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此去馬蹄何處?

“師傅?”楊浩先是一呆。繼而大喜,對這個傳說中的神仙,爲老不尊卻詼諧有趣的長輩,楊浩從心底裡有一種親近感,見到他的喜悅卻不是裝出來的。

呂洞賓嘿嘿一笑,一展身形穿窗而入,瞄他一眼道:“長吁短嘆的,可是爲了女人?”

楊浩點點頭,呂洞賓笑吟吟地道:“這就對了,除了女人,還有什麼是擱不下的?爲師這一輩子,紅塵是早已斟破了,就是看不破紅粉,吾徒頗爲爲師之風,足以傳我衣鉢了,幸甚,幸甚。”

楊浩苦笑道:“師傅,你就別打趣我了,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起來真是……,算了,這些煩惱事不提也罷。對了。我還以爲師傅此番去探望扶搖子前輩,至少也要在那裡住個一年半載,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呂洞賓一聽,變色道:“不回來不成,陳摶那個老牛鼻子教徒弟還真有一手,她隨陳摶學藝這些天,爲師冷眼旁觀,旁的本事爲師還不曉得,只是那一身武功的進境實在驚人,那個狗兒也真是學武的天才,武功進境一日千里,看得爲師心驚肉跳。

你別看她小小年紀,這樣下去只需一年功夫,你就得讓她比下去。再過三年,你便拍馬都追不上她了。爲師每天看到她,都會想到你望塵莫及的悽慘模樣,真是心有慼慼焉,怎麼還能心安理得地在太華山上待下去?”

楊浩大喜道:“狗兒學武竟有這般天份麼?好!好啊,這孩子孤兒寡母的,瞧着讓人可憐,今後有了一技之長,也算是出人頭地了。”

呂洞賓斜眼瞄他,憤憤然道:“沒出息,陳摶的徒弟有天份,我呂洞賓的徒弟就沒天份?這算什麼道理?論身份論地位,我呂洞賓比他陳摶可還高着幾分,難道我的徒弟就該讓他的徒弟比了下去?”

楊浩陪笑道:“弟子愚鈍。有負師尊厚望。其實師尊學究天下,詩才武藝蓋世無雙,有您這樣的名師指點,徒兒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不過,學武要有天份固然是一方面,再者說狗兒年幼,現在學武築基,我這已經成年的人自然比不得他,並不是師傅不如他的師傅。

更何況,不管有怎樣的名師調教,不管什麼樣的本領,都沒有投機取巧的途徑,狗兒居於太華山上,不問世事,潛心習武,心無旁騖之下方有這等進境,那也是他用辛苦和汗水換來的。弟子慚愧,做了這蘆州知府,諸事纏身,每日用來習武練功的時間終究有限,將來在武學上的造詣不如狗兒。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呂洞賓本來吹鬍子瞪眼的正在發怒,聽了這話沉吟有頃,頷首說道:“唔,你這話也有道理,說起來你師傅是本無爭勝之心的,可是如今既已起了這個念頭,總不能就此偃旗息鼓。想那陳摶弟子衆多,僅是他那大弟子無夢,就給他收了徒孫三百多人。

你就算舍了官位前程隨我入山專心修道習武,將來也未必比得過他的徒子徒孫勢大,爲師懶散了一輩子,卻也無人能與我爭風,不收徒弟也就罷了,如今既收了你這徒弟,做師傅的總不能不管不顧,讓自己的弟子將來受人欺負,說不得我也要走遍天下,去尋幾個根骨奇佳的孩子,給你教出幾個師弟來撐門面。”

“師父,”楊浩感動地道:“師父授我絕學,弟子已感激不盡。師父是世外高人,如散仙一般逍遙自在的人物,向來率性而爲,無拘無束,何必爲了弟子這般辛苦。師父若是想要多收幾個徒弟,讓呂氏門人開枝散葉,廣傳天下,弟子是十分贊成的,但是師父卻不必爲了徒弟這般操心。弟子與狗兒情意深厚。斷無爲敵的理由,再說,徒弟也不是一定要在武學上開宗立派,揚名千古,弟子的天份和前程,又不在這兒。”

