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裡傳來一個驚嚇的尖叫聲,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桑葚這邊。
“秦晴,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趕出去!”傅亦桓護住桑葚,連忙用紙巾替她擦拭全部溼透了的頭髮和衣服,秦晴以前是他的經紀人,現在變成了他的助理,這次去威尼斯也一起陪同而來。
秦晴看到蘇晗這幅還沒有潑痛快的樣子,立刻上前奪了酒杯,怒斥:
“蘇小姐,傅先生對你已經是一忍再忍了,你不要不知好歹!”
她的意思是在提醒蘇晗,如果不是傅亦桓念在蘇晗跟他以往有些情分的面子上,別說是國外了娛樂圈了,什麼圈子她都別想混下去。
依照傅亦桓的實力,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稔。
蘇晗冷笑,揮開秦晴,冷視傅亦桓:“這個座位是我花錢買下來的,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
一貫聰明的蘇晗在此刻像是被衝昏了頭腦一般,低估了傅亦桓的手段和能力。
傅亦桓幾乎是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在一旁安慰驚魂未定的桑葚,淡漠出口:“要麼去經濟艙,要麼不能去電影節,你自己選。”
冷靜的一句話,卻是很有分量。
頭等艙裡的人都紛紛轉過頭看看向傅亦桓,不少人已經認出了他。
蘇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最後終於不敢拿電影節開玩笑,去了經濟艙。
一旁心有餘悸的桑葚緊緊抓着傅亦桓的手,深吸了一口氣纔開口說話:“上次被季心婭潑咖啡,這次被蘇晗潑紅酒。好像都是因爲你。”
她的話裡帶着一絲調侃,朝傅亦桓笑了笑。
傅亦桓眉心沒有舒展開,眸子裡有一絲擔憂的神色:“下次少和這些女人起爭執。剛纔是我沒注意,沒保護好你。”
他有些愧疚,桑葚笑得粲然:“沒事。”
桑葚的話剛剛說完就被傅亦桓拉了起來,走向衛生間。
“來這裡幹什麼?”她不明不白就被拖到了衛生間,狹小的機艙衛生間裡,傅亦桓忽然脫下了外套,緊接着脫掉了裡面的襯衣。
他把襯衣遞給桑葚:“把溼衣服脫下來,穿上我的襯衫。”
桑葚愣了愣,接過傅亦桓手裡的襯衫,指了指傅亦桓:“那你呢?”
他不會….不會就這樣出去了吧?那明天所有娛樂新聞的頭條一定又是他了!
桑葚看着傅亦桓,平心而論,他的身材…..真的很好!她在心底忽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臉瞬間紅了。
傅亦桓看到她神色的變化,輕笑着穿上了西裝外套,扣上了鈕釦。
“換上吧,還有三個小時飛機才落地,溼衣服穿在身上會很不舒服。”傅亦桓催促道。
“你…..你先出去。”桑葚指了指門口,示意傅亦桓出去,他在這裡她怎麼好意思換。
傅亦桓卻是輕笑,並沒有離開或是轉過身去,一副你什麼地方我沒有看過的樣子。
桑葚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只好老實地轉過身去換上了衣服。
當兩人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幾乎都把目光投射到了他們身上。秦晴看到桑葚身上穿着傅亦桓的大號襯衫,不禁唏噓,說這兩個人離婚了,誰信?
秦晴看了一眼坐到座位上的桑葚,身旁的傅亦桓正細心地讓她喝水。她不禁皺眉,他們對外公開時候已經離婚了,可是傅亦桓去威尼斯爲什麼還要帶上這個姓桑的女人?難道是舊情復燃了?
秦晴倒抽了一口冷氣,她真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哪裡特別了…….
