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玄只一聽到‘紅袖’兩個字,手掌下落便立時慢了五分,他反應可比李恪想象得要快得多,手腕一翻,變蓋爲抓,一把就掐住了李恪脖子,厲聲吼道:“紅袖在哪兒?你若敢欺我,我立時要你性命!”
李恪只覺得憋屈無比,看李玄臉色,只怕他要是回答得有一句話不對,對方肯定一把就擰斷了他的脖子。
要是真因爲一點小小的誤會,就此冤死,李恪只怕躺在棺材裡,也會後悔得爬出來再把自己掐死一次。
但他性格也真是倔強到了極點,臉色漲得通紅,竟然不肯服軟,只道:“你先放開我,否則我寧死也不會說一句話!”
李玄對此人的硬氣,倒頗爲欣賞,他自己是硬骨頭的人,對硬漢子就有幾分惺惺相惜,他也不怕此人能從自己手中逃脫,冷笑一聲,放開了手,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李恪捂着脖子,彎腰一陣乾咳,苦笑道:“靠,這場架打得真他媽冤枉!”
李玄一語不發,森然凝視着李恪,看他架勢,隨時都可能再度出手,事實上,他的耐心,的確已經快到極限了。
“跟我來吧!”李恪半晌才直起腰,轉身道:“咱們好歹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沒事爲難你的丫鬟幹什麼?你的丫鬟是被李元抓走了,說要賣到妓院去!”
“李元!”李玄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胸腔怒氣勃發,不可遏制。
對方屢次三番找他麻煩,也實在是將他惹火了,如今更是抓走了紅袖,那是李玄尤其不能容忍。
李元若是先把李玄處置了,再去爲難他的丫鬟,原也不算什麼,斬草除根嘛。
可是李元連正主都還沒有打發掉,就先去爲難李玄的丫鬟,無論放在哪裡,都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
傳了出去,人家肯定會說,李元怕了李玄,只敢趁着正主不在,去爲難人家房中的一個小丫鬟。
這就是壞了規矩。
李玄憤怒的也便是這一點。
無論前世今生,李元的這般行爲,都是很犯忌諱的。
誰還能沒有親人,就算自己武功練到了天下無敵,也不可能讓所有親人,盡數都雞犬升天,要是人人都像李元這樣,打不過正主,卻拿人家的親人出氣,那隻怕天下九成九的武者,都要變成孤家寡人。
除非是不同戴天的血海深仇,那自然是什麼規矩也不用講了,否則如此做法,極易引起公憤。
李元跟李玄有血海深仇嗎?
以前是肯定沒有的,不過如今嘛,這個仇是結下了。
要是紅袖真有個三長兩短,李玄活剮了李元的心思都2有。
一路上,李恪很快便將前因後果,說給了李玄聽。
“啊……實在抱歉,我方纔心急之下,出手太莽撞了!二哥請見諒!”李玄聽說對方爲了迴護紅袖,還被李元偷襲打了一掌,不由大感歉疚,連忙道歉。
李陽、李恪、李玄,三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李陽是嫡長子,李恪排行第二,和李玄都是庶出。
李恪的母親,也是家主李正廷的小妾,李恪與李玄,實在有着極爲相似的身世。
不過李恪又要比李玄幸運得多。
李恪的母親尚在世,而且頗得家主歡心,他本身練武的天賦也不錯,十七歲達到煉體五重,縱然不是天才之流,但怎麼都不算慢了,所以從來也沒人敢欺負他。
“無妨事,自家兄弟,些許誤會,說開了便沒什麼大不了!玄弟你的身手可真不錯啊,傳聞真是離譜,嘿!”李恪說到後來,譏誚的冷笑了一聲。
李恪與李玄真刀實槍的戰了一場,差點被李玄一掌打死,自然知道,這個三弟,絕非廢物!
非但不是廢物,而且實力之強,整個李家堡三代弟子之中,只怕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這世界實力爲尊,嫡庶之別,其實並不算特別嚴重,大家一切都看實力說話。
嫡長子又如何?將來李正廷若是從族長位子上退下來,接位的未必就是李陽,甚至未必就是李正廷的兒子。
說到底還是要看實力,大家各展神通,誰實力強,坐上家主寶座,便無人不服。
李正廷這個家主,那也不是猜拳選出來的,而是真刀真槍,一拳一腳打出來的。
在李家堡,就算家主的兒子,也享受不到太多的便利,想要資源,只能在家族大比武中,有所表現。
李玄也是家主的兒子,可他若是十六歲之前,達不到煉體四重,照樣只能出府,自謀生路,絕對沒有情面可講。
在這種只認實力的背景下,李恪其實從小到大,受到的冷眼並不多。
他跟李玄固然身世極爲相似,說起來是同病相憐,處境卻不大相同,以往也沒怎麼瞧得起李玄,兩人之間極少有什麼來往。
今日一番交手,發現李玄實力如此驚人,李恪倒從未想過李玄是忽然之間突飛猛進,只以爲李玄以往刻意低調,從不輕易展露武功。
李恪此時忽然發出譏誚,自然是笑以往那些輕視、嘲笑李玄的人實在愚蠢,更笑自己人云亦云,也是個十足的蠢蛋。
“李家堡在龍潭鎮也有不少生意,李元是長房子弟,倚翠樓是長房的產業,李元若是要整治你的丫鬟,多半會把3人帶到那裡去!”李恪見李玄沒心思答話,也不以爲意,只是微感詫異,心說三弟對那小丫鬟可真是很好啊,莫不是他的房中人?
