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分毫靠近的機會也不給她。
幸晚之賭氣地說道:“小女子不論如何也要親自道謝,見不到公子,小女子便不回去。”
那人沉默了半晌,隨後輕笑道:“隨便。”
她測眸一看,正瞅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彼時花絮紛飛,他衣袂翩翩,像極了水墨畫中的美男子,每走一步就像是一幅潑墨。
“阿逢,我沏壺好茶,你可來喝?”
“這就過來。”被喚作是阿逢的男子無辜地聳聳肩,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今日怕是不行了,姑娘快請回吧。你就是等到半夜,他也是不會來的。”
幸晚之沒吭聲,而是跟着阿逢往前走。
他又氣又笑:“你跟着我做什麼?”
“方纔他喊你去喝茶,我現在跟着你,豈不是就能見着他了?”她笑吟吟地擡起頭,正對上他的視線。阿逢無奈地擺擺手,下逐客令:“你若是這般,怕是我也沒茶喝了。”
“那正好。”她又是笑,“一個人喝茶多無趣,他不久便會出來了。”
“那你就猜錯了。”阿逢俯下身,小聲道,“他興許怕這世上萬千事,但惟獨孤寂,他一丁點兒都不怕。”
幸晚之點點頭,一副瞭然的模樣,又道:“他不怕又如何,你怕孤獨便成。身爲知交,又怎會放着你一人孤獨寂寞?”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面前的姑娘耍了一般。
阿逢笑了笑,揹着手朝着裡屋喊:“可給姑娘賞茶一杯?”
裡面卻是遲遲沒有迴應。
阿逢只好賠禮道歉:“姑娘還是先回吧,他素來不同外人見面。”
幸晚之輕笑出聲來,水盈盈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阿逢看,他從她的眸光裡似是看見了滿園的春色。她張開雙脣,道:“可惜不湊巧,我大抵不是外人。”
她話中有話,阿逢一愣,隨後警覺起來。
即便他告訴自己,這女子不是那人派來的,可她畢竟是傅家的人,還是不
能掉以輕心。
“公子對我懷有戒備之心實屬正常,但我保證,只見公子一面,今日和那夜所發生的一切,我分毫都不會再提。”
“哦?”門內傳來戲謔的聲音,“我憑什麼相信你?”
“那公子又憑什麼不相信我呢?”
門內的人遲疑了片刻,而後道:“我從不信欺騙過我的人。”
幸晚之僵了僵,也不知自己在何時何地欺騙過他。
“你的着裝絕不是靖文侯府的丫鬟,再怎的也是哪房的主子。姑娘與我素未謀面就撒了謊,我憑什麼信你在見過我之後便會守口如瓶?”
她的手心沁出了細密的汗絲,但臉上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模樣,笑道:“那麼大少爺呢?我開口扯謊,是騙,難道大少爺閉口不談、用旁人頂替你的屍首,就不是欺了?”
門內傳來放下茶盞的聲響,門外的阿逢已是慌了。
他瞪着眼睛警覺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聲音裡再沒了輕鬆的意味:“你果真是她派來的人!”
“公子說的人我並不認識。我在傅宅一年之久,無依無靠,唯一的依靠便是大少爺。現如今大少爺生死未卜,我便如同飄搖的浮萍一般,身世浮沉。”幸晚之垂下頭,不讓人瞧見此刻自己臉上悲哀的神色,只是淡淡地道,“公子不信我,我自是沒有辦法。但晚之在這裡只想對大少爺說一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論大少爺如何,晚之都不會背棄。更何況大少爺是人中龍鳳,晚之時刻在這裡,只聽夫君派遣。”
阿逢嚇得不輕,整張臉都扭到了一起,顫着聲音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是……”
“小女子是靖文侯府的長房大少奶奶,傅家長房嫡長子傅朝生的正妻,幸晚之。”她緊緊地望着門口的位置,一字一頓,擲地有聲,“老太太十分傷心,傅家上上下下都動盪不安,晚之懇求夫君回府!”
她撲通一聲跪下來,扣頭在地。
“請原諒晚之的冒昧與魯莽,只求夫君答應晚之這個不情之請,至於
晚之該如何發落,夫君可回府再做定奪!”
“呵,你不冒昧,不魯莽,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門內的人又是輕笑了一聲,反問道,“你就不怕我回府賞你一紙休書?”
幸晚之直起身子,鏗鏘有力地反擊他並不友善的問題:“我若是怕,便不會走到這裡;我若是怕,就不會冒着生命危險來請大少爺回府;我若是怕,也斷然不會明知夫君的心思還咬牙在這裡堅持。”
“你堅持不堅持,與我無關。”他還是笑,“只是可惜的是,我並不想回府,不論你來請多少遍,我也不會回去。”
“大少爺是在害怕麼?”她步步緊逼,咄咄逼人,“害怕孤身一人逃不過府上的明爭暗鬥?亦或是害怕找不着處心積慮要殺你的兇手?”
阿逢的眉頭都揪在了一起,揮揮手讓她回府:“你這女子也是厲害,和顏悅色、激將挑撥,倒是樣樣都會。你請回吧,他不會跟你回去的。”
裡面那人沒有迴應,算是默認。
幸晚之垂下眸子,到底還是有些失落。
她千方百計地尋到了這裡,卻沒想到功虧一簣。
言語相逼已是無用,她手無縛雞之力,又不能把大少爺綁回府,現下她半點法子也沒有,只得日後再找機會勸他回去。
她方纔站起身,便聽見裡面有動靜:“以後也不用再來。”
她微微一笑:“大少爺雖是晚之的夫君,能左右晚之的行動,但晚之的心意,大少爺左右不了。”
裡屋的人嗯了聲道:“你找我回府,不過是爲了幫你爭得一份榮耀。不過你可能猜錯了,我不爭,也斷然不會幫你爭。所以你大可以死了這條心。”
“夫君說笑了。”幸晚之道,“我不爭,但該是我的,我定不會讓。”
“哦?”他從裡屋的座椅上起了身,翩翩然走到門口,他打了個哈欠,笑靨如花,“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麼個不讓法。”
幸晚之猛地擡起頭,正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