飛機降落是在晚上十一點,桑葚的睏意頓時襲來,傅亦桓先安排人送她去酒店,自己則匆匆忙忙趕去了電影節。
電影節是第二天才開始,但是傅亦桓這一次並不是作爲演員嘉賓受邀請而來,而是作爲投資商而來。準確的說,他是以商人的身份重新踏進娛樂圈,這次分量,更加重。
桑葚一個人在酒店裡,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九點。
威尼斯是個很美的城市,她起牀後打開手機看到了傅亦桓的一條短信:今天一整天都忙,你自己安排。
簡單的一句話,卻是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桑葚笑着拿了衣服去洗漱,以前的傅亦桓無論是早出還是晚歸從來不會跟她交代行蹤。現在她在變,他也在改變。
桑葚剛剛乘了電梯走到樓下,就看見了九點大堂裡有一位不速之客在等着她。
蘇晗淺笑,摘下墨鏡。朝桑葚點了點頭。
桑葚原本打算不去理會她,徑直走出酒店,但是就在酒店門口,她就被蘇晗攔住。
“桑小姐就連跟我說句話都不願意嗎?”蘇晗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但是桑葚卻清楚的很,這些都是皮像,真正的蘇晗,比毒蠍還可怕。
“我從來不跟瘋子說閒話。”桑葚冷冷地扔給了蘇晗一句話。
蘇晗卻並不生氣:“我給你看一些東西,你再決定跟我說不說話。”
說完,她從她的愛馬仕包裡拿出了一些照片,露出一個角展現在桑葚面前。
當桑葚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眼神立刻變得凜冽。
“你…..你真的是瘋了!”桑葚壓低聲音,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蘇晗巧笑:“現在願不願意跟我說話了?”
桑葚被蘇晗“請”到了她的房間,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的,她也住在這個酒店。
走進套房,蘇晗把那一疊照片盡數扔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雙手抱在面前,坐到了沙發上靜靜地含笑等待桑葚的反應。
桑葚看見那些照片的時候,額上的青筋都凸起了,她只覺得觸碰照片的指尖有些發麻。
這些照片上,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蘇晗和傅亦桓,而且…..都是躺在牀上的…..
照片上的傅亦桓正在熟睡,那張俊顏一眼就可以認出。
他的身旁是巧笑的蘇晗,只用被子輕輕遮蓋了身體,躺在傅亦桓身側,拍下了那些照片。
桑葚只覺得心口有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堵住了,磕地她生疼。
“這些照片都是在波士頓的時候拍的。你喜歡嗎?”蘇晗笑意盎然,她今天格外的容光煥發,似乎早就已經籌謀好了這一切。
桑葚像是觸碰到了骯髒的東西一樣,一把扔掉了這些照片。
照片散落在了地上,卻還是難擋她的視線落在上面。
顯然傅亦桓是不知情的。
蘇晗顯然是看出了桑葚的驚慌,立刻抿嘴笑道:“傅亦桓說的沒錯,我肚子裡的孩子的確不是他的。可是那又怎樣?我和他的的確確做了這些事情…..”
說完,她的目光恰適宜地落在了照片上,無聲地告訴桑葚他們發生過什麼。
桑葚咬了咬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着蘇晗:“誰沒有過幾箇舊愛,蘇小姐,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可是如果我把照片公佈出去呢?我還可以說這些照片是近期在威尼斯拍的。讓我想想輿.論會怎麼說:傅亦桓蘇晗舊情復燃,威尼斯共度良宵?”她笑了笑,精緻臉龐上的笑意讓桑葚發寒。
桑葚不語,蘇晗卻是繼續:“既然我不能夠留在傅亦桓身邊,你也必須離開他!”
“哼,那是我和傅亦桓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手。”桑葚冷冰冰地拋出一句話,手指卻已經蜷曲。
“難道你真的不在乎我和傅亦桓發生過的事情嗎?我們曾經做着夫妻一般的事情,你也應該知道,不會是一次兩次。你真的不介意他曾經和我……要是我,我會覺得很髒。”蘇晗笑了笑,似乎勢在必得。
桑葚的指節漸漸泛白,她深吸了一口氣,腦中卻循環不斷蘇晗的聲音“不會是一次兩次…..很髒…..”