“噫!”呂洞賓撫掌,轉嗔爲喜道:“不錯,不錯,我的徒兒天份不在這裡,你要讓他陳摶的徒弟屈居身下,也未必要靠武功,傳承我全部衣鉢,看來是指望不上了你,不過既是我酒色財氣呂洞賓的開山大弟子,總也不能本領太差,墮了爲師的威風。爲師在此再住半個月,趁這功夫,把爲師最拿手的內丹功法雙修秘術傳你,你依爲師所授,好生習練,將來的成就也不致太差……”

“什麼?雙修之法?師傅不是修道人麼,還懂得房中術,師父要教我房中術?哎喲!”一語未了。楊浩頭上便捱了一個爆粟,腦瓜仁都覺得生痛。

他是真的大吃一驚,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師傅一個出家人竟懂得房中術,光看呂洞賓那仙風道骨的模樣,楊浩早忘了道家還有合藉雙修之法。本來,有這樣的功夫,恐怕是個男人就想學上一學,可是摺子渝剛剛憤而離去,楊浩正是滿心悲苦的時候,哪裡提得起興致。剛剛還聽說師父要與扶搖子別一別苗頭,去尋幾個根骨好、悟性佳的弟子傳授一身本領。光大本門,臨走還念念不忘要傳自己房中術,難道要讓自己在婦人們面前大逞威風?也算是爲他酒色財氣呂老祖揚了威名?一想至此,楊浩只覺哭笑不得。

誰料呂洞賓聽他把自己最得意的雙修秘術說成房中術,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又像一個明明寫的是後宮,卻硬被無知小輩指爲種馬的可憐作家,跳將起來,氣極敗壞地道:“不學無術,淺鄙無知,誰說雙修之法就是房中術?說出去無端惹得修道之人笑話!

爲師修的是內丹術,內丹術練的就是性命雙修,何謂之性?元始真如,一靈炯炯是也。何爲之命?先天至精,一氣氤氳是也。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內丹術之修習,有人先修性而後修命,有人先修命而後修術,起手不同,各有側重,是故流派甚多,其中區別極大。陰陽雙修只是其中一個分支,男女雙修,亦臻大道,所謂殊途而同歸也。至於房中術,不過是學了陰陽雙修的一點皮毛之士,用作閨房繡榻之上取樂快意的一點旁門左道功夫而已,豈可與陰陽雙修相提並論?”

楊浩一見平時恬淡如神仙般的呂祖大人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不禁心中大汗,趕緊陪笑道:“是是是,師傅說的是,管它叫房中術還是陰陽雙修,學來之後只消有用就是。”

呂洞賓正色道:“房中術是房中術,陰陽雙修是陰陽雙修,兩者豈可混爲一談,名不正則言不順,你這廝真真的不學無術。爲師費盡脣舌,講了這許多,你還是懵懂無知,真是氣煞貧道了……”

楊浩趕緊從善如流,改口說道:“是是是,弟子愚昧,師父要教我的是陰陽雙修,與房中術旁門左道功夫全不相同,弟子無知之言,師傅不必放在心上。”

呂洞賓又憤憤然地向他講了半天兩者的區別,什麼奼女嬰兒、金公木母、心猿意馬、外道正法……,說的俱是道教術語,可憐他收了這開山大弟子之後,只教了他些武技功夫,道法從未學過,完全不解其意,把個楊浩聽得暈頭轉向,只是做誠惶誠恐狀不住點頭應是。

呂洞賓滔滔不絕講了小半個時辰,見這蠢笨的徒弟一臉真誠,彷彿真的弄明白了兩者之間的區別,這才滿意地住口,從他手中接過茶盞,飲了口茶水,又恢復了世外高人模樣,慢條斯理地說道:“陰陽雙修,分爲築基、雙修兩個部份,共計九大功法,爲師如今且把功法傳你,再爲你細細解說其中不明之處,然後你可自行參詳修練,此功法着手甚容,並無走火入魔之險,你可從陰陽雙修着手,好生修練,待你大成之後,爲師再將性命雙修的無上絕學傳你。”

“是,請師傅教諭。”

呂洞賓又正色道:“徒兒,你須記着,水可載舟,亦能覆舟。陰陽雙修雖是藉男女之術以收健體強魄,貽養長生之道,卻切不可倚仗此技沉溺女色。好色縱慾,必自毀其身,爲師曾賦詩一首,‘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催人骨髓枯。’你須謹記心頭,時時自省。”

楊浩“啊”地驚呼一聲,呂洞賓奇道:“怎麼?”

