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邁出一步,又忽然停住。
他本就沒打算直接過去,他只是想要試探一下沈雲飛的反應。
吳明的一雙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沈雲飛。
在他邁步的同時,他看見沈雲飛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很難察覺的笑意。如果他不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沈雲飛的身上,他絕對發現不了這細微的變化。
但現在他發現了,他立時就明白,對方是在引誘自己。
吳明再沒敢逗留,也不管吳信的屍體了。他忽然凌空而起,眨眼間就消失在茫茫天際。
沈雲飛看着對方的身影消失,這才從地上站起來。
他當然能站起來,雖然吳追風受的傷是實實在在的,但沈雲飛的傷卻並不嚴重。
吳追風自然不會真正傷他,他接下來還得戰鬥。
沈雲飛是故意放吳明回去的,他必須得放一個人回去。
這一個回合,他和吳追風的計劃實施的很完美。
先傷了吳追風,再留下吳海。吳追風當然知道吳海是吳信派到他身邊的人。就算他的頭腦不如沈雲飛聰明,卻也不是吳信和吳海能夠欺騙得了的。
現在,再把吳明放回去,吳能必定會對沈雲飛加以關注。
不過倒未必會完全注意他,而忽略了別的事情。沈雲飛想,吳能很可能會再派一個護法前來。如果自己再殺一個的話,想必無能就會放下一切,全力以赴來對付他了。那個時候,吳追風就有了活動的機會。
……
吳明。
吳明一口氣飛回吳家堡。
吳家堡外圍城牆和城門,全部是用最堅固的青花石建成。另外還有一個銀色的結界,把整個山頂都罩住。
吳家堡就如鐵桶一般。
唯一的缺口,是在大門處。
吳明就落在大門前。
吳家堡大門緊閉。
在大門的一邊,有一個角門,角門也是關着的,但在角門的正中央,卻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凹陷。
吳明從儲物戒指內拿出一塊青色的石頭,向着凹陷處一按,整塊石頭便天衣無縫的嵌進去。
石頭嵌入,角門立即開啓。
吳明把石頭拿下,跨入角門,身後的門又立時自動合上。
走進來,便遇到十個守門的吳家弟子。
在吳家堡,守門的不在門外,而是在門內。
這裡不歡迎外人。如果沒有吳家的信物啓門石,那便進不了吳家堡的大門。
但即便如此,這大門處的防禦依舊很嚴密。守在門內的十名弟子,全部都是武尊境界的強者。
“口令!”吳明纔剛剛走進來,對面的小隊長便是喝道。
不管是誰,想要進入吳家堡,都必須要說出口令。便是護法也不例外。如果你說不出口令,這十個人立即就會出手,便是進門的是吳家弟子,便是彼此之間都很熟悉,也照殺不誤。
而且地位不同,身份不同,口令也不同。還有,吳家堡的口令每日一變,這幾乎就杜絕了外人混入吳家堡的可能。
吳能在這方面做得很謹慎。應該是他也清楚,自己做的惡事太多,得罪的人太多,害怕有人喬裝找上門來尋仇,所以纔會把大門這一處的防禦,安排的如此嚴密。
“一日殺十人。”吳明說出了口令。
前面的十個守門人立時向着兩邊讓開,吳明大步走了進去。
大門進去,是一個很大的廣場,穿過廣場,是一趟五層的高樓。在這趟樓的中心有一個門洞,穿過門洞就是第二重院落。
在門洞處,也有十個守門人,吳明來到近前,對方也是立時問道:“口令!”
“歸來劍染血。”
說出口令,吳明又進入第二重院落。
每經過一重,都要說出口令,每一重的口令都不同。
吳家的弟子每天早晨起來,都會接到口令。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這些口令背下來。而且光背下來還不行,還要記住順序,記不住順序,一樣會被殺。
吳能不只是對外人狠,對家人也狠。
吳明一連穿過了十二重院落,纔到達了吳家堡的中央地帶。
這裡比最初的廣場要精緻了許多。
院落中有花有草有樹,一棟棟精緻的小樓,錯落有致的矗立在花草樹木之中。
一個個年輕的婢女,在庭院中穿梭,有的在修剪花草,有的趕往各個小樓。
鮮花、女人,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但卻有一個人,給這道風景,添了一抹灰色。
那是一個灰色的人。
這人應該是剛剛在灰堆裡打過滾。
他全身上下都是灰塵,尤其是那張臉,被厚厚的一層污垢覆蓋,讓人看不出他的模樣,也看不出他是老人還是少年。
“啊,吳明哥哥!”那灰色的人眼睛倒是很好使,吳明剛剛走進來,就被他發現了。
“大少爺啊!”吳明眼中現出一絲厭惡之色,道:“你不老實在屋子裡面呆着,跑出來做什麼?”