她倏地起身,幾乎是踉踉蹌蹌地離開,沒有給蘇晗回答,蘇晗卻是看着她落魄的背影一直在笑。
桑葚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想了很久,打了一個電話給傅亦桓。
接聽的人是秦晴。
“傅先生現在很忙,桑小姐你有什麼事情告訴我,等傅先生空了,我替你轉告。”秦晴的聲音聽上去很急,電影節事項衆多,她都快忙成陀螺了。
桑葚原本是想要打電話給傅亦桓,告訴他自己想見見他的。但是當接聽人是秦晴的時候,桑葚有些哽咽地迴應:“沒…..沒什麼事情。”
她匆忙掛斷電話,眼睛裡卻已經是薄霧一片。
她回想起那幾個晚上傅亦桓和自己做過的事情,又聯想到傅亦桓曾經和蘇晗做過一樣的事情。就如同蘇晗所說的,她覺得很髒!
桑葚在哭泣中睡去,雖然她知道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傅亦桓,但是五年的感情不是說忘記就可以忘記,而且這段時間他對她那麼好,讓她情不自禁想要永遠就這麼下去了。可是,一想到那些照片…..她幾乎要作嘔。
桑葚是被腹部的陣痛吵醒的,她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頭上溼了一大片,不是眼淚,而是冷汗。
腹部傳來的劇痛讓桑葚幾乎是蜷縮着身子下牀的。
現在是晚上七點,她拿出手機給傅亦桓打過去電話,接聽的卻仍舊是秦晴。
秦晴的聲音裡透着不耐煩的口氣:“傅先生現在在紅毯,沒空接電話。我現在也忙,先掛了。”
桑葚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聲音,心中頓時有些絕望。
她似乎忘記了這裡是異國他鄉,劇痛中神經也有些恍惚,竟然在找不到人的時候拿出手機打給了陸朝夕電話。
此時的陸朝夕剛剛從手術室裡出來。助手遞給他手機:
“陸主任,電話。”
陸朝夕脫下白色一次性手套,一邊摘下口罩一邊接過電話。
“喂。”他還沒來得及看屏幕就接聽了電話。
“陸醫生,我肚子很痛,好像是闌尾炎。”桑椹的聲音很虛弱,從電話那頭傳來。
陸朝夕的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他隨手將白大褂脫掉,一邊狂奔出醫院:
“你現在在哪裡?我馬上來接你。”
他很冷靜,是作爲醫生的那種冷靜。但是心底卻也很慌亂,是拋去醫生身份的慌亂。
“我在…..”桑葚被陸朝夕這一問,恍然驚醒自己還在威尼斯,“我在威尼斯。”
她敲了敲頭,她竟然忘記了自己遠在異國他鄉。
陸朝夕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他蹙眉,現在威尼斯正在舉辦電影節,她應該是何傅亦桓一起去的。
他原本是想要問既然她和傅亦桓在一起爲什麼不找傅亦桓,但是話到了嘴邊卻不忍心說出口,變成了溫和的話:
“你現在在酒店還是外面?”
“在酒店。”
“你打電話讓酒店前臺幫你叫救護車,自己做好應急措施。我馬上趕來。”陸朝夕話語冷靜,話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趕到威尼斯已經是明天早晨了,你自己如果應付不過來就找警察。”
說完,陸朝夕掛斷了電話,立刻開車去了機場。
桑葚還沒有從陸朝夕的話裡面反應過來。他要來威尼斯?