回想一下,那小丫鬟雖然尚嫌稚嫩,但明豔無雙,果然是個美人胚子。
李恪有此想法,實在再正常不過,大門大戶的人家,府中丫鬟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少爺們要收誰做房中人,丫鬟根本無從抗拒。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麼?綠帽子唄!
李恪自以爲明白了李玄如此憤怒的原因,眼中便露出三分促狹,更有七分幸災樂禍。
當然,他這份幸災樂禍並非衝着李玄而去的,他是幸災樂禍李元捅了馬蜂窩,這下只怕是要麻煩大了。
李恪本來不大瞧得起李玄,以往也從未有過多少往來。
但他既然知道這個三弟是厲害角色,兩人又天生有着親近的理由,這時候言語中便不自覺的透出了幾分親熱。
他這是真正把李玄當親兄弟看待了。
這便是家族中的親情,雖然有些市儈,但人豈非都是生活在現實之中?爲人處事,又怎麼能不現實一些。
“倚翠樓!”
李玄聽過這個名字,上次在龍頭巖,林破軍曾經揭破,李晉就是倚翠樓的東家。
李晉也是李家堡長房子弟,與李元是堂兄弟,兩人關係想必是不錯的。
只是想到當日,李晉笑吟吟的一掌拍死李小狼,又覺得只怕未必如此。
以前的李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於龍潭鎮其實極爲陌生,此時李玄也是第一次真正認識龍潭鎮,發現雖是叫做鎮,其實比前世一般城市的規模,只怕還要大了幾分。
龍潭鎮人口沒有確切的統計,但估算起來,應當在三十到五十萬之間,鎮上又沒有什麼高樓大廈,更兼且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佔地極廣的練武廳,如此多的人,容納在一個鎮子裡,可以想見,這鎮子絕小不了。
“到了!”
李恪忽的出聲道。
李玄擡眼一看,眼前一座三層高的小樓拔地而起,窗門重疊,全然沒有想象中的風塵之氣,反倒是精緻巧美,看來極爲典雅,便如哪位千金小姐的繡樓一般,門匾上書着秀麗端正的‘偎紅倚翠’四個大字。
李恪當先走向大門。
李玄一怔之下,旋即回神,心想裝扮得再光鮮亮麗,還不是青樓妓院,絕不會因此便高雅幾分,紅袖若真是在這裡受到半分委屈,我定要將這偎紅倚翠的小樓夷爲平地。
兩人走到門口,一個妖嬈的婦人已經迎了出來,見到李恪,滿臉愕然,轉眼間便堆上了十二分的假笑4,熱情的叫道:“哎呦,今天這是吹的什麼風啊,恪少爺竟然有雅緻光臨咱們倚翠樓!貴客駕臨,姑娘們,還不出來見客?”
她最後一句話,卻是扭頭朝着樓上喊的,回過身來,幾乎把身子掛在李恪身上,媚聲道:“恪少爺,這便請進吧!”
李玄饒是滿腔怒火,見聞此言此景,心中仍是不免有些異樣,恍惚有種置身電影的錯覺。
李恪一把將婦人推開,大踏步走進樓內,立在廳中間,叫嚷道:“李元,給我滾出來!”
那婦人見李玄有些眼生,又見他衣衫襤褸,還揹着大包小包的獸皮袋,簡直像個野人,心中鄙夷,極爲嫌棄,便沒理會他,追着李恪進去,剛要施展渾身解數,討好這主家的公子爺,就聽到李恪大叫大嚷,不由吃了一驚。
“恪少爺這是做什麼啊?”那婦人嬌笑着摟住李恪胳膊。
“滾開!”
李恪哪有心情應付這婦人,一把將她推得跌倒在地,又大叫道:“李元,你不是挺狂的嗎?怎麼這時候做了縮頭烏龜?還不給我滾出來!”
李玄搶上一步,抓住那婦人領口,喝問道:“李元今天是不是帶了個丫鬟過來?現在人去了哪裡?”
那婦人不敢跟李恪撒潑,卻不識得李玄是哪根蔥,見他凶神惡煞的模樣,頓時尖叫道:“人都死哪兒去啦?沒見有人來搗亂嗎?還不給我都亂棍打出去!”
兩人闖進來得太快,翻臉更快,直至此時,樓內男女浪蕩的笑聲,才終於停歇。
樓上樓下,伸出了無數腦袋,看着大廳中的鬧劇,竊竊私語。
倚翠樓是李家堡的產業,平時自然是沒什麼人敢來搗亂,樓內打手們的反應便慢了一拍,見那婦人尖叫,才發了一聲喊,六七個人,四面八方衝向了李玄。
李玄頭也不回,揮手踢足。
只聽到嘭嘭嘭一陣響,那六七個打手怎麼來的,便怎麼回去,轉眼躺倒一地,一個個不是胸口塌陷,便是折手斷腳,哀叫輕吟,慘不堪言。不滅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