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閉上眼,沉入一片黑暗之中,咚咚咚地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與殘留在鼻尖屬於他的氣息。
翻來覆去地想要入睡,可卻腦袋變得越來越清醒。溫馨索性坐了起來,赤着腳走出了門。
廚房處正傳來乒乒乓乓地聲音,熱鬧得像是在砸鍋賣鐵。
溫馨頓了一下腳步,眉頭一皺,匆匆往那邊趕出,剛纔那座冰山說等會他叫她吃飯,就憑他從來不沾陽春水的手能吃上什麼。
果不其然,宗政天正穿着圍裙,舉着菜刀死命地捏着一顆圓大的西紅柿,可一刀下去擦着皮邊就過去了,那刀鋒直生生地切入了砧板上。
溫馨安靜地站在他背後,並沒有發出聲音,心裡卻替這個啥懂不懂的廚子捏了把汗。看眼那切得薄厚不一的西紅柿片,目光又轉到了他用力捏着那半個西紅柿,因爲捏地太近已經流失了大把汁水,整個西紅柿變得軟趴趴的。
這手藝差到爆了,連切菜都不會。
“張嫂呢?”明明有傭人按時給他做晚飯的,他瞎起個什麼勁啊,站在背後看着那亂七八糟的切法,溫馨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我讓她不要來了。”宗政天按住那小半個西紅柿,正舉到切下去,聽聞聲音猛地一轉身,手上的刀一偏斜就切在了手指上。
自個兒蹙了蹙眉並不在意,轉而繼續看着溫馨道:“你怎麼起來了。”
溫馨嗔了他一眼,看到那開始滲出血來的手指,即刻就從口袋裡掏出了紙巾,幫他清理傷口。
“這點小傷沒事。”宗政天繃着臉,縮回了手,用身子擋住了身後弄的亂七八糟的廚房。
溫馨無奈地瞟了眼被他遮住的光景,廚房這麼大,他那個身軀遮得過來麼,真是笨得像個大男孩一樣。
“你讓開吧,我來做。若是指望你,今晚我們兩個人就得餓肚子了。”
溫馨生氣地解下了宗政天的圍裙,然後推着他出了廚房,末了,拿起菜刀,眼角就瞥見了身後那個僵直的身影,撇了撇嘴很不客氣地警告道:“不要過來礙手礙腳的。”
這凶神惡煞地語氣裡可以看出,她是一點也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可他卻一點都不生氣,相反地,心裡極爲舒坦的承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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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從未對他有過的一面,他跟她在一起四年,他從她的眼裡看到的只是一味的崇拜欣賞。
對他的所有的言行舉止,她都一味的順從,從來都不會忤逆於他。他每每想對她好些,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能做地只能安靜地呆在她身邊,聽她講述朝朝日日的瑣碎生活。
她是不會提什麼過分的要求麻煩他,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先搞定了再告訴他,她不會兇他的每一次遲到,每一次因爲工作忙而忘記彼此的約定,頂多就是偶爾撅個小嘴,連哄都不需要哄,牽個手就可以什麼都既往不咎。
其實,他也希望有時候她可以在最困難的時候第一個告訴他,依靠他,讓他陪在她的身邊,也希望可以像其他情侶一樣偶爾吵吵架,對着他表達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溫馨扭過頭看着宗政天依舊站在她身後,不由地跺了跺一下腳,呵斥他出去。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也不知怎麼地看見他就想發火,好氣,好煩,理不清的複雜情緒讓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呆着。