她只不過是恍惚之間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當她意識到自己是在威尼斯的時候已經後悔了,沒想到他竟然要連夜趕來威尼斯。
劇痛讓桑葚不敢多想下去,立刻按照陸朝夕所說的去做了。
傅亦桓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昨晚的電影節很順利,但是蘇晗因《寒夜》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雖然最終沒有拿到獎項,但是也已經是殊榮。
傅亦桓在看到蘇晗那張得意的笑臉的時候心生厭惡,他當初就不應該給她生存在娛樂圈的機會。
像蘇晗這種女人,永遠都像是蛀蟲一樣,你把她仍在哪裡,只要有腐爛物,她都能夠生存。
推開.房間的門,傅亦桓並沒有看見桑葚的身影。
他蹙眉,現在是凌晨三點,她能去哪裡?
拿出手機立刻摁下桑葚的號碼,卻聽見她的手機鈴聲在房間裡響起。她的手機落在九點了。
“傅先生,未來幾天的時間我都幫你推掉了一些商業聚會,您可以和桑小姐一起…..”秦晴剛剛推門而入,卻看見了傅亦桓一張冰冷緊張的臉。
她環顧了一下房間四周:“桑小姐呢?”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傅亦桓的臉上浮起了一陣怒意,他脫下西裝外套,伸手扯了扯領帶,“我的手機裡有兩次和桑葚的通話,是你接的?”
秦晴一愣,回想起來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情:“是我接的…..怎麼了?”
“她說了什麼?!”傅亦桓似乎沒了耐心,眉心愈發緊蹙在了一起。
“她沒說什麼啊….就問你在幹什麼。我就回答說你很忙啊。”秦晴不明所以,攤了攤手。她難道說錯了嗎?當時傅亦桓的確忙的來不及接電話。
傅亦桓沒有理會秦晴,扔下西裝推門而去。他到了酒店大堂,詢問前臺有沒有看見212房間的女性,前臺剛剛換了班,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桑葚沒有來過威尼斯,這麼晚了她能夠去哪裡?!
傅亦桓情急之下報了警,尋求威尼斯警方的幫助。
第二天清晨,桑葚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看見了一雙擔心的眸子,很熟悉。
“陸醫生?”桑葚開口,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腹部已經有了一塊小小的紗布。
陸朝夕的眼眸顯得很疲憊,眼睛下面有一些陰影,夜班飛機,他一夜沒有閤眼,一下飛機就連找了好幾家醫院才找到了桑葚。
“你昨晚手機忘記在酒店了。”陸朝夕猜測,卻是肯定的語氣,否則他打她電話怎麼會沒有人接聽?就算是在醫院做手術也會有護士幫忙接聽的。
桑葚這纔想起來,一愣:“我竟然把手機落掉了......”
那傅亦桓昨晚回到酒店看到她不在,豈不是打她電話也打不到?他一定很着急!
“陸醫生,能借你手機一下嗎?我打個電話。”桑葚心急如焚。
陸朝夕淡淡迴應,眉心卻是閃過一絲不悅:“打給傅亦桓?”