“吳明哥哥,我要吃糖。”那灰人蹬蹬蹬跑到吳明面前,伸手就去抓吳明的衣襟。
吳明連忙往後一退,然後擡腿,一腳就把灰人給踹倒在地。
“離我遠點!”吳明聲音一下變冷:“別碰我,要不然我踹死你。”
“嗚嗚嗚嗚!”灰人立時趴在地上大哭,“吳明哥哥打人啦,吳明哥哥打人啦!”灰人邊哭邊喊。
這時,又有一個吳家弟子走過來,見到那灰人,上去就是咣咣一頓踹,直到把灰人踹得沒動靜了,那人才道:“再吵就給你踹死。”
吳明看了那人一眼,見那吳家弟子滿臉都是興奮。
吳明道:“踹本應該是家主的吳鵬少爺,是不是感覺很過癮?”
“嗯嗯。”這弟子狠狠點頭道:“我一天不踹這大少爺十遍八遍的,渾身都難受。”頓了頓,這弟子又道:“吳明師兄,你不是和吳信護法出去抓人了麼?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聽得這句話,吳明臉色一變,立即問道:“家主現在在哪裡?”
“在書房。”
……
書房。
書房裡面連一本書都沒有。
書房裡面只有女人。
吳明敲響書房的門半刻鐘後,吳能纔打開書房的門。
門打開,便有五六個女人衣衫不整的走了出去。
吳能則臉色陰沉的看着吳明道:“如果沒有一個很好的理由,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吳能最恨自己在做事的時候被打擾。
“吳信護法死了,被那少年所殺。”吳明只說了一句話,吳能的臉色就有了變化。
“吳追風呢?”吳能沒有問經過,而是直接想到了吳追風。
“吳管事身受重傷,小腹被刺穿。”
“殺我吳家弟子的那個人做的?”
“是。”
“這麼強?”吳能眉頭緊緊皺起,“能夠重傷吳追風,殺死吳信,這個人在南疆一定有很大的名氣,他是誰?”
“不知道。”吳明立時答道:“他的名氣未必就很大,因爲他的實力並不是很強。”
“放屁!實力不強,能殺得了吳信?能傷得了吳追風?”
“那是因爲管事和護法都大意了。”吳明立即把他所知道的,全都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吳能的眉頭鬆開,“這麼說來,他應該只是有一柄好劍而已。但不管怎麼說,能夠傷了吳追風,殺了吳信,也是有一些本事的。好了,你下去吧,你沒有去拼命,而跑回來告訴我詳情,這一點做的很對,我本應該獎勵你。但你沒有使用傳音石,耽誤了時間,這又該罰。現在就功過相抵吧。”
吳明渾身一顫,一身冷汗的退了出去。他沒敢說他沒有傳音石。這幾年,他清楚一個道理,永遠不要和家主辯解,永遠不要和家主講道理,不然一定會死的很慘。
吳明走了,吳能立時又把三護法吳羣叫進書房。
吳能只對吳羣說了一句話,“吳信死了,吳追風重傷。你去泰城,把那個人找到,別殺。把人活着帶回來,我要親眼看看這個人長什麼模樣。”
“是。”吳羣進來之後,就只說了這一個字,說完就轉身就走了出去。
……
黃昏,殘陽如血。
吳追風躺在牀上,斜陽從窗外照進來,照紅了他的臉。
屋門忽然無聲的打開,一個人無聲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們好久沒見面了。”來人忽然說道。
他是吳羣。
“有五年了。”吳追風沒有看走進來的吳羣,但他已知道來的人是誰。他們太熟悉了。
他們以前都是吳家的護法,只是吳羣的位置沒變,吳追風卻被髮配到泰城。
“這五年我一直想來看看你。”吳羣說道:“但是我又不能來,吳能見不上你,我如果來了,會被牽連。”
吳追風笑笑,“說這些都沒用。你沒來,只是因爲你沒有把我當成朋友。”
“是當成朋友的。不然在你臨走的時候,我不會勸你去殺那個女人。當時你只要把人殺了,就一點事兒都沒有了,可你偏偏不做。”
吳追風又笑,苦笑,“殺了一個人,就會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個,這些年你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你過得可愉快?”
“還算不錯。”吳羣道:“最初的時候,也有些不忍。但時間長了就麻木了,甚至在殺人的時候,還有一點小興奮。”
“你忘了吳家的傳承了。”吳追風嘆息一聲:“吳家是大義之家啊!”
“傳承是家主的事情,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吳羣道:“家主想什麼,我就做什麼,這樣豈不是很好?”
“你不是五年前的吳羣了。”吳追風嘆息一聲,道:“你不應該再活在這個世上了。”
“可我活的比你好,一直都比你好。”吳羣說道:“你知道原因嗎?”
“因爲你比我更識時務。”吳追風道:“但這並不能說明,你會一直好下去。你很可能會沒有我活的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