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戀。
這個詞語剛到嘴邊,樓念念就停住了。如果說是自己單戀的話,那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又算是什麼?單戀的話,不就應該是自己追得死去活來對方卻沒有給予半點回應嗎?
下意識拉了拉衣領,今天特意穿了襯衫,領子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跡,那傢伙簡直跟餓虎撲食一樣,身上就沒有一處是沒有青紫痕跡的。
“小姨,我們現在感情還不是很穩定,等確定下來了,我一定帶他去見你跟姨父,哈哈。”
關梓君點點頭,微笑着開口道:“那麼起碼可以跟小姨說一下對方是做什麼的吧?多大了,這些應該可以多多少少透露一下吧。要不然,小姨此行不是很沒有價值嘛?”
關梓君不是那些世俗之人,對於門第這種從來不在乎,也不講究什麼門當戶對,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嫁給一個什麼都不是空有一身才華的男人了。她只是關心樓念念,想要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能夠守護樓念念,給予她幸福的男人。
樓念念撇了撇嘴巴,故作不悅道:“小姨,你這是查戶口吶,都說了等事情定下來了,一定帶給你看。要是萬一我現在跟你說,最後我沒有跟他在一塊的話,多丟人啊小姨……”
樓念念乾脆撒嬌,想用這種方法瞞過去。
可是!
關梓君可不是小角色,一眼就看破了樓念念的心思。
“念念,你……”
“好了,小姨,我們不要說這些了好不好?”
樓念念打斷關梓君的話,站起身來,拿出手機,“小姨,我要回去工作了,現在沒有辦法跟你聊天了,等週末,這個週末我去家裡吃飯。”
“啊啊!念念……念……你這孩子。”
逃出咖啡廳的時候,樓念念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屏保,是容湛的照片,還是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纔從網絡上找到的稍微清晰一點的照片。
手指輕輕摸了摸,深呼吸一下,大步走回辦公室。
回到辦公桌前想要繼續工作的時候,卻發現下不了手,不知道要做什麼,點開文檔,除了發呆還是發呆。
當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充斥在腦海裡的所有畫面,就都變成了那個雨夜,一輩子都想要忘記的雨夜。
……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隨即而來的是轟鳴的雷聲,大雨如注,天地一片昏暗。
打着傘步伐加快,皺着眉頭看一眼早已經溼透了的帆布鞋,樓念念忍不住說了一句粗話。這雙鞋子可是她做喜歡的,且不說是限量版,上面的花樣還是母親關梓雲親手畫的,作爲母親送給自己最後的一份生日禮物,樓念念比什麼都還要珍惜。
不,不能夠這麼說。
所有關梓雲的東西,不管是送個自己的禮物,還是使用過的東西,對於樓念念來說都是寶貴無價的。
今天,如若不是參加演出需要穿這雙鞋子,樓念念才捨不得呢,現在,只能夠快一點再走快一點回家。
拐個彎就到家了,樓念念抿了抿脣瓣加快腳步,就在這個時候——
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從旁邊飛馳而過,濺起的雨水弄溼了樓念念整個裙襬,還沒來得及躲開。樓念念怒地擡起頭就想要發飆的時候,卻在看到車牌號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呆了一下,一瞬間,車子就拐彎消失在視線中。
手中的雨傘就這樣滑落,跌倒了地上,整個人就暴露在雨中,大雨打溼了頭髮,順着髮絲一滴一滴流下,佈滿臉頰。步伐沉重地移動着,思緒迴應過來的時候,立馬衝上前去,當看見高級轎車停在離自家門口不遠處的時候,樓念念停了下來,躲到牆角,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等待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跟痛苦的,特別是這個時候,屏住呼吸,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關鍵的畫面。雨滴弄溼眼睫毛,一滴一滴像眼淚一樣滴落下來,再難受樓念念都不敢眨眼睛。
就是這樣……
她等到了一個人,當她看見那個身影鬼鬼祟祟從後門跑出來跑到車門前跟那個男人說話的時候,脖子就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掐住不能夠呼吸了一樣。
想象了很多很多的場景,很多很多的畫面,仍舊無法接受,這兩個人會有聯繫。
空氣中除了雨滴聲,還有那吵架聲,從未有那麼一瞬間,樓念念感覺自己的聽力那麼好,如同順風耳一樣。
那些醜陋的字眼,就那麼一字不漏地傳入了自己的耳朵中——
“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給你的錢已經夠多了,不要逼我!”
“你現在是樓太太了,所以了不起了?別忘了你的墊腳石特麼的是老子的女兒!”
“不是的!我警告你!不要再胡說八道!那是我跟阿森的女兒,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拿着臭錢趕緊給我滾!”
“臭錢?爲了這些錢你做了多少出賣良心的事情你自己最清楚!這一次算我放過你,下一次要再敢不接我的電話,我弄死你!”
“你非要這樣做嗎?你非要將我置於死地你才肯罷休嗎?你不賭的話,這些錢都夠你揮霍下輩子了,我求你,你不要再來找我好不好,你也讓我過一過安穩的日子好不好。我愛了阿森二十多年,現在終於可以名正言順跟他在一起了,我拜託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好不好!”
“過一過安穩的日子?哼……真是好笑,你是想要報復他吧,別以爲我不瞭解你的心思,你早就不愛他了,帶着我的種處心積慮進入樓家,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小九九。”
“不要再說了!”