話音剛落,傅亦桓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病房門口,他神色更加疲憊,桑葚不知道他昨晚和威尼斯警方几乎把整個威尼斯都找遍了,後來他忽然想到桑葚可能是在醫院,所以才一家醫院一家醫院地聯繫過去,直到現在才找到。
“生病了爲什麼不讓護士聯繫我?!”傅亦桓看到陸朝夕的那一剎那眼神裡有一絲吃驚以及轉瞬而來的不悅,但是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桑葚身上,彷彿沒有看見陸朝夕一樣走到桑葚面前,有些責備地問道。
桑葚看到傅亦桓的那一刻心底雖然有些排斥,但是卻因爲委屈眼睛裡立刻蒙上了一層霧氣:
“打你電話一直是秦晴接的,她說你沒空……”
傅亦桓擦了擦桑葚被眼淚弄髒了的臉龐,他的指腹因爲以前長期拍古裝戲拿刀劍,所以有些粗糙,現在觸碰到臉上卻很舒服。桑葚握住了他的手,話語有些埋怨:
“我寧願跟你去電影節。”
“傻瓜。”傅亦桓輕笑。
桑葚不知道陸朝夕是什麼時候走出病房的,他走到醫院的走廊上,坐在了公共椅子上,伸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地靠在了牆上。
病房裡的畫面有些刺眼,她似乎很依賴傅亦桓。哪怕他因爲沒有時間照顧她,哪怕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不在她的身邊。
陸朝夕自嘲地笑了笑,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了幾個未接電話。是唐棠的。
他回撥了過去,電話那頭傳來唐棠虛弱的聲音,這段時間她的病情加重了,而她卻執意不換肝。
“喂。”陸朝夕的聲音很疲憊,電話那頭的唐棠聽出來了。
“你怎麼了?怎麼今天沒見到你來上班啊?”唐棠故作出來的開心,其實她昨晚剛剛發病了。
劇痛剛剛恢復的唐棠就給陸朝夕打了電話,但是他一直都沒有接。
他能夠給她回電話,還是第一次。
“我在威尼斯有點事情。”陸朝夕如實相告,他之所以給唐棠回電話,是因爲剛剛的那個畫面讓他想到了唐棠。
在他的生活中,唐棠一直扮演着他的角色,在他身後一直等着他,就如同他站在桑葚的身後等着她一樣。
莫名的同情,讓他給唐棠回了一個電話。
“哦,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唐棠隻字未提她昨晚發病的事情。
“明天。”陸朝夕原本是想要留下來陪桑葚,但是剛纔看到桑葚見到傅亦桓後淚眼朦朧的樣子他就知道,他留在這裡是多餘的。
掛斷電話,病房的門被推開,傅亦桓出現在了門口。
傅亦桓看見陸朝夕坐在門口,心底掠過一絲不悅。
“你怎麼也來威尼斯了?”他的聲音很平靜,把不悅壓制了下去,桑葚在裡面,他不想跟陸朝夕起爭執。
陸朝夕站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上有一些褶皺,看得出應該是連夜趕來的,連衣服都不曾換下。
陸朝夕臉色淡然如許,但是看着傅亦桓的眼神中卻有一絲敵意和警告。
“既然你把桑葚留在你身邊,就應該照顧好她,就算工作再忙,你第一個考慮的也應該是她。昨晚桑葚如果真的出了事情,後悔也來不及。”陸朝夕的警告似乎帶着一點火藥味,“這樣的事情如果出現第二次,我不會讓桑葚繼續留在你身邊。”
最後一句話,帶着強勢的口吻,不是陸朝夕一貫以來對傅亦桓的口氣。
他們兩人從小僵持到大,一個人有的東西另一個人必須也要得到才肯罷休。小的時候這是一種倔強任性,長大了成了一種比拼。
如今陸朝夕是在警告傅亦桓,在桑葚面前,他們一樣可以比拼。
然而陸朝夕的話卻引來了傅亦桓不屑地嗤笑:“你憑什麼?你真的以爲你讓桑葚跟你走她就會離開我?”
傅亦桓勢在必得的口吻讓陸朝夕不悅,這種口氣彷彿是在宣告桑葚是一件物品,是歸他所有的物品。
傅亦桓瞭解桑葚,她曾經瘋狂迷戀他。縱使現在她總讓他感覺到若即若離,但是他仍舊能夠感覺到她的心裡只有他,而沒有陸朝夕半分。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陸朝夕淡漠地扔下一句話,他是痛恨眼前這個光芒萬丈的男人的。
從小傅亦桓就一直拼命要超過他,把他當做高不可攀的山峰,殊不知陸朝夕卻一直都在害怕,他害怕被傅亦桓超越。
所以,痛恨是相互的。
陸朝夕轉過身,走出了醫院。
傅亦桓回到病房的時候桑葚在收看當地的電視臺。電視裡播放的是電影界的重播。
“蘇晗被提名最佳女主角了?”桑葚看到推門而入的傅亦桓,蹙眉問道。
“恩。”他走到桑葚的病牀前,伸手把桑葚垂下來的頭髮安放在腦後,“你是不是怪我當初心軟?”
