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覺得頭暈暈沉沉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打這最後一個找工電話。這家要的是一個打包的,海倫打過幾天包,但大多數時間是接order。
以前在國內時,聽到別人講在美國打工,心裡想到的都是一個場景:袖子挽得老高,在一個髒呼呼的池子裡洗盤子,或者端著七、八個盤子,在餐桌之間穿梭。到了這裡,才知道中國人在餐館裡洗盤子的是很少的,都是老墨乾的。中國人當waiter,waitress的多,還有一些就是象海倫這樣接單。
海倫打的第一份工就是接單,先以爲就是聽聽電話,記一記客人要什麼就可以了。哪知道這美國中餐館還頗爲現代化,接單都是用電腦的。你得頸子上夾個電話,邊聽邊回答,還要邊在keyboard上劈劈啪啪地打。接完了,按一下print鍵,剛纔的單就在前臺後臺好幾個地方打印出來了。
打這種工不累,也不怕生意不好,因爲拿的是死工錢,不是靠小費。缺點就是工錢不高,比那些打得好的waitress少好幾百塊。不過,海倫從來沒打過waitress,還是願意發揮自己的英語優勢,找接order的工。
剛纔開車跑到那個什麼“珍珠泉”去了一趟,好難找,走了高速走local,走了local上小路。還好,“珍珠泉”的那個cashier挺耐心的,海倫一打電話,他就重複一遍directions。不過海倫到美國半年了,還是不太習慣這邊的說法,什麼走過幾個紅綠燈,turn這裡,turn那裡,左邊是個BurgerKing,右手一家McDonald之類的,海倫用筆記下了,到時又搞糊塗了。錯過一個紅綠燈,就全盤皆輸,非得回到起步的地方再followdirections.
最後好不容易找到“珍珠泉”,老闆卻說現在還有一個接order的,要做到七月底才辭工,問海倫可不可以等到八月初再上班。海倫自己也是學生,不過是抽暑假時間來打打工,現在才七月二十一,總不能就在家裡坐著等這十天吧?找工的跟招工的一樣,都是腳踏多隻船的,廣種博收,東方不亮西方亮。
海倫把自己的聯繫電話留給了“珍珠泉”,但心裡沒作它什麼指望。從“珍珠泉”出來,海倫有點失落地想,那個cashier倒還長得不錯,看樣子不是廣東福建人,普通話說得比那兩個老闆地道,跟他一起打餐館還是很有意思的。“珍珠泉”又不大,十幾張座位,生意好像也很清淡,可能是以外賣爲主的,不然不會在報紙上登廣告招一個接order的。
兩個老闆看樣子不是廣東人,就是福建人。男老闆一把年紀,女老闆還很年輕,象是那種標準的“過埠新娘”,就是男人先出來,偷渡的,或者是假結婚的,掙了錢,還了帳,有了剩餘,有了身份,就跑回大陸找一個年輕女人做老婆,兩個人在美國經營一家中餐館。
今天的報紙上還剩這最後一家沒打電話了,叫"Panda518",老美肯定會以爲是個連鎖店,但海倫知道只是圖吉利“吾要發”。把它留到最後一家是因爲它不是找接order的,而是找打包的。上面沒提工錢的事,但海倫知道不會很多,有時比接order還少。再說又常常是呆在離廚房很近的地方,熱得不得了。
海倫最後還是決定打這個電話,因爲實在是沒有什麼選擇了。海倫撥了報紙上給的電話號碼,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Panda518”。海倫遲疑了一下,因爲大多數人都會在報完了自己的店名後加一句“CanIhelpyou?"之類的,但這個男人沒有,而且海倫都拿不準能不能稱他爲男人,也許只是個男孩,但他的聲音,怎麼說呢,好像只有“磁性”這個詞能形容,儘管海倫從前並不知道“磁性”的聲音應該是什麼樣的。
海倫問他店裡找打包的找到沒有,“磁性”回答說還沒有,不過我不能做主,你留個電話,等老闆回來打返給你。
“磁性”的英語說得很流利,發音很地道,不象是從大陸出來的學生,因爲即使是象海倫這樣英語專業的碩士,也只能說是講得流利,沒語法錯誤,但發音、用詞都不可能象土生土長的美國人那樣地道的。
海倫突然感到很喜歡“磁性”的聲音,說不清楚,好像不是公事公辦地答答話,而是象一個朋友一樣,甚至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有一種多情男人在你耳邊私語的味道。海倫想,這家店裡的女顧客一定多,因爲聽到這樣的聲音,原本不點餐的女人,爲了多聽聽這個聲音,也要點餐了。
海倫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等“Panda518”的老闆打電話過來,有點驚奇地發現,好像自己對這份工是志在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