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是容湛的緣故，許格月的聲音也很溫柔，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當然，是給不認識許格月的人聽來是這種感覺。換做是樓念念這種，只覺得虛假噁心，磕瓜子都直皺眉頭。
“這樣啊，那你岳父會覺得很可惜的，畢竟隔了這麼久你跟念念纔來家裡一趟。”
容湛的聲音與許格月的比起來，就顯得平淡了許多。
“以後還會有機會的，這段時間跟樓氏談合作事宜的話，來b市的時間就會變多。”
“哦，這樣啊。”
樓念念一下子就聽出了許格月那極其勉強的笑聲，擠眉弄眼讓容湛趕緊結束通話。偏偏是許格月，話題越扯越遠，絲毫不理容湛說話懨懨。
“你能夠跟念念結婚啊，是那個孩子的福氣，本來當初婚禮現場我該去的，只可惜身體不太舒服就沒過去了。當然，聽說後來發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呵呵……”
擺明了是故意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樓念念一下子就嗆到了，一咳嗽，原本好好放在茶几上的瓜子殼飛出老遠。容湛皺着眉頭看眼前這一切，剛想抽張面巾紙遞給樓念念，就見她嚯地站起身來，拿過自己的手機，噔噔噔跑到臥室裡去。
“你幹什麼？”
容湛喊了一句，只不過樓念念沒有回答他罷了。
樓念念把手機拿到臥室，一路上許格月還在不停地說，那些話又多“溫婉”有多“溫婉”，真是像極了人家女兒的媽媽一樣。非把樓念念說得像是包袱累贅，嫁給容湛，是千百年積累下來的福氣，各種客套話，打造出一個好媽媽的形象。
只可惜，這後半部分聽的人卻是樓念念。
“怎麼辦好呢？跟容湛結婚，是他千百年積累下來的福氣，不是我哦。”
模仿許格月的語氣，樓念念說得輕柔，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想掐死自己這麼做作的樣子。
這邊，許格月一聽到樓念念的聲音，立馬噤聲。
估計也是嚇一跳，半天說不出話來。
“多謝你這麼真心的祝福，我的婚姻的確很幸福，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容湛堂堂正正娶回家的，比起某些人來說，當了那麼多年的小三，到最後連場像樣的婚禮都沒有，真是可憐呢。”
樓念念沒聽到，許格月五指緊握，骨節咯咯作響的聲音。
比起許格月的話來說，樓念念的話就象是裹了蜂蜜的刀子，刀劍犀利直插心口，甜跟痛都是一時之間的事情。
“想着挖苦別人之間，先看看自己，自己都沒有好到哪裡去，你說別人說什麼。從前還以爲你是個善良的女人，但後來發現不是了，做盡了這個世界上最壞最下賤的事情，這種人，你說她爲什麼還要裝出一副高雅善良美好的樣子呢？”
樓念念說得如此慢，聽得到電話另一頭變粗的呼吸聲，可以想象此時的許格月該有多麼憤怒，臉色肯定跟豬血色一樣難看。
“樓念念，你不要這麼目無尊長！我現在起碼還是你爸爸的妻子！你還得叫我一聲阿姨！”
阿姨？
樓念念勾脣冷笑。
“許格月，這一輩子你都沒有資格做我的阿姨！因爲像你這種人，我連接觸一秒鐘都覺得不舒服！”
拿下手機，結束通話。
回過頭就看見容湛雙手抄着褲袋，歪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怎麼？覺得我說的話帥呆了？”
樓念念眉毛微揚，笑着走上前來，語調特別輕鬆，一聽就知道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很好。
“如果你爸知道你說的這些話，會怎麼想你？”
原來，容湛擔心的是這個。
樓念念低下頭，將手中的手機遞給容湛之後，轉過身無所謂地走到牀上坐下。會怎麼看待自己？這個，她向來覺得無所謂的。
要知道樓森做過令她失望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經放棄了這個父親，那麼又怎麼會在意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我肚子好餓，我們出去吃飯吧。”
***
接下來一個月時間裡，容湛一個人往返於江城跟b市商討，同樓氏合作的事宜，並且在一個星期內就簽訂了相關的合約。而樓念念，只停留了兩天就先飛回江城。本來就沒有跟林睿請假，同容湛來過b市，在許格月面前彰顯一下氣勢之後，樓念念就沒有了留下來的必要。
