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墨千君的吩咐,穆婉凝不免一陣緊張。
雖說她被墨千君激出了滿心的熱血,發誓定要爭得一勝讓墨千君好看,但冷靜下來想想,六殿下執掌的是六部中的刑部,這個一扇門既然是他專門設立的衙門,那入職的試煉定然也非常的嚴苛。
流軒閣雖是京城最爲風雅之地,她這個第一才女也一向被稱讚學識廣博,可關於這衙門裡如何斷案的門道,她平日裡還真沒有怎麼涉獵過。
此時墨千君宣佈試煉開始,穆婉凝的心頭頓時忍不住發虛。
慕容慎思掛着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倚在門口,就等着看墨大小姐要如何刁難穆家姑娘,而龍一帶了一隊龍騎衛共十二人留在此處,也早已被墨千君那些奇葩好玩的表現勾起了滿心的好奇。所以,聽到墨千君的吩咐,龍一立刻指揮手下去尋找筆墨紙硯,而墨千君則閉目沉思了片刻,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副清晰的畫卷,直待龍騎衛帶着文房四寶回來,她才睜開眼睛對穆婉凝道:“聽說穆小姐完全繼承了穆大師營造工程的能力?”
穆婉凝聽墨千君問及了自己的強項,立刻一臉驕傲的回答:“那是自然,放眼整個慶國,便是那工部尚書,也比不得我穆家祖傳的營造天分。鯴”
墨千君將紙筆往穆婉凝手裡一塞,繼續道:“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一個三進的宅子,這試煉的第一題,就請穆姑娘給這一扇門休整一下門面,按照本小姐的要求畫出圖紙,好讓殿下安排工匠來修繕。”
穆婉凝抱着紙筆四下裡看了一番,“這正屋連個桌椅都沒有,你要本姑娘在哪裡給你畫圖。”
慕容慎思聽到穆婉凝的抱怨,剛想應聲說去尋桌子過來,墨千君卻直接一個眼神瞪過來,直接阻止了慕容慎思出聲。她一臉悠閒的走到慕容慎思身旁,學着他的樣子也往門上一靠,涼涼的說:“不愧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試煉之中也諸多將就。若是穆姑娘真的入了這一扇門,某日又露宿荒野碰到了命案,急需你將看到的一切描畫下來,難道穆姑娘還要先去買來桌椅,才能拎起紙筆順利作畫?”
穆婉凝面色難看的瞪着墨千君,細細一想卻覺得她說的也在理,於是便不再顧及自己的淑女形象,裙襬一撩就地一座,拂袖將面前地板上的灰塵一掃,然後鋪開了紙張冷冷的問道:“墨大小姐要我畫些什麼。”
墨千君的眼底劃過一絲滿意的笑意,“這裡是衙門,自然要修繕出適合衙門的氣韻。不過,一扇門可不同於普通的衙門,內裡的佈局頗有些講究。本小姐這這便向穆姑娘細數一遍,希望穆姑娘能牢牢的記好。”
穆婉凝神色一凜,原本不忿的神情頓時消失,化爲了前所未有的認真專注。墨千君雙手環胸,面色淡然的看着她說:“一扇門內共有五人。殿下是我們所有人的主子,另外四人則爲管理所有案宗的慕容慎思,師爺柳亦,仵作屠福,還有負責推演案情的本小姐。”
“這院子裡的屋子需要重新修繕,而且要分門別類隔出不同的用處來。浩然廳乃正廳,是一扇門一衆捕快推演案情所用。迷樓乃藏書閣,用來收藏一扇門所有的案件卷宗。青雲堂爲偏廳,是一扇門中專司緝兇的捕快們休息之處。迴心堂中要建出驗屍臺,專供仵作驗屍所用。剩下的屋子,便由穆姑娘隨意安排,做出衙門裡該有的樣子即可。”
穆婉凝聽言後默不作聲,視線凝聚在了手下的紙筆上,墨千君涼涼的說道:“給你三炷香的時間,希望穆姑娘能把這圖紙完完整整的畫出來。”說完,便轉身走出了正廳,慕容慎思連忙眼巴巴的跟上。
墨千君看了看天色,對慕容慎思道:“殿下今日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慕容慎思笑眯眯的點頭,“殿下已經交代過,待安排好了穆姑娘,大小姐就可以回將軍府去,平日裡清閒的時候大可以呆在將軍府中,若一扇門有了案件需處理,大小姐再來此處便可。”
墨千君聞言頓時眉開眼笑。