楊浩還不知這首詩是他作的,是以驚呼出聲,一見他問,怎敢說這首詩自己早就聽過,連忙翹起大指,連聲讚道:“好詩,好詩……”

呂洞賓哼了一聲,不理他拙劣的馬屁功夫,便自吟出一段雙修歌訣來,楊浩呆呆聽着,呂洞賓吟罷,扭頭看看他的臉色,不禁悲從中來:“還是陳摶那個關門弟子好啊,那個狗娃兒雖不識字,卻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陳摶老兒說上一遍,她便記得,瞧你這模樣,恐怕是萬萬不及的,唉,筆墨侍候……”

楊浩一呆,忙掉頭去取筆墨,呂洞賓看着他的背影,捻鬚想道:“今日一番話,總算稍稍開解了那位折姑娘的怨尤之意,不過想要他們複合,卻非我舌燦蓮花便辦得到的。陳摶說他二人之間還有重重波折,不日二人都將往東南一行,卻不知準是不準。大道玄妙,難以預料,我也不必對他說破了,這是他自家因緣,就讓他自家去解吧……”

開封府!天子腳下第一府!

寇準、呂夷簡、范仲淹、歐陽修、包拯、蔡京、宗澤等許多歷史名人都曾在這裡戰鬥過的地方。偌大的東京城、一百多萬人口的管理都集中在這裡,訴訟、戶籍、婚姻、田土、祭祀、營造、賑災恤民、管理科舉、按察賦稅、平定物價,甚至各種慶典的禮樂事務、京師的宗教管理、迎送外國使節……

開封府每日文牘案柬不下數千封,用來批覆公文的毛筆,每月就要用掉一箱;官印也因使用頻率過高,每年都要更換一枚新印。是以每日裡開封府尹、判官推官、左右司錄、左右巡院、六部功曹等諸位大人一天到晚那真是忙得團團亂轉。

但是開封府的地位也因此變得極爲崇高,唐宋定製,重要的官衙都要築在城中城裡,稱爲“子城”或“衙城”。開封府又稱“南衙”,做爲大宋一座極重要的官邸,屬官從吏無數,所以府衙佔地六十餘畝,樓堂殿宇五十餘棟,除了大宋的皇宮,整個開封城內的確再沒有任何一座府邸能跟它相比。開封府衙其實就猶如另一座皇宮,渾厚、雄偉、褐紅色的城牆,高大巍峨的城門,無不彰顯着它的威儀……

府衙正前方有一方青石浮雕照壁。照壁的正中刻着一隻似牛非牛、剛猛威武的獨角怪獸,再往前去,高大的城門上方三個斗大的漢字赫然在目:“開封府”!一頂八擡大轎到了府前不見停下,徑直進了戒備森嚴的府門,經過百餘米的甬道,來到一座左側掛着開道鑼,右邊架着鳴冤鼓的儀門,大轎再往前去,到了後面一座院落,院落正中有一塊巨大的濮玉,上刻十六個大字:“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濮玉後面便是重檐歇山頂的開封府正廳,繞過正廳再往後走,到了府尹大人居處,轎子才落了地,轎簾一打,開封府尹趙光義端着玉帶從轎中肅容走了出來。

“叫程羽到清心樓來見我。”趙光義吩咐一聲,一個衙差立即高聲應是,飛步趕去傳喚,趙光義則泰然舉步進了院門。

開封府西南角一個院落,院門上一處楹聯,上聯是:“國設刑典律萬民本不分你我貴賤”,下聯是:“我執王法靖一方唯只認是非曲直。”正中門楣上赫然是“府司西獄”四個大字。

雖說這地方只是用來臨時關押疑犯和證人以便提審的地方,按照大宋的典獄制度,疑犯在這裡關押時間最長不能超過四十天,如到期仍不能找到證據定人之罪便要放人。可是但凡被抓到這種地方的人,不管有罪無罪,見了那森嚴的氣象,哪個不心生畏懼。

一個三旬左右的官兒急匆匆地提着袍裾自府西司獄裡面出來,這人面貌清朗,眉宇間隱含一抹肅殺之氣,正是開封府判官程羽,趙光義的心腹。他走出門來,一撣官袍,便急急向清心樓走去。

清心樓上,方面大耳、不怒自威的趙光義端然就坐,一手舉盞,一手拿着蓋兒輕輕抹着茶葉,將一口香氣氤氳的茶水抿進口中,雙眼微閉,細細回味了片刻,這才嚥下肚去。

已趕上樓來的程羽見他雙目一張,這才適時踏進一步,拱揖施禮道:“大人……”

趙光義盯着手中的茶杯,出神半晌,問道:“禹錫離京有半年多了吧?”