桑葚的眸色微微一沉,看着傅亦桓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猜疑:“亦桓,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蘇晗?”
這個問題突如其來,但是傅亦桓卻彷彿是被問道尋常事情一般,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就開口:“沒有。”
沒有……那真的是太可怕了。桑葚的心咯噔一下,彷彿被什麼東西刺中。
眼前這個男人的心太深了,蘇晗畢竟與他相識多年,人前人後做了這麼多的戲,他張口就能在記者面前說出“會對蘇晗負責”的話,轉身又可以告訴別人他從來不喜歡她。
如果不喜歡,爲什麼要做那種事情……桑葚覺得心口很堵,腦中立刻浮起了蘇晗給她看的那些照片的影像,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傅亦桓要去拉桑葚的手,卻在下一秒被桑葚躲開。
傅亦桓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立刻抓住了她的肩膀。
“桑葚,我說過,我們之間不應該有所隱瞞。”他說的真誠,好像是真的一樣。
如果桑葚昨天沒有遇見蘇晗,她可能真的被他騙了。
她之所以逃避,是因爲一直記得蘇晗說的那些話…….
她看着傅亦桓,腦中忽然回想起了顧言程對她說的話,對,她不能夠退縮,就算現在再怎麼懷疑眼前這個男人,她也不能夠表現出對他的猜忌。她還要藉助他接近傅明哲。
她不能夠讓事情在這裡功虧一簣。
於是她扯了扯嘴角,佯裝出精神有些恍惚的樣子:“沒事….我可能太累了。”
她伸手握住了傅亦桓的手臂,笑了笑。
傅亦桓懸着的心在聽到桑葚的話後安定了不少。他輕輕地擁住桑葚,拍了拍她的後背:
“別多心。”
他的話語很溫和,不似從前的涼薄。
別多心?她怎麼能夠不多心……
這場威尼斯之行徹底被桑葚弄得亂套了,傅亦桓拋下了電影節上的事情陪了桑葚一週,直到她康復出院。
回到a市已經是十天後,他們一下飛機就得知顧言程今天舉辦訂婚宴,邀請他們去參加。
回家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桑葚便跟着傅亦桓去了濱海大酒店。
路上傅亦桓調侃顧言程:“這小子,訂婚了竟然不提前通知一聲,他什麼時候有的女朋友?”
桑葚抿脣笑了笑:“閃婚吧。依照顧言程的性子可說不定。”
“季心婭直到以後後不知道會怎麼想。”傅亦桓脫口而出,原本是調侃的話語卻讓桑葚怔了怔。
“季心婭很喜歡顧言程嗎?上次顧言程開車把她撞了,她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啊。”桑葚反問。
在她的印象裡,季心婭好像一直都很討厭顧言程。
傅亦桓輕笑,將車停下,替桑葚細心地解下了安全帶:“他們以前結過婚。後來離婚了季心婭也一直把他當成死敵一般看待。”
這句話讓桑葚震驚,他們…..結過婚?
進了酒店後,桑葚才知道什麼才叫震驚。
因爲顧言程的那位準新娘,竟然是江念念!
傅亦桓看到桑葚神色異常,便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江念念的時候他覺得有些眼熟:“同事?”
“恩……”桑葚含糊點頭,她看見江念念的目光也朝這裡投射過來,她目光清高,轉瞬間就轉開了。
桑葚深吸了一口氣,江念念不是前段時間還和另一個紈絝子弟在一起嗎?現在才幾天功夫,怎麼又成顧言程的未婚妻了?
