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裡的熱水已經又燒上了，坐在屋子裡面的田穎顯然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坐坐就走。她和李澤已經閒談了很久，天色已經微微擦黑了，兩個人的談話的興致依然還是很高。
李澤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和人聊過天了。和高順耀說話的時候，高順耀老是傻乎乎的不理解自己的話，和別人說話，又總是不能夠放得開，唯獨和田穎聊天，每一次都是這麼盡興。
田穎這個女孩真的是個好姑娘：她總是會耐心聽自己的話，而且也總能理解自己的話，這樣聰明善良的好女孩真的太少見了。
“……通過這些也看得出，老高的天賦還是很高的。”
李澤滔滔不絕的一席話說完了，坐在他對面的田穎微微頷首，帶着笑意迎合着他的話，同時也遞上了一杯水。看着李澤舉起杯子喝水，田穎也微微笑着，她已經看了出來，在提到足球的時候，李澤確實是和平時不同的。
田穎看多了李澤平時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這樣的情緒高漲，真的極爲少見。每次提起來高順耀的訓練時候的事情，提起來足球場上的事情時，他的樣子就彷彿是非常以此自豪一樣，似乎渾身都散發着自信的光彩。
這副樣子比起平時來可大不相同。
“謝謝了……”李澤一口喝盡了一杯水，然後再次開了口，“你知道打籃球的有個大鳥伯德不？退役了的一個人，挺牛的，他曾經就說過一句話，具體的話我忘了，反正那個意思就是：球場上的視野，空間感，判斷能力，這是爹媽給的，其他的玩意，都是靠自己練——籃球這樣，足球其實也差不離。老高就是這樣的，他欠缺的是技術運用，戰術，意識，經驗這些東西，但是這些都可以練，所以我才說他天賦不錯。”
李澤的話讓田穎輕笑着無法回答：她連足球知道的都不多，遑論籃球。NBA滿打滿算她就知道個科比，退役的球星她毫無概念。而且，就算是有概念，她也不信美國人會說爹媽給的這種話——李澤這句名言，顯然記差了。
不過李澤他的話她聽明白了，高順耀天賦真的不錯：剛纔李澤已經論證了一大堆她聽不懂的身體數據，現在又扯到了這些東西，說的其實都是一句話：高順耀的天賦不全是身體強壯，就連其他的方面的優勢他也都有，可以說是天賦極高。
這些東西，李澤認爲是不能夠靠着訓練得到的，因此這些能力的水平高低，往往就是一個球員的天賦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高順耀有這些，所以他也是有可能成功的。
李澤的意思，她聽得非常明白，只是在聽完了之後，她也表達着自己的不同意見。
“認真說的話，注意力也好，空間感也罷，都是可以培養的。我看過一本書，上面說這些東西培養比較困難，需要在3歲左右就要抓緊才行，只是一般來說孩子這個年紀，家長不會刻意的培養孩子的空間感和注意力這些能力，那個球星說的也不全對。”
田穎開口迴應着，她的補充讓李澤也呆了一下。
要是這麼說來的話……其實這就等於是：越是該早年學的東西，就越難補課。16－18歲需要學的戰術，三個月時間他就自信能夠補好了，而11－16歲學的技術，他認爲很長時間時間才能練好，而6－11歲需要學的球感，他覺得能補起來得看運氣，而六歲以前的東西，在他看來已經是純天賦了——球員們耽誤了一些東西，就真的沒藥可救了。可是聽田穎說的，似乎也能補起來……
李澤也似乎理解了什麼，只是一時間他卻不能夠把這些東西串連起了。如果田穎說的沒有錯的話，那麼他似乎也能夠解決一些問題，只是這些問題是什麼？他似乎又一是想不透徹。
看到他微微愣神，田穎也不再開口，一直到李澤覺察到了自己忽視了她，對她報以一個歉意的笑，她纔不以爲意的笑笑。
“你知道嗎，其實剛纔你思考的樣子挺帥的……”田穎和他開了一句玩笑，遮蓋過去了他的尷尬，“那麼說來，天賦這麼好，他應該也能學好了足球吧。”
“足球的基本的這些動作他現在也都學會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熟能生巧，通過不斷的練習，把它們全都掌握爲本能了。這個過程，要是小孩子的話，也許四五年就能夠掌握個差不多了，他的話……我就不知道多久了。對他來說剩下的就是練習和學習戰術知識了，學會了這些，他就是合格了。”
只是說不定在他練成了這些技術之前，陳思柔已經被他勾到手了——在心裡，李澤補了一句，但是既然是當着田穎的面，他也就不準備再調侃高順耀了——人都是要面子的，在別的女孩面前損自己的朋友可有點太缺德了。
“教給他上課不難吧。”