禹錫是程德玄的表字,他的官職雖只是個押衙,但是在趙光義面前,卻是最受寵信的,程羽忙應了聲是,看看他的表情,小心地道:“大人想讓禹錫回京來?”

趙光義搖了搖頭,說道:“官家今日召我進宮,商議西北邊事時,特意提到了楊浩。”

程羽先是一呆,隨即才省悟到他說的是西北那個新設的蘆嶺州知府。程德玄的密奏總是抄錄一份副本轉呈開封府,這些事涉機密的文案都是由他來整理的,對此事的來龍去脈自然瞭解。程德玄的奏表中將楊浩在西北獨斷專行、招攬民心、廣收心腹的事寫的十分詳細,皆有事例佐證,莫非官家終於起了戒心?

趙光義微微一笑,說道:“楊浩此人原本出身於廣原程世雄門下,系府谷折氏一系,雖經官家提拔重用,但其所做所爲,卻不見他有絲毫感念皇恩之意,此人野心勃勃,顯然是想效仿西北三藩希圖自立。如果他真能自成一藩,能夠起到分化西北各方勢力的作用那也罷了,可他與折藩過從甚密,又接受折藩的種種援助,顯見是已與折藩勾結,成爲折藩爪牙,若容其坐大,只能壯大折藩的實力,使西北局面更難控制。”

程羽道:“是,大人卓見,不知官家有何定計?”

趙光義輕哼一聲道:“依我之見,應趁其根基未穩,尚無力量對抗朝廷,而且以他現在的實力,也還不值得折楊兩藩爲了他而與朝廷反目,及早除之,消彌禍患!”

他啜了口茶,又道:“官家卻以爲,楊浩功勞彪炳,朝廷剛剛嘉獎過,而蘆嶺亂象未生,楊浩野心未顯,不便枉舉屠刀,落下不義之名。可以明升暗降之法,將他召進京來,另委他人擔任蘆州知府,兵不血刃地接收蘆嶺勢力,如果楊浩拒不奉詔,亦或推諉搪塞,方可着欽使遽而殺之,心彰國法。”

程羽目光一閃,省悟道:“大人召卑職來,可是要讓卑職通知禹錫暗做手腳,迫使欽使斬殺楊浩,了了這條禍根?”

趙光義一呆,啞然失笑道:“怎麼會,本府在意的是那蘆嶺州,只消楊浩離任,還能有甚麼作爲,值得本府爲他拔刀麼?一個不慎,行跡落入官家眼中反而不美。此人不值一提。”

程羽赧然道:“是,卑職愚鈍,那麼……大人是趁機舉薦禹錫爲繼任知府了?”

趙光義搖搖頭,站起身,踱到樓前,憑欄俯瞰開封府衙,說道:“那麼做不是明擺着安插私人麼?官家慧眼如炬,使不得。本府向官家進言,保舉了張繼祖爲繼任知府。”

程羽奇道:“張繼祖?他不是因爲貪弊……”

趙光義微微一笑,程羽突然了悟,立即閉口不言。

張繼祖與他是同科進士,又是同鄉,雖然私下沒有什麼往來,在朝中也算是親近的官吏。張繼祖此人怯懦守成,沒什麼政績,前不久因爲貪弊被監察御使彈劾,走投無路之下,還曾備了厚禮求到他府上,希望他能引見自己,懇請南衙保他。

程羽分文不收,卻知大人正在用人之際,也未一口回絕,好言安撫了他一番,便將事情源源本本告與趙光義知道。張繼祖的爲人秉性,趙光義亦爲不屑不恥,不過不知出於什麼考慮,還是動用他的關係,暫時把這件案子壓了下來。

此前,張繼祖與南衙並無往來,行賄投靠又是私密行爲,外界自然不知。蘆嶺州苦寒兇險之地,無罪無過的官兒,隨便指派一個,誰又肯去?那不是流放一般了?如今大人舉薦張繼祖,正好向官家說明他貪弊一事,而不致爲自己留下包庇的隱患,同時借這樁大事,又可將他的罪責輕輕缷下,讓他將功贖罪,牧守蘆嶺。