中間有多少磨合，樓念念都很清楚，因爲容湛打電話跟她說過。合作商談結果下來，各自都退了一步，其中容湛就答應樓森讓許雅心到mk同樓氏合作的度假村擔任副經理一職，總經理自然是留給樓念念的，不過得等她辭了林氏集團的工作先。
對此，一開始樓念念是有意見的，不過後來還是被容湛說服了，遲早是要交戰，又何必在乎時間的早晚呢。
一想到再過一星期就要搬去b市工作生活，樓念念其實心裡面最捨不得的就是容皓小盆友了。要知道他們都還沒有分開這麼長的時間，對此雲文婷幫樓念念做了一下思想工作，反正小孩子也是週末纔回家，樓念念週末也不用上班，到時候飛回來也不算難事。
就這樣，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這個週末，樓念念約了兩個好姐妹一塊出來喝咖啡，以後如果忙於工作上的事情，或許就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見面了。
樓念念到的時候，顧亦晗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玩手機，看見樓念念立馬朝她招手。
“你來很久了嗎？”
顧亦晗搖搖頭，將放在座位上的包包拿開放到靠窗那個位置，空出作爲來給樓念念坐。今天的天氣還算好，有太陽，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特別舒服，這樣的天氣最適合出門逛街，同朋友見面喝茶喝咖啡了。
“也沒來很久，反倒是小穎，從來不會遲到的，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接。”
“估計是在來的路上了吧，之前你想跟我說什麼？關於小穎的，上一次因爲要趕飛機，都沒有聽你說完。”樓念念一邊拿出紙巾擦去額角的汗水，一邊問道。
上一次顧亦晗特意打電話來，就是想要跟樓念念說曲小穎的事情，只不過那時候樓念念正好在機場，準備飛去b市，所以就沒有說。
回來的這段時間，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樓念念白天上班，晚上就去上課，學的就是經營管理這一塊的知識。每天回到家累得跟狗一樣，洗完澡倒在牀上就呼呼大睡，偶爾容湛回來，見她這麼累，也能夠體諒，便小心掀開被子躺倒樓念念身邊，然後伸手將她抱到懷裡睡覺。
“小穎最近的心情不太好，雖然臉上還是笑容沒錯，但那都是強擠出來的。而且，她跟陸西城給我的感覺若即若離的，不知道又鬧了什麼矛盾了。”
“陸西城？”
這時候侍者端了兩杯杯咖啡上來，顧亦晗熟悉閨蜜的口味，所以一來就先點了咖啡。
樓念念伸手捂着咖啡杯，側着頭看顧亦晗：“她跟陸西城的感情不是很多年了嗎？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還鬧什麼矛盾呀？”
顧亦晗拿起勺子攪拌了一下杯中的咖啡，濃郁的香味竄入鼻子中，一種味覺上的享受。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穎跟陸西城的媽媽不和，這永遠都是他們感情上的一個絆腳石啊，你說陸西城夾在中間，能不難做嗎？他能夠處理好是一回事，處理不好……”
顧亦晗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她們三個人這都是怎麼一回事，就沒有一個人在感情婚姻上面是順風順水的。
“之前的情況我知道，陸西城的媽媽嫌棄小穎家庭條件不是很好，不過後來我以爲陸西城把這個事情都處理好了。我看他們感情還跟從前一樣啊，小穎沒說，我真的沒有看出什麼來。”
樓念念摸了摸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心裡面想的卻是會不會因爲自己這段時間顧自己都來不及，所以才忽略了好朋友。想到這裡，覺得真的很慚愧，曲小穎是那種爲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而自己卻……
“你估計不知道陸西城的身份，雖然我也是不久前才聽說的，但還是震驚了好久。我猜想，小穎爲了這個事情也煩悶了很久吧。”
“什麼身份啊？他不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嗎？因爲上進有能力才被你家老公看上的。怎麼，他是灰姑娘嗎？”
“……”
灰姑娘！
顧亦晗白了樓念念一眼：“你把一個大男人說成是灰姑娘，你覺得他會開心嗎？”
樓念念剛想要反駁，就聽見曲小穎的聲音飄過來。
“不帶這樣的吧，在背後議論我。”
