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着濃郁的女人香，看着滿屋子的女人，葉寒的呼吸不知不覺中，就變得粗重。
他還是一個從來也沒有接觸過女人的年輕人，不管他有多冷漠，無論他有多孤單，他的骨子裡，都還留着年輕人的血。
而羽公子卻依舊不爲所動，二十年的磨礪，二十年的守候，二十年的執着，他的心中，已只有一個葉飄飄。
傾城的容，刻骨的媚，在他看來，都不如葉飄飄冷冷的望他一眼。
羽公子不停，羽公子用手分開前方一個又一個女人，他很快就穿過這女人堆，到了另一扇門前。
直到這個時候，羽公子才停住，他站在原地等候，他等了一刻鐘，纔等到面紅耳赤的葉寒。
“你很不錯。”羽公子道：“我就知道葉寒不是普通人，這小小的陣仗，一定困不住你。”
“可我還是不如你。”葉寒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失落，“我本來以爲自己是一個很堅毅的人。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還差得很遠。”
“那是因爲你還太年輕。如果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可能會比我做的更好。”伍羽道：“不說這些了，我們走吧。”
“嗯，走。”葉寒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前方的門，道：“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麼？”
“無論是什麼都沒有關係，只要心足夠堅定，就沒有什麼誘惑能夠困住我們。”
接下來，兩個人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果然再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困住他們。
畢竟，他們走的是欲仙閣，而不是欲仙塔。
如果連欲仙閣的誘惑都擋不住，那他們也沒有資格，進入到欲仙樓。
刑場。
刑場很容易就找到。
當羽公子推開刑場大門的時候，他立時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然後，他就看見了散發出血腥氣的人。
那人已看不出模樣，她的全身上下都是血，她的衣物都和血肉混合在一起，她身上已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包括她的臉。
她的臉上有刀傷有劍傷有鞭傷有匕首劃出來的傷。
如果你只是單看這張臉，你甚至看不出，這是一張人臉。
慘。
無論誰看見了這個人，都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
其實這一個字，遠遠不夠形容她此時的狀況。這世間已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她此時的慘狀。
沒有人能看出她原本的容貌，甚至連她的身材都已看不出。
但當伍羽看見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是葉飄飄！
那個讓他追了二十年，愛了二十年，盼了二十年，想了二十年的葉飄飄！
便是伍羽不知道葉飄飄此時在欲仙樓，不知道她正在刑場受罪，伍羽也照樣能夠認出她來！
她是他的全部他的一切。
伍羽的渾身都在顫抖。
他心疼他肝疼他肺疼他胃疼他全身都疼。
有淚水，從伍羽眼角一滴滴滑落。
這個頂天立地的絕世天才，在此時落淚。
很少有人看見過伍羽的眼淚，因爲伍羽很少流淚。
伍羽不止一次說過，眼淚無法解決問題，只能換來同情。但在這個世界上，同情沒用。
他告訴別人，不管遭遇到什麼，都不要落淚。他說人不需要眼淚，人需要的是拼搏、爭取。
直到現在伍羽才明白，他錯了。
不流淚，只是因爲傷的還不夠深。只是因爲對方的兵器，還沒有刺到那個最脆弱的點。
淚水大滴大滴的流下，忍也忍不住。
伍羽也不想去忍，就讓它流吧。
她流了多少血，我就流多少淚吧。
伍羽費力的邁開一條腿，向着被綁在柱子上的葉飄飄走過去，他走的很吃力，他發現自己的腿很沉，他全身上下都變得很沉重。
可是他還是得走，他必須要走到她面前，就是死，他也得抱着她一起死。
他得和她一起去奈何橋，他得看着她，不讓她喝孟婆那碗湯。
“噗！”一口鮮血從伍羽口中噴出，這個時候，伍羽只邁出一步。
“噗！”又一口鮮血從伍羽口中噴出，這個時候，他只邁出了第二步。
伍羽一步一口血，走向葉飄飄。
淚流盡，血未乾。
他一雙眼中不再流淚，卻流出了紅色的血。
血淚？
伍羽不知道，伍羽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他還在向前走……
被綁在柱子上，雙眸緊閉的葉飄飄。
卻在這個時候睜開雙眼。
原本她已昏迷過去，原本她不該醒來，但她偏偏在這個時候醒了。
沒有人能夠清楚其中的原因，是她感受到了伍羽的氣息？還是那顆流血的心，在這一瞬間，和她的心融爲了一體？
沒有人知道。