“也不是很簡單，球場上的東西，他學的特別快，就是一旦說到了戰術，需要記住那些在紙上的東西了，他就不行了。我就奇怪了，他的運動天賦那麼好，怎麼就是講什麼都記不住。我算是知道了給他當老師的滋味了，真是愁死。”
李澤有些無奈的開了口。這些日子以來，這些事情也一直都在困擾着他。高順耀學習技術動作的能力非常強，可是到了學習足球理念的時候，就怎麼說都說不通了，他的腦子裡面似乎就沒有上課聽講這根弦，自己說了那麼多，他卻總是學不會。
不知爲什麼，他也特別想和田穎說說。在他想來田穎應該是能夠理解的。
“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別老是給他講該怎麼做，過於抽象的東西他肯定是難以接受的。你可以找一副國際象棋，然後用棋盤給他做示意——我看足球教練不都是有戰術板嗎？就那樣的東西，肯定對她有用的。”
戰術板李澤當然知道，只是這個事情他卻從來沒有想過。他以前沒有教過別人，也不知道該怎麼教人，和高順耀上課，他也就是把那些戰術理念灌輸進去而已。也許動用一些別的教學方法更好？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
直到此時聽到田穎一提起，他的眼睛也亮了，他想了起來通過這些東西，以前自己也學到過不少，“戰術板……這個真的行嗎？”
“當然，我看過一本書，說是運動員大部分都是視覺感官更好的人，他們比較注重直觀的畫圖和立體的示意，我想用示意圖的話，他應該理解的更加透徹吧。”
是這樣的嗎？足球運動員都更喜歡直觀的東西？自己怎麼就沒有這種感覺？李澤在心裡微微有些疑惑，只是他相信，田穎總不會騙他的，也許自己真的應該試試。
“其實教導學生，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和方法，只要你方法用對了，而且別老嫌他笨，耐心點，他還是能學會的吧？”
“還行吧，這一段我指導他踢球，他倒是挺聽話的。跑步，健身，球感聯繫，戰術課，反正讓他幹什麼都幹。”
“那就是了啊，你總歸還是幫助到了他。”
也許吧。
李澤不再開口了，他發現和田穎聊了一會兒之後，自己本來的迷茫也消失了不少了。剛纔自己還在想，自己的未來到底有個什麼奔頭纔好，可是和田穎聊天中，他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對幫助高順耀這件事情充滿了自豪，對足球的興致也依然還很高。尤其是田穎和自己討論足球的訓練，討論教育的方法，這些東西都是讓自己興趣非常大。
也許自己真的不只是在幫高順耀，自己對這些的興趣纔是真正重要的東西。自己也不應該迷茫，自己做的不是無用功，相反，自己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情。
高順耀可以爲了陳思柔去學踢球，還學得那麼無怨無悔，那麼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又何必覺得是浪費時間？
田穎這些好奇的話，倒是解開了李澤的心事。她無意之間，倒是也幫助到了自己。
“也是，我能夠幫助到他就好。說起來，下個月應該就是他去學校參加選拔的時候了。流經大球隊梯隊多，分級細，想進一線隊應該不會很容易，到了他選拔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你也跟着我一起去看看他是不是能選拔上怎麼樣？”
李澤的邀請，讓田穎點了點頭。
“那當然好。其實選拔不上也無所謂，男孩子能夠鼓起勇氣去追求夢想，不管夢想是什麼，都是很美的一件事情。敢於去追求，就算失敗了，也總算是段回憶。”
田穎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李澤也是弄不清楚，她到底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說高順耀了。不過說誰也無所謂，反正自己已經弄清楚了自己想的了，這不就好了麼？
時間已經不早了，田穎也起身告辭了。看着田穎起身，李澤連忙站了起來。
“讓老高回來請你出去吃吧，你來看他，他卻半天不回家，這必須得讓他請客才行。再說了，天也不早了。你現在回去怎麼吃飯？”
“我自己做飯就行了啊，我又不是不會做飯。”
“你還會做飯？那你可真了不起，又會做飯又會學習，你到底學的什麼專業，不會是家政吧？”
李澤順口開了一句玩笑。
“哪裡……我學的是臨牀心理。”
田穎帶着笑容的最後一句話，讓李澤愣住了。
也許，她幫助自己，並不是無意而爲。
ps：伯德的原話是上帝給的，田穎提到的空間感訓練和體育運動員注重視覺變化都屬於心理學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