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柔弱了二十六年,我想我該堅強一次,米靖的行李已經不在了,我想他應該是先一步回家了。於是我自己買了飛機票,沒有跟趙之源說,獨自踏上歸程。
輾轉到家,米靖的行李箱果然扔在客廳,並沒有打開,他不在家,屋子裡空蕩蕩的。臥室的牀鋪亂糟糟的,只是早已沒有了餘溫,想來他今天凌晨到家,還是睡了一會兒的,而我自打那個晚上開始,就一直沒合過眼,我睡不着,我很害怕。
我想了很多理由來安慰自己,我想米靖這些年出軌也不是一次兩次,每一回我都原諒了他,這一次,他應該也可以原諒我吧,只要我誠懇的道歉悔過,從此以後再也不見趙之源,他會理解我吧?
我還想我這麼愛他,他心知肚明,他也愛我,我們倆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他,我們的感情這麼深,他也捨不得太怪罪我吧?
可是無論我怎麼想,我心裡的不安依然濃重的如同化不開的墨,黑漆漆的籠罩着我,我不敢想米靖如果解不開這心結,過不去這個坎,我們以後會變成什麼樣。
我給米靖打了無數個電話,他的手機一直關機,我不知道去哪兒找他,也不知道能找誰幫忙,趙之源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聯繫了,我只能在家裡等着米靖,懷着無盡的懊悔,忐忑,和最後的希望。
我從天亮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天亮,我總算等來的敲門的人,卻不是我要等的米靖,而是沉着臉站在門口的趙之源。
“姍姍,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趙之源的語氣十分嚴肅,好像我犯了什麼錯,他要以長輩的身份來訓誡我。
我不吭聲,也不開門,與他隔着那道門板,安靜對立。
“別傻了,你以爲你躲着我,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嗎,我做過的事情,我一定會負責到底。”趙之源頭一次對我說話,感覺有些咄咄逼人。
“我不需要你負責,你走,我只想等米靖回來。”我忍不住出聲開始攆他,我不想看見他,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別等了,他就算回來,你們也回不到從前了,米靖沒你那麼寬容。”趙之源繼續破壞我的信心。
“你胡說!他是愛我的,他會原諒我的,你走,你走啊!我不想看見你!”我被趙之源激怒,發瘋似的衝他大吼大叫,“你滾,都是你的錯,如果沒有你,我跟米靖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我恨你,我恨你!”
我哭的撕心裂肺,趙之源在門外沉默的站着,我靠着牆,慢慢滑倒在地上。或許我早就錯了,我不該心軟,不該跟趙之源過多接觸,不該去頻頻看望老太太,不該用他來引起米靖的注意。
如今走到這步田地,我恨趙之源,我也恨自己,爲什麼我這麼軟弱,每次別人進一步,我就退一步,終於把自己逼得無處可逃。
“姍姍,你總會懂的。”趙之源留下一句話,離開了我家門口。
我坐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幾天不眠不休,我的體力已經支撐到了極限,可是我並沒睡着多久,就被噩夢驚醒,夢裡米靖站在遙遠的地方,我無論怎麼拼命都跑不到他跟前。
揉着痠麻的腿,撐着牆壁站起來,我打算再給米靖打個電話,這時我驚喜的發現米靖給我發了短信。我懷着無比的期待點開,裡面卻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離婚吧。”
我感覺被人當頭狠狠砸了一棒,整個腦袋裡都嗡嗡作響,我的魂魄好像都要飛到九天之外,思維完全剝離。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出的門,怎麼到了喬苡軒的家,她給我開門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擔憂,她家裡還有別人,嗯,關我什麼事,我只是想跟喬苡軒在一起,我腦海裡還有她溫柔安慰我的語言。
見到她我總算心裡鬆了些,從靈魂深處涌出的疲憊將我徹底淹沒。我去了她的臥室,我朦朦朧朧的想着,或許在這張牀上我可以好好睡一覺,我自己的家,自己的牀,我是無論如何沒法再一個人躺着了。
