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顏想要再說聲對不起,然而看向池昕澤,他整個人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彷彿跟她隔絕了,那雙眼幽遠深邃,寫滿了悲哀。
這樣的他,讓她心中泛酸。
她想,她剛纔的反應也許真的傷到他了。
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母親也開始懷疑父親,他們不斷地爭吵。”池昕澤身子往後一靠,抓住了椅子的邊緣,靠大班椅來支撐他身體的分量。
陸小顏往前跑了好幾步,伸手去扶他:“你沒事吧?”
池昕澤擺手:“我沒事。”
他的氣息有些喘,不穩,眼眸里布滿了陰雲,看陸小顏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池昕澤?”陸小顏心中猛跳,這一刻,她是真切地關心他,“你別說了。”
“爲什麼不說?”池昕澤有些惡狠狠,“不是你要聽的嗎?”
他的情緒不對,她感覺他現在每說一句話就像是在凌遲自己,她不想他這樣。
“不要說了,我相信你,相信你就是了。”陸小顏抓住他的手,“這件事,等你冷靜了以後,我們再談,好嗎?”
“冷靜?我還不夠冷靜?”池昕澤心裡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剋制。
然而,情緒就像是決堤的洪水,瞬間就爆發出來,他怎麼都擋不住,他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到底還是要傷到她了。
“我覺得我們這樣,不適合談。”陸小顏說着,放開他,“要不這樣,我先離開,等你冷靜下來了,再來找我。”
“你要去哪裡?”池昕澤幾乎不假思索,用力扣住她的手腕。
陸小顏吃痛,她咬着脣,小聲說:“你剛纔還說……”
“哦,對不起。”池昕澤放開了她,“對不起!”
他轉身走到窗臺處,用力拉開窗玻璃,一股強大的風吹進來,將書桌上的紙張都捲起來,撲到陸小顏的臉上。
寒風凜冽,冷氣逼人。
陸小顏默默拿下臉上的紙,又看到了讓她震驚的內容。
這一張上寫着如果離婚,她將能得到多少財產。上面的數字,炫得她眼花。
“爲什麼?”她拿着這張紙,問他。
池昕澤情緒已經穩定了些,他淡淡地掃了一眼:“後來我加上去的,雖然,愛情並不是金錢能收買的,但是,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能過得好一些。”
“我是你仇人的女兒,我是你的仇人。”陸小顏捂住臉,有些崩潰地說,“你是傻了,還是怎麼了?”
池昕澤心底什麼被觸動了,他快步過來,抱住了她,在她耳朵低語:“我只是陷進去了而已。”
“可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了。”陸小顏緩緩說道。
“不……”池昕澤說,“只要我們願意,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陸小顏的身子微微一動,她說:“我們現在還不是談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我確實是有很一些疑問……”
池昕澤把她按坐在沙發上,他則靠在椅子旁邊。因爲剛纔陸小顏的態度顯得真誠又自然,而且她很關心他,這讓池昕澤此刻徹底冷靜:“很長一段時間裡,生活裡都是爭吵。那種竭嘶底裡的……”
“所以成年後,我對婚姻並不看好,對待戀愛的事情也不是很積極。”池昕澤頓了頓,繼續道,“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把我父親逼上的絕路。”
陸小顏的心也揪起來,沒有想到呼風喚雨,站在權利金錢巔峰的池昕澤居然也有糟糕的童年。
還有,他說他對婚姻沒有信心,也不熱心於戀愛,這是在解釋他並沒有處處亂情嗎?
“有人綁架了我母親,索要5000元的贖金。”
陸小顏徹底明白過來了:“可是,你父親拿不出那5000塊錢,就找我母親討要,然後他……”
“他挾持了你,最後從高樓上一躍而下!”池昕澤說完,閉上眼睛,語氣如此沉重。
陸小顏的眼豁然一睜,臉上都是吃驚的表情:“我五歲的時候……”
“從此,你恐高。”池昕澤抿了抿脣,“我知道。”
陸小顏撐着額角:“真沒有想到,那一次……我是親眼看着他掉下去的。”她想到後來被解救後,陸淑芬抱着她對她說,那個男人是罪有應得。
現在想起來,她都替陸淑芬感到心寒。
就算,她們是母女,也不能隨意抹殺掉陸淑芬犯下大錯的痕跡。
“是陸淑芬的錯……可是……”她想替陸淑芬辯解,然而話到嘴邊,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羞恥,難以說出口。
陸淑芬明明是知道的,可是她絲毫沒有悔意,面對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她選擇了漠視,甚至是歪曲事實。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性,纔會做到如此?
陸小顏再度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低啞,她眼裡有掩飾不掉的愧疚:“後來,你母親有沒有救回來?”
她心中是忐忑的。
她跟他相處了這麼些天,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他的母親,也沒有聽到過有關他母親的事。而池氏老總裁的妻子也聽聞是去世了的。
那麼,池昕澤的母親也許就不在人世了……
心驀地往下一沉。
“她被救了。”池昕澤說,陸小顏大大地呼出一口氣。
她雙手合十,碰了一下臉,口中情不自禁地低喃:“謝天謝地!”
“池況達救了她,她嫁給了池況達。”池昕澤表情冰冷。
“那她現在……”
“不在了。”
“那……”陸小顏還想問一問他跟池家的關係,轉念一想,這是他的私事,她哪裡有權利過問?
池昕澤正視着陸小顏的雙眼,很認真的,聲音低緩如大提琴般醇厚:“所以,我是認真的。”
“……”
池昕澤指着她心口:“如果在你的心裡,我佔有那麼一點點的位置,那麼,小顏,可不可以再努力一點?就算是幫我的忙,好嗎?”
陸小顏不知所措地搖搖頭。
池昕澤傷感地說:“如果沒有,那麼我想再努力一下。所以,請你不要離開。”
“我們的情況……”陸小顏艱難地說,“我們永遠都是不可能的。”
池昕澤眉心一皺,他捏着額角,神情痛苦。
陸小顏趕忙說:“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