溫馨從旁邊的飲水機倒了一杯白開水,壓了壓胸口那股躁亂的涌動的情愫,開始着手整理起廚房,剛收拾就發現身後多了一道灼灼的目光,看得她極爲不自在。
“你怎麼又來了?”那股剛壓下的浮躁感,嘩地就上來了,語氣和態度極爲惡劣,悔得她趕緊閉上了嘴
。
“給你拿拖鞋。”宗政天的音調很輕,語氣卻依舊冰冰涼的,卻如解凍的春風吹開了她心角那處冰凍之地。只見他彎下腰,將手中的拖鞋規整地放在了她雙腳旁後才離開。
溫馨當時就愣住了,木木地低着頭望着自己的雙腳以及旁邊那雙棉拖鞋,現在是秋季到了晚間天氣還是比較冷的,尤其是在瓷磚地板之上,站久了很容易感冒。
因爲心裡一直想着先把菜做好這件事,就忘記了穿拖鞋。
今天這個人給了她太多的不可思議,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男神,是何時學會這些小細節討女孩子歡心了。以前不都是她伺候他的麼?每次出門,除了把自個兒帶上,什麼都忘記帶。每次的約會她都得把所有得事情都考慮周全了纔敢出門。
是啊,那時他不就是不食人間煙火高高在上的天神麼,她只是偶遇得到了一段令人羨慕卻短暫的機緣。
有緣無份,這就是他們之前的戀情。縱使她再怎麼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可這些都實打實地存在着。
溫馨穿上了那雙條紋格子的拖鞋,溫暖的觸感,讓她的心尖也微微顫動了一下。當初的愛,幼稚癡傻,喜歡外表多於內心,與其說是喜歡,其實更多地是對於他的崇拜、欣賞。
如今他這些舉措,細小平淡,卻無比激起了內心的漣漪,讓她的心潮難平。
輕嘆了口氣,感動有之,卻也無法再生出愛,如今是叫做有份無緣吧,終究是差了一步。
溫馨止住了所有的心思,開始準備食材,從旁邊的冰箱裡拿出了新的蔬菜和肉等材料,用心地做了起來。
不一會兒,簡單的家常菜就做好了,兩菜一湯,原本用來做番茄炒蛋的番茄被宗政天捏的稀巴爛後來溫馨就直接改成番茄蛋湯了,除此又做了一個山藥炒肉片和炒菠菜。
溫馨將菜一一端上了餐桌,卻沒有發現宗政天的人影,臥室那邊也沒有人,後纔在書房發現他正埋首握筆坐在書桌前。
溫馨的靠近,宗政天並沒有發現,只是專注地用紅筆批註她帶回家來的文件。
橘色的燈光灑了一桌,圈出了一片光明,男子的雙手被浸在光明之內,一手執筆抒寫,一手輕輕地按壓在邊角,拇指出用餐巾紙裹着,滲出了絲絲的血紅。
“傷口怎麼也不處理一下。”
原本安靜的氣氛,被這一聲或怨或罵地責備之音打破了。
“沒事,不就一點小傷,明早就結痂了。”那擡起的眼眸裡在對上溫馨帶着慍氣的臉龐時,先是帶着詫異,隨即不在意地彎了彎眉。
“處理一下吧,藥箱在哪裡?”溫馨似乎沒有聽他的話,目光開始在書房內搜索起來。
“這裡就有。”宗政天起身從書架頂端取下了一個藍白色的塑料盒子,卻被溫馨一把接了過去,熟練地拿出了所需要的碘酒,棉花棒以及尺寸偏大一些的創口貼。
然後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將簡單繞在他拇指處的紙巾輕輕地扯開,剛纔那一刀下去沒輕沒重,導致傷口偏長偏深,溫馨用碘酒先消了消毒,將拿出的創口貼又放回了藥盒,拿出了紗布和膠帶,依照傷口的長度剪下了一截,隨後細緻地替他包好。
這整個過程大概也就一分鐘左右,兩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宗政天乖巧地像個小孩,任由溫馨對着他那拇指動來動去,不似第一次那樣的沉默中蘊藏着爭鋒相對。
這次片刻的安靜,更多的是一股家常隨意之感,彼此之間尷尬的感覺似乎變淡消失了。
“好了,這些工作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我們先去吃飯吧。”溫馨
放開了宗政天的手,將藥盒收拾好後,便朝門口走去了。
手中那溫涼的觸感一消失,宗政天還未緩過神地舉着手,後知後覺地應答了一聲。
“冰箱裡食材有限,就簡單的做了兩個小菜。下次有空的話就去超市買點食材回來吧。”
溫馨望了眼剛出門的男子,朝電飯煲走去,“你用大碗裝飯,還是小碗?”