擡頭就見到曲小穎包包一甩，緊接着坐到對面的沙發上，長髮沒有紮起來，散落到肩膀上，比平日更添了一份氣質美。
“你來啦，我們這不是在關心你呢嘛。”
曲小穎嘖嘖幾聲，很明顯是對樓念念顧亦晗兩個人產生懷疑。
“你們聊天的話題一向都不在我身上，今天這是怎麼回事，我倒有些受寵若驚了。”
第三杯咖啡送上來。
顧亦晗遞給曲小穎方糖，她一直喝不了太苦的咖啡，這個習慣很多年了。
“我是看你最近的心情不太好，所以纔跟念念說的，既然你人在這裡，倒不如你自己跟我們坦白。之前不是跟西城和好了嗎？都以爲你差不多要結婚了，怎麼最近在公司看你們就像陌路人一樣。”
顧亦晗看着曲小穎，桌子底下又踢了踢樓念念的腳，示意她趕緊跟在自己後面。
果不愧是多年的好朋友，那默契都是槓槓的。
“你要是不跟我們說實話，就真的是把我們看成沒有的了，既然我們都已經看出你心情不好了，北鼻你就不要忙着我們了好嗎？”
曲小穎苦笑了一聲，拿起咖啡飲了一口，直皺眉頭。果然不加糖的咖啡，苦到了心裡，同此時此刻的情緒彙集在一塊，竟出乎意料地合適。
同樣的苦澀，同樣的回味。
“我跟他……分手了。”
這六個字，就跟落入平靜湖心的石子一樣，瞬間激起圈圈漣漪。
樓念念瞪大了眼睛看着曲小穎，短短的一個月內，她忙得連眨眼時間都沒有的一個月內，曲小穎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反觀顧亦晗，眉頭緊皺，好半天才遲疑地開口：“是因爲陸家嗎？陸家不同意你跟陸西城交往？所以最後他還是回到了那個大家族裡面，然後將你拋下了？”
曲小穎搖頭，如果是因爲陸家的話，他們早就在一年前那段最艱難的時候分手了。說到底，還是因爲彼此累了，一個是累，一個是失望，所以面對面也無話可說。
“陸西城這輩子是不會回到陸家的，我們之所以分手，是因爲性格上的問題。很多時候兩個人可以談戀愛，但不一定適合結婚一輩子生活。”
樓念念還想問什麼，但曲小穎卻伸手阻止了她。
“別說我的事情好嗎？你們是知道我的，在感情上我不喜歡多說一句，所以你們就別問我了，我對愛情還是有期待的。”
樓念念看着曲小穎，語氣稍顯猶豫：“那你們還有複合的可能嗎？”
曲小穎瞥了樓念念一眼，將問題像丟皮球一樣丟回去給她：“如果你跟容湛走到盡頭了，你覺得你們還能回頭再走一遍，選擇另一條路去嘗試嗎？”
瞬間，問倒了樓念念。
“我不是針對你跟容湛的感情，我只是在說我自己罷了，有肖任這個前車之鑑你們就知道了，但凡不可能，我就不會再回頭。”
更何況，這一次是因爲夾在中間的陸北漠。
“好了好了。”曲小穎往後一靠，慵懶的姿勢，手裡面還端着咖啡，淺笑盈盈地看着樓念念：“快跟我們說一下你以後的計劃吧，眼看着你就要成爲我們三人中最強的商業女精英了，怎麼能不發表一下感言？”
樓念念喝着咖啡，差點因爲這句話噴出來。
“對啊，以前你也沒有跟我們多說你家裡面的事情，現在，怎麼突然就要殺回b市了？”
顧亦晗把身子靠前，單手支着下巴好奇地看着樓念念。
“其實你們也知道，我之所以不說我家裡的事情，是因爲關係不和睦，當然這一次殺回b市也是有理由的。關於樓氏企業，我想要奪回來。”
曲小穎挑眉看着樓念念，奪回來，這是什麼意思？
“樓氏在b市也是大企業吧，怎麼是你說奪回來就能夠奪回來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非這樣做不可。”
果不愧是顧亦晗，一下子就聽出了重點。
樓念念低下頭，攪拌咖啡的動作持續了有幾秒鐘後纔開口：“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外公辛辛苦苦創立的企業落到許格月手中，這個女人，比我想象中的可怕太多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她那麼默默無聞的背後盡是心機跟陰謀，所以，即使知道這一場戰役會很艱難，我也會堅持下去。”
曲小穎跟顧亦晗面面相覷，顯然是沒有想過這樣的情形。
她們以爲，樓念念只是單純想要幫容湛擴展業務，當一個偉大的賢內助罷了。
“所以啊，接下來的日子我大多數都在b市了，只有週末回來看我家寶貝的時候，有時間跟你們喝咖啡聊天。”
樓念念故作輕鬆地微笑，但誰都看得出來，她心裡壓力挺大的。
“那麼容湛呢？他跟你一塊去b市嗎？還是隻有你自己一個人。”
樓念念輕笑地搖頭，這個，她自己都不知道。
“阿湛沒有說，我也沒有過問，他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所以我覺得如果我一個人的話，也沒有什麼。”
“他是你的丈夫啊，在你背後幫你做這些事情不算客氣吧。”
曲小穎覺得好好笑，聽樓念念的語氣，她跟容湛之間的關係就好像相敬如賓，那麼客氣的，簡直不像是恩愛的夫妻，互不計較。