此人感念南衙恩德,唯有從此投效門下,再者,此人素無膽魄能力,一旦掌理蘆嶺,唯有倚重於程德玄,而且此人只習文而不知武,到那時大人縱然不說,官家也會想到程德玄還在蘆嶺,團練使的官職少不了便要分差到程德玄的頭上。西北之地,軍權遠比政權重要,到那時就算張繼祖不會死心踏地的跟着大人走,蘆嶺實際上也是掌握在大人手中了。

這張繼祖既非大人門下,現在又用得着他,有些該點撥的話,大人自己不便出面,那麼這穿針引線最好的人選自然就是非己莫屬了。一念至此,程羽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過兩日就是小兒百日之喜,張繼祖與卑職既是同鄉,又是同科進士,卑職邀請過府飲宴的客人,當然是少不了他的。”

趙光義又是一笑,頷首不語……

“這個道,非常道。性命根,生死竅。說着醜,行着妙。人人憎,人人笑。大關鍵,在顛倒。莫厭穢,莫計較。得他來,立見效。地天泰,好徵兆。口對口,竅對竅。吞入腹,自知道。藥苗新,先天兆。審眉間,行逆道。渣滓物,自繼紹。二者餘,方絕妙……”

楊浩站在山坡上,一身箭袖,面向東方噴薄而出的旭日,雙目微閉,雙腳微分,雙腿微曲,含胸拔背,肩肘鬆沉,神定於百會,氣凝于丹田,徐徐吐納,意念中道道陽光自天目源源不斷匯入丹田氣海,然後按照呂洞賓所授氣行之法,將其運轉周身經脈。

對於呂洞賓所授的武技,楊浩從一開始就相信它確有奇妙之處,但是對於這種內家氣功,自從見識了呂洞賓神出鬼沒的本領後,也顛覆了他原本的認識,但是這功夫到底有何奇妙,他還是不知其詳,這功夫練習之初,他只覺腰痠腿軟,還未發現其中的神妙,半個月下來,感覺卻有不同。

他閉目吐納之時,漸漸已能進入空虛境界,原本閉息六十秒是絕對辦不到的,現在卻可以從容屏息至少兩分鐘,下丹田、兩腎及躍陰庫開始發熱,命門、百會、天目等大穴會自發地跳動。意念內斂時,會感覺到眼前有如電閃,耳邊似聞雷鳴,方知這功夫果然大有奇妙。

這功夫朝採太陽之氣,晚採太陰之氣,每日早晚各練半個時辰,倒不影響他日常行動。如今他才只練了第一式,很快就可以練習第二式補虧,還有回龍、鎖陽、幻影等各式築基功法,都要待前一式根基紮好,纔可以習練。至於築基功夫練好,就該進入雙修之境,那時就需與女子房中練養、採藥歸爐、陰陽還元,如今他一個娘子也無,倒也不去理會。楊浩只覺這功夫漸漸上手之後,每日神清氣爽、精神奕奕,再也不易疲憊,便當它只是一種普通的養生氣功也是好的,所以勤練不輟。

楊浩在練吐納功夫,程德玄卻在不遠處的草坡上練劍,草已枯萎,滿地銀霜,程德玄一身玄衫勁衣,在坡地上輾轉騰挪,步履矯健,手中一口劍寒光閃閃,劍風颯颯,兩丈方圓內,盡被他的劍勢所籠罩。

二人一動一靜,如同玄武,玄者凝如山嶽,武者如電掣雷霆,比較起來,還是程德玄的功夫有看頭,兩人所帶的幾個僕人便都遠遠的站着,觀望程德玄練武,全未注意到壁宿一溜煙的已登上山來,到了楊浩近前。

楊浩如今六識聰靈,已感覺到有人靠近,他徐徐吐出一口濁息,收勢站定,張開眼睛,見是壁宿到了近前,不由露出喜色,忙道:“壁宿,可曾打探到她的消息?”

壁宿輕輕搖頭,楊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壁宿低聲道:“遵大人囑咐,屬下往折大將軍府求助,提起她的名字,說及她的九叔父就在將軍府當差,請折大將軍找來她的九叔,已便問清她的居處,誰知……”

“誰知怎樣?”

“誰知折大將軍向左右略一詢問,便知府中果有這樣一位管事,只是這位管事也已辭職離開,好似家中出了什麼爲難之事。”

楊浩眉頭一蹙,喃喃地道:“能是甚麼事,連她的九叔也辭了差事?”