“大碗。”拉開了椅子,宗政天坐了下去,用手支撐起着腦袋靠在桌面上,用仰視的角度看着眼前那個忙碌的聲音,這樣的感覺似乎只有在夢裡纔有。
“張嫂怎麼沒來啊?”溫馨將盛好的大碗米飯遞到了宗政天的面前。
“我讓她不要來的。”宗政天看着眼前的米飯和女子,心裡似乎也被一種東西盛滿了,滿得一開口就快要溢出。
其實,支開張嫂不就是爲了留出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麼。
起初,張嫂是極爲擔心他晚飯沒有着落,另外老爺子那邊也不好交代。可一聽這個理由,樂呵呵地就收拾東西走了,這冰箱也是她故意空着的。
理由麼,張嫂是這般說的,少爺啊,晚上有空就拉着喬小姐去逛逛超市,增進一下感情。
聽了這個答案,溫馨停止了夾菜的動作,將他的話好好地過了一下腦。
“你今天在門口等我,不會是想讓我給你做晚飯吧。”
宗政天左邊的顴骨一擡,眼神一轉之間又回到了溫馨的身上,似乎在說現在你不都做好了麼。
溫馨看着眼前的飯菜,咬了下脣,剛纔分明是她自己要搶着做的,剛纔那個問題真是好遜啊,忙改口說道:“趕緊吃菜吧,快涼了。”
宗政天挑了挑眉,看着那個有些羞澀而故作鎮定的女子,嘴角高高地揚了起來。
“明天也過來給我做飯吧。”
“噢,爲什麼?”溫馨擰着眉頭,一臉不肯幹的表情。
“若是張嫂來了,我們可就會被揭穿的。”宗政天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繼續不動聲色地吃着飯菜。
“額,知道了。”他不能去外面吃麼,溫馨咬着筷子嘟噥了一句,卻也沒有講出來。
飯後,因爲帶回來的文件被宗政天處理的差不多了,溫馨打算陪着他去超市逛逛,順便給他去買一個大型號的創口貼。
在挑選蔬菜肉質時,考慮到是幫他買的,通過記憶中殘留的一些信息以及現場的交談中,皆按照他的喜好買了吃食。
只是等她挑選好了東西,一轉身跟在她身後的人就不見了。
溫馨在地下一層逛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他,不免有些失落,正欲走向收銀臺,卻被人拍了肩膀,一轉身就看見他抱着一堆的東西,做賊心虛地丟進了購物車裡面。
“你拿了什麼啊?”溫馨還來不及問他剛纔去哪兒了,就發現購物車裡放滿了粉粉藍藍的物品。
宗政天抿了抿脣,不敢直視溫馨投射過來的目光,古怪地直了直腰,忽地湊到了她的耳邊,小聲地說道:“情侶物件。”
溫馨疑惑地翻了翻車裡面的東西,果不其然,任何東西都挑了兩樣,拖鞋、圍裙、睡衣、牙杯、牙刷等,合着連碗也買了情侶套裝。
溫馨越看腦後的黑線就越多,周邊來來往往的人羣也不由地朝這對大齡情侶投來了注目禮,惹得她很是不好意思,勉強地笑了笑,離他遠了些。這麼大人了,真是丟臉。話說是裝情侶吧,在外面就用不着這麼拼命啊。
宗政天似乎也發現了來自人羣裡異樣的目光,衝着溫馨小聲地說了聲,我在外面等你,就匆匆溜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