等之一。
進不去,但她有私心就問蒙律:“那昨日殿下一整天都去了哪兒?”
“去見樓姑娘啊。”
明月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問什麼問?這個答案爽不爽?
蒙律反過來問她:“倒是你,昨日去了哪兒一天都不見人影?”
被問起又再次被打擊了一道:“去玩。”
“你倒逍遙快活。”
是啊,快活得要命,明月簡直苦不堪言。
接下來兩天楚子晏基本都是陪同樓煙邏,明月也被當成閒雜人等一概不能擅進晏王府。就是一次沒有約成的約會,讓她**失**身價暴跌。
她也真是如此被冷落就出門唄,可偏偏還就只呆在書院,彷彿這樣楚子晏還能注意到她一般?
然而希望再次落空。
正要一怒之下離開晏王府出去打發時間,下人進了書院通報:“明月,外邊有叫夜十與傅若水的人找你。”
“夜十?!”明月的心頓時激越了一下,這個時候來了朋友是最好不過,“我知道了!”說罷立刻跑出去,果然看到夜十站在大殿外,她大步走過去,“夜二,若水,你們怎麼來了?”
夜十見到她可並不激動,沒好氣說:“趙明月你幾個意思,半路逃跑然後杳無音訊,信呢?你說的給我信呢!”
“哎呦我這記性!”明月拍額頭,“不過不是故意忘記的,而是這一個多月,有大半個月我不在……人間?”
說完直接給夜十揍了一下:“藉口能找個像話點的嗎?”
“我說的是真的……”她在空桑逗留了半個多月算不算不在人界?趙明月挽着兩人進屋,想了想直接將他們帶入了她的住處,書院。“先進來,聽我慢慢跟說來。”
楚子晏,你有朋友我還能沒有?你能關門閉戶招呼貴客,我還不能啦?
讓下人奉上好茶,上精緻的點心。
明月與夜十大概說了在空桑發生的事情。
說完道:“我也是剛回到金陵沒兩天,還沒來得及寫信呢。”
夜十其實也沒打算真生她的氣,哥們感情又不需要整天膩歪在一起,心裡記着對方就可以。
倒是一旁的傅若水不時給明月投來委屈與抱怨的眼神,趙明月看不明白多少,就問她:“若水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這個時候都快過年了,你現在到金陵嶽掌門該擔心了吧?”
傅若水欲言又止。
夜十沒好氣道:“她正離家出走呢,非要跟我一起來金陵找你。”
“爲什麼離家出走?”明月問。
傅若水瞪了夜十一眼:“就你嘴兒快。”
“你不也正打算告訴明月嘛?”夜十吃着花生酥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說跟你說一樣嗎?”
“得得,那你自己再說一遍,我不插嘴。”
明月等着他們拌完嘴,等傅若水自己說。
傅若水話到了嘴邊看着明月清澈的眼睛,頓時也說不出具體爲什麼離家出走,她有些言辭閃爍:“跟家裡鬧彆扭就暫時出來避避。”
那也避太遠了吧?從嶽山到金陵得好多天的車馬。
“那你留下來玩幾天,等過幾日就該回嶽山跟父母道歉和氣過年。”
“我纔不要。”其實在路上耗了十天,傅若水已經沒什麼脾氣,但這會兒見到明月她小脾氣又上來了,“在爹孃沒改變主意之前我不會再回嶽山。”
“你就直接跟明月說,你拒婚潛逃唄。”夜十又多嘴說了一句。
因爲拒婚離家出走?明月不解看向傅若水。
傅若水臉頓時通紅,覺得在明月面前說起婚事有些害臊,拿起桌上的糕點砸夜十:“吃還堵不住你的嘴,我讓你說了嗎?”
夜十躲着還繼續跟明月笑道:“她就是悔婚才被趕出來的。”
“不是悔婚!我壓根就不同意,從一開始我就沒同意!”最後一句沒同意是跟着明月大聲強調的。
沒同意就沒同意,這麼大聲做什麼?明月嚇了一跳:“我知道你不同意,所以現在纔出現在這兒嘛。”
結婚了的都還離呢,何況這沒結婚的悔婚,也不算什麼太稀奇的事情。只是在蒼元大陸,越是規矩多的門戶越是要求兒女婚姻遵守父母之言。所以,傅若水這麼激動也是情有可原。
明月又安撫道:“這事你得慢慢溝通,父母會理解的。”
“他們根本就說不通。”傅若水頹然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就恢復了精神,擡起下巴問明月,“我現在無家可歸了,你要不要收留我?”
“不要也不能讓你流落街頭啊。”明月說完,突然也有些悲催了,這晏王府也不是她家,就算要收留她,也還是得請示過楚子晏。
或許在跟楚子晏沒那麼生分之前,她還沒有這種寄人籬下的難處,只是這會兒她心裡膈應纔會覺得有那麼一絲爲難。王府裡規矩也多,對外人留宿更是嚴苛。
當然這種爲難的情緒她並沒表現出來,面子問題。
當初在嶽山派傅若水對她與夜十可是非常仗義,好吃好住全給他們張羅得妥妥當當。
她也不能顯得小家子氣。
倒是傅若水知道人情冷暖,環視了趙明月溫馨雅緻的居所之後,笑問:“平日見晏王殿下對你挺好,不過這王府規矩也多,要留宿我們兩個外人會不會讓你爲難?”
“怎麼會呢!”
這就叫打腫臉充胖子吧?
明月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好的方法,說道:“不過你們來得也太巧了,我正好要出去自己找個房子不知道找誰陪我看呢,不如我們一起去挑選一個?”
這種謊話都編出來真的有點佩服自己。
“你要買房?”夜十不可思議看着她,“打算長住這兒了?”
說到這個還挺惆悵,剛到蒼元大陸她費盡心思留在楚子晏的身邊,就是爲了找到太陰靈犀回到二十世紀。可前幾天她那麼火急火燎地要跟楚子晏表明心意,難不成還打算在這兒不走了?
這麼一想,突然有些輕鬆起來,好在楚子晏那天沒來,要真表白成功了,到時候面臨回到現代跟楚子晏兩項選擇時,她該選什麼?
不過這些都是想太多!
一是她根本還沒有機會回去,二是楚子晏那邊她也沒表白成功。
在空桑那次的表白呢?
呃……
那個,那個嘛,既然楚子晏都當做不知道,她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對,不了了之,這件事就此作罷。
明月現在情緒低迷,確實恨不得能立刻離開,所以涼涼看着夜十:“我倒是想回去,你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