想不到姬韶淵還是個如此厚道的老闆,有事上工無事放假,業餘時間自由安排。嘖,既是如此,那她還真是希望這慶國京城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那她就可以天天都待在府上,無憂無慮的睡到自然醒了。
“小賊,讓龍騎衛送我回府,穆姑娘這裡就交給你照看了,待她將一扇門的修繕圖紙畫好,差人送去給我看看,然後便找人來修繕整理。至於路公公的屍首,還需你找個地方來妥善安排。”墨千君一臉信任的拍了拍慕容慎思的肩膀,“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我們第一樓的慕容公子,本小姐便等着來查驗煥然一新的一扇門了。”
慕容慎思聽到那句‘我們第一樓的慕容公子’,眼底頓時泛起了欣悅的光芒,顯然被墨千君恭維的無比受用,他眉毛一揚搖了搖扇子,一臉得意的表示,“那是當然,你便放心的回去,要不了幾天,本公子就給你一個完美整潔的一扇門。不過——”他眼睛一眯臉色一垮,表情臭臭的強調,“能不能不叫本公子小賊,這綽號傳入江湖你讓本公子還如何見人。”
墨千君一臉無所謂的
聳了聳肩,“不叫就不叫,讓龍騎衛送我回去吧。”
這裡已經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她需要回府好好的思慮一番,到底路公公這命案意味着什麼,在幕後針對將軍府的又到底是誰。
宮內,姬韶淵吩咐龍騎衛到乾陽宮面聖,而他自己則不緊不慢的去了太后的榮華殿。
待他出現在太后面前,殿中的氣氛已是一片肅殺。一羣太監宮女顫顫巍巍的跪了一地,而太后的臉上則掛滿了慍怒。姬韶淵眼上蒙着玉帶,只當是沒看到眼前的一切,若無其事的對太后行禮,太后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冷笑,一臉不待見的看着姬韶淵道:“小六怎的這個時辰來見哀家,聽說你已經住進了將軍府,爲何才過了一日便又回來了。”
榮華太后如今已年逾六十,但那通身的氣度卻不見老態,銳利的眼神更顯得她嚴厲無比。但姬韶淵卻彷彿對那凌厲的氣勢無知無覺,溫和的一笑後撩起衣袍優雅的一跪,“孫兒特來向皇祖母請罪。”
“請罪?”榮華太后端起茶水輕啜了一口,“哀家怎敢讓金貴的六皇子向哀家請罪,若是被皇兒知道,豈不是又要怪哀家苛待了庶孫。”她側目看了身邊的徐公公一眼,徐公公立刻對太后點了點頭。榮華太后冷冷一笑,“說吧,小六此時到榮華殿來,可是要代某人向哀家求情?”
見太后的言語如此的直白,姬韶淵也不繞彎,坦然的承認,“孫兒今日有事尋穆姑娘到暗堂,卻不想竟然讓穆姑娘受到了驚嚇,未能讓她入宮來陪伴皇祖母,故而特來向皇祖母請罪。”
“你還知道今日之舉犯了哀家的忌諱?!”榮華太后直接將手中的茶杯朝姬韶淵砸去,隨着一聲清脆的巨響,那滾燙的茶水當即潑了姬韶淵一身,更有一塊碎片從他的頰邊飛過,在他俊逸的臉上帶出了一道血痕。榮華殿內一片噤若寒蟬,太監宮女們皆低着頭屏住了呼吸,但姬韶淵卻仿若無知無覺,仍然靜靜的跪在殿中,便是臉上的笑容也未減半分。
看到他這副不慍不火的溫吞模樣,榮華太后又是一陣堵心,她收手成拳冷冷的斥責,“凝兒雖然不是皇族貴胄,卻也是哀家打小看着長大,不比這皇城中的公主郡主們遜色多少。你竟然把她帶到了暗堂,讓她看到那些污穢的東西,害的她當場暈倒無人照看!皇兒日日誇讚你謙恭守禮,你便是如此對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的弱女子的麼!”
太后氣的臉色發白,連呼吸都急促了許多。徐公公連忙側身幫擡手順氣,小聲的在太后耳邊說:“太后便別再怪罪六殿下了,暗堂發生之事純屬意外,畢竟,誰也沒想到路公公會……”
榮華太后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目光如刀一般射向了姬韶淵,“徐公公若不提,哀家倒是差點忘了。且不說凝兒受到了驚嚇,單只是路公公被害一事,哀家便不能輕饒於你。你告訴哀家,爲何要阻攔徐公公將那妖女收押天牢?路公公可是皇兒身邊最得力之人,你護着害死了他的妖星禍害,是想任由她以後再來害你父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