一場訂婚宴下來,桑葚幾乎什麼都沒有看進去也沒有聽進去,她只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訂婚宴結束,傅亦桓被他的一幫發小拉過去喝酒了,而桑葚則打算去找江念念。
她走到酒店的二樓,江念念沒有遇見,倒是遇見了顧言程。
“顧先生。”
“桑小姐,聽說你和念念是閨蜜?以後我們會經常來往,你叫我言程就可以了。”顧言程今天似乎很高興。
“你和念念是怎麼認識的?”桑葚蹙眉多心問了一句,不過她沒有說出江念念以前和他朋友在一起的事情。
“前段時間在暮色認識的,念念很真實,我很喜歡她。”顧言程笑了笑。
很真實?桑葚頓覺這句話有些諷刺。看來江念念又演了一出好戲。她騙了桑葚這麼多年,在桑葚面前裝純良無害裝了這麼多年,後來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現在她又要來騙男人了是嗎?
呵呵,想來真是諷刺。
顧言程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就邀請桑葚去旁邊的房間坐一坐。桑葚答應了,因爲她知道肯定是關於那個案子的事情。
“桑小姐,我知道你又回到了傅亦桓身邊。接下來,你要儘快查到傅氏的賬目。”顧言程神色嚴肅。
桑葚蹙眉,拿起顧言程遞給她的水杯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傅氏的賬目?我要查的是我父親的案子,和傅氏的賬目有什麼關係?”
“你父親死的那一年應該是09年。據我們瞭解,您父親並非家庭因素所以自殺,所以死因只有可能是工作問題。只要查清楚09年公司的賬目,應該就可以知道那年發生了什麼。”顧言程如是道。
“可是…..可是傅氏的賬目我怎麼可能拿得到?”桑葚捏着水杯的手在空中頓了頓。
顧言程輕笑:“並非要詳細的賬目,只要你弄清楚那年傅氏究竟發生過什麼經濟上的大動盪,你也可以不去查賬目,你懂嗎?”
桑葚點了點頭,弄清楚傅氏到底經歷了什麼大動盪……這件事情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極難。傅氏既然沒有對外公開過那一年的“大動盪”,那讓她該怎麼查?
顧言程看出了桑葚的顧慮,提醒她:“你只要記住,你現在是傅亦桓的女人。”
桑葚先是愣了愣,接而恍然驚醒。
桑葚和顧言程走到一樓宴會廳的時候,看見了裡面極爲喧鬧的景象。
顧言程的臉色微變,因爲他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一身紅衣的高挑身影鶴立雞羣,桑葚也一眼就看到了她。竟然是季心婭。
桑葚走到了不遠處傅亦桓的身旁,此時的傅亦桓和身旁的那一羣發小還在喝酒。
“季心婭是不是來鬧事的?”桑葚緊張地抓了抓傅亦桓的衣袖。
傅亦桓輕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身旁的一個男人還笑道:“就等着看好戲吧,季大小姐鬧起事來的功夫,沒人能夠招架得住!哈哈哈。”
忽然間,桑葚覺得那個季心婭有些可憐。
她看見季心婭站在那裡指着一個身穿禮服的女人罵道:“就你這幅樣子還嫁給顧言程?!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德行。”
桑葚看見她對面被罵的人正是江念念。
所有人都在看着今晚準新娘的反應,她和季心婭站在一起,的確是輸了一大截,季心婭就算在娛樂圈裡容貌也是佼佼者,就算江念念也不差,但是畢竟季心婭有着明顯的光環。
但是江念念卻是極爲淡定地嗤笑了一聲:“哼,季大小姐,照鏡子的人應該是你吧,來前夫的訂婚宴上鬧不覺得丟人嗎?你應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皮有多厚!”
全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沒有想到這新娘罵起人來竟然這麼厲害。
季心婭哪裡能夠受氣,她氣得肩膀都顫抖了:“你和顧言程才認識幾天就結婚?我和顧言程都認識多少年了你知不知道?”