喬苡軒跟進來問我話,我沒聽清,不是,其實我聽見了,只是我的大腦並沒有告訴我,她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我也不想回答,我只想安靜一會兒。她忽然就鑽進了被子,從身後抱住了我,我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喬苡軒的懷抱不像米靖,更不像趙之源,她的氣息彷彿母親一般柔和溫暖,我也漸漸平靜,慢慢睡着了。
這一覺我總算睡的安穩,天快黑了我才醒來,嘴巴里乾渴的很,我想喝點兒水,就自己去了廚房。喬苡軒家的廚房爲什麼沒有杯子呢,我翻找了半天,只能拿了個碗,倒了些開水來喝。
左嘉文卻一把拍在我手上,我的手一個不穩,碗掉在地上摔碎了。她爲什麼要阻攔我呢,怎麼我的決定總是要有人阻攔呢,哦,她剛纔好像說了什麼,可說了什麼呢,怎麼我想不起來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和喬苡軒,她們的面孔明明就在眼前,卻好像恍惚而遙遠,她們的動作,她們的語言,我彷彿都看不清,聽不懂了。
喬苡軒拉着我問了一句什麼,我只是搖了搖頭,既然她們不讓我喝水,那我就繼續回去睡吧。從前米靖不是說過,一覺睡醒之後,就什麼都過去了,一切總會好的嗎?希望我這一覺睡醒之後,米靖已經回來了,他會給我打電話,好像平常那樣問我,今天會做什麼菜給他。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太久的緣故,我躺在牀上,卻怎麼都睡不着了,我腦子裡飄蕩着米靖給我發來的短信,“離婚”兩個字,彷彿尖錐一般刺着我的大腦。
我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流出來,還未乾透的枕巾上,再次暈開一片溼潤。
或許趙之源說的沒錯,米靖沒有那麼寬的心,他不會原諒我的,其實這麼多年來,他如果想的話早就能把我甩到一邊,但是他從來沒提過離婚,是我傷透了他的心。
我越想越覺得悲涼,我愈發覺得自己是米靖的累贅,他不缺女人,況且他才三十出頭,或許他離開了我,會過的更開心。
我已經努力了這麼久,堅持了這麼久,他如果肯原諒我,應該早就跟我聯繫了,是我牽絆住了他自由的腳步,是我阻擋住了他嚮往的生活,他應該離開我,我也應該放棄他。
我完全的自暴自棄,懷着徹頭徹尾的絕望,在黑暗裡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窗外的燈火,窗簾的縫隙那麼窄那麼細,好像一點兒光亮都不肯放進來,我心裡越來越灰敗。
晚上喬苡軒還是陪着我睡的,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安靜的抱着我,被她擁抱着,我心裡的悲涼逐漸變成平靜。
她也離婚了,曾經那麼踏實穩重,在我眼裡是絕世好男人的周進,都背叛了她,我也該離婚,況且米靖都不想再見我了。
我在半夜裡昏昏沉沉的睡着,不停的做着重複的夢,夢裡一會兒是米靖的臉,一會兒是趙之源的臉,他們一個在遠離,一個在靠近,我伸出手卻摸不到米靖的一片衣角,用盡全力也掙不開趙之源的束縛。
第二天早上我被巨大的哭鬧聲吵醒,臥室之外彷彿是另一個喧囂的塵世,我在牀上躺了好久,等到外面安靜了,我才從臥室裡出去了。
喬苡軒家裡真熱鬧,除了她跟左嘉文,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看來喬苡軒已經找到了新的對象,真好啊,她可以重新開始了,我呢?
剛纔發生的事情,讓他們三人都有些尷尬,喬苡軒在故作平常,於是我也坐下吃飯。我不愛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待,我想喬苡軒也一樣吧。
所有人在飯桌上都很沉默,直到喬苡軒吃完了,放下碗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的目光才聚焦在我身上。
“我決定跟米靖離婚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表情應該是平靜的,只是我的心卻在滴血,我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