便是葉飄飄自己，也說不清原因。她只是覺得心中苦澀，苦澀後便是一陣劇痛。
這劇痛讓她清醒，讓她睜開眼眸。
睜開眼，她就看見了伍羽。
吐血的伍羽，流着血淚的伍羽。腳步沉重的伍羽。
葉飄飄眼中也有淚水流出，“傻瓜，你個傻瓜！你爲什麼要來！”葉飄飄忽然瘋狂的大喊。
沒有人能夠理解，受了如此重傷的葉飄飄，爲什麼還能發出如此大的聲音來。
這個時候，站在大門處，一動不動的葉寒，臉上也是變了神色。
他沒有想到，會看見這樣的一副情形。他沒有想到，在看見那個被綁在柱子上的人時，他的心，也會莫名的痛。
就算他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她，但是葉寒也能猜得出，那個人，一定就是葉飄飄！
他想了二十年，也恨了二十年的葉飄飄。
他本來以爲，葉飄飄醒過來，一定會讓伍羽救她。他卻沒有想到，葉飄飄會拼命喊出那樣一句話來。
這和他心中想象的葉飄飄有些不同。
葉寒很奇怪，那個自私自利的女人，怎麼會喊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葉寒依舊不動。他只是看着一步步吃力向前走着的伍羽，看着那個已看不出模樣的葉飄飄。
葉寒的心又開始疼。
“爲什麼會疼？她遭了報應，她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我不是應該高興纔對麼？”葉寒如此想着，可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甚至他的眼角都變得溼潤。
同一時間，伍羽也在看着葉飄飄，他的心更疼，這世上沒有人會比他更心疼葉飄飄。
“我怎麼會不來？”伍羽癡癡的說道：“我只恨，我來晚了。”
伍羽這一路上，連半點時間都沒有耽擱。便是在天水城遇見沈雲飛，他都沒有停留。那個時候，他其實也不能確定，沈雲飛沒危險。但是他還是徑直趕來這裡，他怕他趕不及。
可他還是晚了，在葉飄飄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能出現在她的面前。
當然，此時在大廳裡，不只是他們三個人。
大廳裡還有蘇莊，還有四姑娘，還有那三四十個劊子手。
蘇莊和四姑娘，都在看着那兩個人流血，看着那兩個人流淚。在她們後面的劊子手們，也在看着，只是無形中，她們身上的殺氣，卻淡了很多。
她們是不是也被這兩個人給感動了？
她們不說，也一樣沒有人知道。
葉飄飄。
葉飄飄又忽然大笑，她好像瘋了。
“好！也好！你來了也好！”葉飄飄連說了三個也好，葉飄飄眼中的淚水越流越多，“前世你一定欠了我很多，今生才讓你受了這麼多折磨。如果有來世，我願爲奴爲婢，伺候你一世一生。”
“我不要你爲奴，我只要你爲妻。”伍羽終於走到了葉飄飄面前，他擡起雙手，貼上葉飄飄的雙頰，擦去她眼角的淚滴，他輕輕的說道：“只要你爲妻，我天天爲你梳頭，我天天給你畫眉，我天天端你的洗腳水。”
“來世，我絕不再入欲仙樓，絕不讓你再等待。我們一天都不等。只要再遇見你，我就做你的妻，做你的奴。”葉飄飄說道。
“我說的不只是來世，我說的還有今生。”伍羽又道：“今生，我也要你做我的妻。”
“今生，我是欲仙樓的人。”
“馬上你就不是了。”伍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說道：“葉寒，你是不是應該，先把事情說出來？”
“葉寒？！”葉飄飄一愣，隨後，她的眼中竟是發出了光。她的目光連忙向着大門處看去，這個時候，葉飄飄纔看見了門口站立的年輕人。
葉飄飄從來也沒有見到過這個人，但是葉飄飄卻從他的身上，看見了父親的影子。
“葉寒，你是葉寒！你還沒有死！”葉飄飄大聲喊道：“你是我弟弟！
葉寒沉默。
葉飄飄的臉色又緊接着一變，她又看向伍羽，她的眼中忽然就多了一絲冷意，“你爲什麼，要把他帶到這裡來？你知不知道，來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我知道，我承認我自私。”伍羽說道。
“伍羽，我恨你。”葉飄飄的聲音瞬間變冷。
伍羽的眼中，那抹從不消散的憂愁，立時變得濃郁了很多。這就是他一直擔心的事情，他怕葉飄飄恨他。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葉飄飄一定會恨他。
可是，他又能如何？！
就在伍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葉寒卻終於開口，“是我自己要來的，和他無關。”
聽得葉寒開口，葉飄飄連忙問道：“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來了會死？”
“有。”
“那你爲什麼還要來？你也是個傻瓜。”
“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葉寒的聲音很冷。
葉飄飄愣住。
她沒有想到，葉寒會如此和自己說話。她能感受到，葉寒語氣中，透出的恨意。
他竟然恨自己，恨他的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