壁宿道:“折大將軍府上再加上各處別院、下莊,大大小小的管事不下百餘位,誰知道這位管事家裡出了什麼事,我只好向與那位管事相熟的人詢問,探得他府宅所在,卻是府谷城外一處牧場,便即趕去探看。”

就算霸州丁家,比起折大將軍府的確規模小了至少百倍,那些大小管事也是有親有疏,有尊有卑,像廚房管事劉鳴,就是根本沒有資格去見丁老爺的,如果自己家裡有了什麼大事,也沒有可能去向丁老爺求助,只能自己解決。如今看這情形,摺子渝那位九叔在折家也算不了什麼重要的管事,所以有了事情只能自己解決,卻借不了折大將軍的勢力。

壁宿接着說道:“那座牧場就在府谷以西,牧場不大,只是用來豢養安置臨時採購來的騾馬牲畜的,一俟賣出就會運走。我到了那裡之後,見牧場還在開張,便向牧場的人問起,他們說,牧場已換了主人,折姑娘的家人將牧場變賣,已舉家往開封去了。”

楊浩焦灼地道:“你就沒有問問他們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不成?”

壁宿道:“自然是問過的,那買下折家牧場的人也說不大清楚,好象折家往中原販賣馬匹挾帶了青鹽,回程時又偷偷採買鋼鐵,原本做的小心,倒也不曾被人發現,結果因爲生意上與一個大主顧發生了糾紛,被人舉報入官,扣下了全部貨物和人,折家只得變賣全部家產往中原上下打點。”

西北地區做生意的人,爲牟高利,大多挾帶品質極佳的青鹽,從中原回來時,再採買西北欠缺的鋼鐵,這已是民間不曾公開的秘密。同後世人的想象相反,當時的人,國家、民族的概念極爲薄弱,世人大多隻爲家族着想,幽雲十六州的漢人絕不會日夜翹首期盼中原人來“解放”他們,西北地區尚未納入大宋統治的漢人百姓也絕不介意損害大宋的利益,而與同西北胡族做生意。

這樣的事雖然尋常,可一旦經了官就不妙了,難怪摺子渝家有人在折將軍府做管事,也不曾求助於折府,這種事即便折家也在做,一旦被大宋官府發現都要找幾隻替死鬼的,更何況此事與他們全無干系,避之尚恐不及,哪有可能爲子渝家裡出頭。

楊浩聽了焦灼萬分,可是這樁事以他這種空降的官兒,無論在西北還是中原都毫無根基和人脈,根本是幫不上忙的。不過這事既是折家有人走私被抓,大不了賠個傾家蕩產,當事人被判入獄,摺子渝卻不會有什麼危險,這種事兒怎麼也不會搞出“連坐”來的,所以楊浩稍稍心安,他思忖片刻,又道:“我聽子渝說過,要往開封府去,這案子可是犯在開封?”

壁宿搖頭:“這卻是連那戶人家也不曉得了,不過不管是不是犯在開封,這案子若是不小,最後總要着落在大理寺的,折姑娘去開封也是對的。”

楊浩心想:“也不知霸州趙傑在開封有無同僚官員,這事兒如要請託,我也只有找他了,折家既然傾家蕩產去打官司,這案子便不會急着判,只要拖下來,就還有機會,眼下先得找到她,否則縱想託附趙通判,恐怕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想到這裡,楊浩忙道:“壁宿,這事兒還得麻煩你往開封府走一趟,把折家這案子打探清楚,看看如今着落在哪個衙門,即通過‘飛羽’傳訊回來。”

“好!”壁宿點點頭,想告訴楊浩自己去折府時,折大將軍黑口黑麪,對他態度不太友善,忽又想這大概是因爲自己位卑身輕,折大將軍自然不放在眼裡,倒未必是對楊浩有什麼不滿。不然的話,又怎會送他衣甲兵器,又遣將校幫他練兵?這種小報告不打也罷。

這只是壁宿心中念頭一轉的事兒,他的“好”字剛剛應下,程德玄便挽了衣衫過來,笑吟吟地道:“大人真是勤政,這麼早就在處理公事呀?”