不僅僅是曲小穎，顧亦晗也聽出來了：“你跟阿湛的事情，是不是還沒有解決？我指的是感情上面的。”
這一個月，沈之言就像是懂事了一樣收斂了不少，努力拍戲，在劇組也因爲認真積極而頗受好評。出席了不少的活動，接了很多廣告代言，看得出來星娛這一次是真的要重捧她，新劇都還沒有播出，人都已經紅起來了。
踏踏實實做自己的事情，再沒有在緋聞上面做文章。
按道理說，樓念念是應該覺得心安纔對，可她仍舊無法覺得輕鬆，因爲有那麼一夜，容湛回來躺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有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
還跟之前一樣，能夠清晰辨認出來——joyjeanpatou。
樓念念有些恨自己的鼻子，爲什麼要那麼靈敏。
“樓念念！”
顧亦晗伸手在樓念念面前晃了一下，纔將她的思緒給拉回來。
“想什麼呢，問你個問題居然發呆了。”
樓念念扯了扯嘴角笑笑：“我們一直都那樣啊，現在就只想平平淡淡，不想再起什麼波瀾了，很累，沒有那個精力去應付太多的事情。”
顧亦晗握住樓念念的手，認真地看着她：“不要委屈了自己。”
該來的總會來，需要自己拋頭露面出手的時候，也不能夠扭扭捏捏顧忌太多。
當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時，許格月擡起頭來，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像是見面的人很重要一樣，引得她很緊張。
“說吧，這一次又要我做什麼？”
對方很淡定落座，比起許格月來說，身上多了一分沉穩。
“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我其實很想你，很想要來見你，看看你到底過得好不好。”
聽到這樣的話，對方冷笑起來，“用不着這樣，我們之間本來就不需要什麼情深綿長的，所以這種戲碼，還是不要演了。看得真是叫人噁心。”
許格月選的地方是餐廳，在客人未到的時候，就已經叫了一瓶紅酒。此時對方拿起酒瓶，徑直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晃了晃酒杯，淺抿一口。
尖酸刻薄的語言，冷漠的聲音，再加上這一副冰冷的表情，本該生氣得拍桌子發怒的許格月，卻很鎮定，反而眉眼還透着一股愧疚。
“你非得用這樣的語氣跟態度跟我說話嗎？畢竟我是你的……”
“閉嘴！”
冰冷淡漠的女聲，截斷了許格月未說完的話，眉眼上挑，眸色中滿是冷意。
“如果你找我過來只是爲了說這些的話，很抱歉，我沒有時間在這裡聽你說，另外，以後你也不要再找我了。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陌路人，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關係，所以請自重好嗎？”
相似的容顏，咫尺距離，相互對峙。
“你怎麼可以這麼跟我說話。”
許格月都有些着急了，但依舊是臉露可惜的表情：“我只想問你一句，你過得好嗎？”
女人冷笑，將高腳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任由酒精滑過喉間。
“你問這個問題，就不覺得可笑嗎？別人可以問我這個問題，因爲那叫關心，那麼你憑什麼。”
“我……”
“我再說一遍，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這一次，你又要我做什麼。”
繞圈子只會讓時間變久，跟許格月這種人聊天，向來不喜歡長聊。所以長話短說直擊重點，才最適合自己。
足足愣了有幾秒鐘，許格月才嘆了一口氣：“我們之間就只能夠這樣嗎？我以爲你願意跟我心平氣和談一談你現在過得生活。忙不忙，開不開心，有沒有喜歡的人，什麼時候結婚，我以爲我們的話題能夠親近一點。”
就像是沒有聽見這番“動人”的話一樣，對方還是表情淡淡。端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紅酒，不過這一次是一口一口喝得極慢，品嚐其中的醇厚酒香。
“我所做的一切，從來都是爲了你好的，你要相信這一點。”
女人喝酒的動作頓了一下，彷彿是不贊同這一句話，擡眼看向許格月。
***
三月，願我們一切安好
明日更新見，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