桑葚覺得心口有些堵,她覺得季心婭此時像是一個被人看笑話的小丑。
“你們還不是離婚了?”江念念淡淡的一句話,擊退了季心婭所有的士氣。
此時顧言程已經走到了江念念的身邊,俊容上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蹙眉看着季心婭:“你來幹什麼?”
季心婭在那一刻頓時覺得心底像是失去了什麼東西。
一直以來,雖然他們離婚了,但是顧言程對她還是百依百順的,連一句重的話都不敢說。但是現在的口氣,分明就是斥責和不耐煩。
“我來幹什麼?顧言程,沒有我同意,你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季心婭的眼淚瘋狂地掉落下來,擡手拿手裡的包去扔顧言程。
顧言程一把拽住了那隻名貴的包,扔在了地上。
季心婭是任性的,因爲她一直都有任性的資格。但是現在,她就連最基本的尊嚴都被踐踏了。
桑葚不忍心再看下去,拉了拉傅亦桓的袖子,示意要離開。
終於到了出了酒店,上了車,桑葚心底卻仍舊覺得很堵,她突然開口:
“季心婭很可憐。”
“她的脾氣該改一改了。”傅亦桓不認同,冷冷的說出一句話,季心婭糾纏他很久,她的糾纏和當年桑葚的糾纏不一樣。桑葚只是作爲影迷,後來作爲妻子對他的迷戀。而季心婭,卻像是瘋狂的粉絲一樣追逐他。
“她還喜歡着顧言程。”桑葚篤定開口,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傅亦桓輕笑側過眸子看了一眼桑葚:“那是別人的事。”
說罷,他伸手撫上了桑葚的手背,示意她安定下來。
桑葚的心卻是怎麼都靜不下來,她不是關心季心婭,而是覺得同樣身爲女人她很可悲,明明還眷戀着顧言程,卻三心二意,到最後什麼幸福都沒有得到。
她在季心婭的身上,似乎看見了未來自己的影子。
她現在懷有目的地接近傅亦桓,傅亦桓卻對她那麼好,到最後,她的結局會怎麼樣?
當初陸朝夕千里迢迢趕去威尼斯找她,就因爲她的一句話,她很感動,卻在見到陸朝夕後只說了兩句話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她有些愧疚,無論對傅亦桓還是陸朝夕,甚至,對自己的良心。
回到別墅已經是晚上九點,傅亦桓讓桑葚先去睡覺,自己則在書房看文件。
桑葚正在衛生間洗漱,她想起剛剛路過便利店的時候買了牛奶,於是就下樓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打算拿去書房給傅亦桓。
推開書房的門,傅亦桓正一邊看着電腦屏幕,一邊寫着什麼。
“牛奶。”桑葚笑了笑,遞了過去。
傅亦桓見到桑葚的時候原本因爲工作疲憊的心一下子舒緩了下來,他一把攬過桑葚,輕輕擁着她。
桑葚連忙欲推開,自從威尼斯看到那些照片之後,桑葚就開始牴觸和傅亦桓近距離的接觸。
但是傅亦桓卻並不鬆開,桑葚沉了沉心,忍住自己心底的難受任由他擁着。
“什麼時候處理完工作?”桑葚隨口問了一聲,看了一眼電腦顯示屏。
“一小時。你先去睡。”傅亦桓的神色疲憊,卻對桑葚露出笑意。
“在看什麼文件?我總覺得你比拍戲的時候還要累。”桑葚心底有些心疼,第一句話卻是無心問出去的。
“傅氏前幾年的賬目。我剛剛接手傅氏,對以前的賬目不熟悉,現在要慢慢熟悉起來。”傅亦桓鬆開了桑葚起身,“我去衛生間。”
“恩。”桑葚頷首,表面上地平靜都是裝出來的,心早就因爲傅亦桓那一句“傅氏前幾年的賬目”而亂了。
等傅亦桓出門後,她就走到了電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