楊浩掩脣咳嗽兩聲,搖頭笑道:“程大人見笑了,倒也不是什麼公事,本府隨一名道人習了一門養生吐納之術,這些日子練下來,只覺神情氣爽,體健身輕,心中甚是欣喜,不想心急成功,練的有些過急,這幾日總覺肺腑有些燥熱煩悶,可那位道人又云遊四海去了,本府便着人往府谷探訪那位道人的師弟碧荷觀主,想請他來診治一番,不想那位觀主不願離開,咳咳……”

程德玄關切地道:“大人怎麼能相信那些江湖術士傳授的功夫,吐納之術,一旦出了岔子,可是會傷及五臟內腑的,大人切切不可大意,還是早早延醫診治纔好。”

楊浩擺手笑道:“多承程大人關心,我想那位道人是不會害我的,應該是我所煉不太得法吧,咳咳咳……”

程德玄忙道:“既然如此,大人這幾日還是先停練了吧,待氣息勻順了,或者向那道人問個清楚,再接着練下去也不遲。”他呵呵笑道:“大人春秋正盛,恰當壯年,這養生之術也不急着去練。”

“說的是,咳咳……,且再看看吧,幸好如今我蘆州諸事都已理順,眼看寒冬將至,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公務需要處理,如果還有不妥,我便親往府谷拜訪拜訪那位碧荷觀主,請他診治一下便是。啊,時辰不早了,本府要回去更衣理事,程大人請。”

“楊大人請。”二人相互拱拱手,便各自循着一條山徑往山下走去。他們的住處都有直通這後山的道路,下山並不同行。

“大人,你修煉吐納之術,果真有些不妥了?”程德玄一走,壁宿便關心地問道。

楊浩微笑着搖搖頭:“我好的很,哪有什麼不妥,這麼說,只是預埋一個藉口,再過兩日,我把州府裡的事交待一下,便要離開一趟。我現在是蘆嶺州知府,照理說爲官一任,不奉詔、不請命,是不得擅離轄地的,雖說這西北地方山高皇帝遠,沒幾個官兒守這規矩,可這面上功夫總還得做做。”

“大人要離開府州,往哪裡去?”

楊浩目光一閃,眺望遠方層山疊巒之間,淡淡說道:“霸州!”

此去馬蹄何處?自然是度關山,了恩仇!

第88章 先下手爲強第75章 浩子相親第176章 綢繆第314章 孽緣難了第149章 路遇第291章 各懷鬼胎第4章 一樣情深第108章 柳暗花明第98章 軟磨硬泡第181章 風流老鬼第113章 邀約第58章 蘇秦張儀第144章 寶光之盟第2章 死去活來第135章 夜襲敵營第2章 小魚大鱷第259章 風風火火第37章 哭靈第197章 見紅第217章 明暗皆輔戰第117章 真好漢,一肩挑第149章 路遇第186章 攜美赴宴第4章 齊人之福第3章 北上南征第213章 運籌帷幄第34章 孩子話第14章 大帥瘋了第7章 取捨第6章 英雄,應運而生第7章 相親第103章 螳螂捕蟬第151章 凡夫俗子第303章 拔起羅卜帶起泥第27章 拜相第49章 劫糧第120章 滿眼空花第10章 圍城第299章 大煞風景第57章 剝絲抽繭第266章 火了第62章 分岐第177章 特區第7章 解腕第275章 集思廣益第29章 兩雙情侶第46章 愛笑的女孩第119章 人在荊棘中,不動也刺第18章 臣知錯,臣悔改……第16章 路襲第16章 臨清尉記第37章 山雨欲來第23章 歸義第9章 推心置腹第158章 斷橋第229章 漫下金鉤釣黿鰲第28章 一夜又一夜第184章 塞外相逢第116章 閨中何止軍師第38章 巧舌如簧第264章 二姝合作第21章 唐使第219章 各自的期待第270章 晴天霹靂第92章 將計第179章 不一樣的留下第21章 素手調羹第179章 不一樣的留下032章 八面風第180章 意外之吻第185章 意外第1章 該我了第6章 打仗親兄弟第23章 暗戰第113章 男兒第3章 北上南征第178章 碧玉破瓜時第71章 驛動第7章 禮物第19章 衆叛親離第82章 同遊第188章 彩頭第241章 同病相憐第25章 麟州父子第3章 生來就是天子第280章 兩千歲032章 八面風第4章 又到放偷日第144章 寶光之盟第63章 請君賜教第14章 一個也不許走第111章 受縛第19章 上京第45章 彪悍的唐大小姐第30章 歸去第131章 最後關頭第165章 宴請第33章 落英繽紛時第124章 趕盡殺絕第168章 公子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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