後面的話,又神奇般地再也聽不清楚,只看見男人打開車門,緊接着把女人一把塞回車裡。
那個女人。
不是別人。
就是樓森再娶的妻子,樓念念的繼母——許格月。
那個溫柔賢惠善解人意的女人。
但現在似乎看來,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全身早已經溼透,但再涼不過人心。
興許是真的對那個家毫無留戀,對那些作爲無比心寒,最後才選擇了離開,上一輩人的恩恩怨怨,不想要去摻和,不想要去攪亂了自己的人生。
……
一天的忙碌,也可以說是一天的無所事事,估計所有的同事都看得出樓念念的心情並不是很好,雖然一直坐在辦公桌前,雖然稿子很快就做好,雖然手頭的任務在一件件完成。但是,那時不時出神的樣子還有緊蹙的眉頭,都讓同事們看出來,她心裡有事。
因爲太過疲憊,打不起精神來,樓念念也就沒有去警局找容湛,下班磨蹭了好一會後才收拾完桌面起身離開。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在路口站了好半天都沒有等到出租車,小腿都酸得抽筋,眼皮也在打架。在心裡面默默數了一百隻綿羊後,樓念念還是放棄了,默默往地鐵口走去。
而另一邊,跟某人一樣一整天魂不守舍的呢,還有另一位人物。
陳止安跟在容湛身邊這麼長時間了,可以說,頭兒挑一挑眉毛,自己就會立馬有個動作,那都是下意識的。所以今天,從容湛一進警局開始,陳止安就已經看出了不對勁,難不成頭兒跟嫂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我上一次吩咐你查的事情,你辦得怎麼樣了?”
聽到容湛這麼一問,陳止安立馬抖擻精神,跑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再回來的時候,手裡面多了一份文件夾。
“頭兒,這是嫂子的基本資料,嫂子是單親家庭的?”
沒錯,之前容湛就是讓陳止安私底下查樓念念的身份,隱約總是覺得她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雖然現在已經不這麼認爲了,但對於這個女人,他還是知之甚少,有必要深入瞭解一下。當聽到陳止安這麼說的時候,容湛接過文件夾的手一頓,擡起頭來的時候,眸中深邃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
“父母離異了,還是有一方去世了?”
陳止安搖搖頭:“這個不是特別清楚,檔案上面只是寫了母親的名字,更奇怪的是,深入瞭解情況,能夠得到的基本消息卻還是很少。”
原本這種東西,只要把樓念念的身份證號往戶籍系統上一輸入,很多東西也就跟着一清二楚了。但陳止安在調查樓念念的時候,卻費了不少的力氣,首先,她父親那一欄,就是空白的。
“嫂子是b市人,因爲讀書的關係纔來的江城,這些年也就一直在這邊讀書,回去b市的次數少之又少,在這裡有個親人,好像是她的小姨。頭兒,嫂子不是那種身世複雜,城府很深的人。”陳止安指了指文件夾,笑得很詭異,“嫂子的成績可一直都是頂尖排名的,頭兒當年也沒有這麼聰明吧?”
“……”
白了陳止安一眼,令他嗅出了目光中的危險,趕緊識相離開。
辦公室的門關上,氣氛又變得安靜起來,只聽得到翻紙張的聲音,嘩啦,嘩啦。看着檔案上那個女人的資料,想起今天早上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樓念念躺在自己的懷裡,下意識想要將她推開,卻在看見她偎依着自己如同一隻小獸的模樣後安靜下來。
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女人,睫毛長而濃密,白希的臉蛋紛嫩紛嫩,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碰。
肩膀裸露在空氣中,眼睛所見,手也跟着動,拉起被子覆蓋上,動作輕得生怕驚醒了她一樣。
明明昨天只是一場醉酒,明明那就是一場you惑,可爲什麼今天早上一醒過來,看見她的時候,卻沒有半點厭惡的感覺。
樓念念不曾想過,她醒來的前幾分鐘裡,容湛都想了些什麼。
如若不是傅廷琛打來的一個電話,容湛都還不知道早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也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裡,他之所以不離開,是在等待着什麼。
“明晚有時間嗎?”
“什麼事情?”
“晏銘未婚妻,那個阮琳若生日,訂了一個包廂,要我們都過去,有家屬帶家屬啊。”
顧晏銘的未婚妻?
容湛忍不住蹙眉,顧晏銘不是不喜歡這個女人嗎,那麼一個生日而已,又何必興師動衆要這幫兄弟都過去。
“是你的主意還是他的主意?”
傅廷琛大笑三聲:“你以爲我那麼無聊嗎!”
“……”
“就這樣!明晚說定了,老地方,我還有點忙就先這樣了,明晚再敘。”
當霓虹燈閃爍,天邊最後一抹淡藍色被黑色所替代的時候,容湛已經開車回了別墅,剛熄火還沒有將鑰匙拔出來的時候,就忍不住擡起頭來看向某個位置。
燈火通明。
心裡面那抹奇異的感覺也跟隨着消失,下車關門,步伐比平日裡都要快。
樓念念一回來就倒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睡過去,調好了鬧鐘準備按時起身好做晚飯,卻忘記了手機調成靜音,所以鬧鐘響了的時候是震動,根本就不足以吵醒她。
容湛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某人隨意躺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雙手放在胸前,像一隻弱小的兔子一樣睡在沙發上。
俊眉緊蹙,走上前去,伸手就想要把樓念念給揪起來,可最終,還是停在了半空中。因爲看見了她脖子上的吻痕,昨晚到底把她給累壞了,想到這裡,容湛折回房間,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條薄毯子。
小心翼翼地幫樓念念蓋上,也不準備把她抱到臥室裡,生怕一個動作就把她給驚醒了,是有多累才倒頭就睡,怪不得今天沒有去找自己。
腦海裡這個想法衝出來的時候,容湛被自己嚇了一跳……
原來。
他是在期待她的出現嗎?
樓念念是被飯香給勾醒的,夢裡面吃着滿漢全席,手中的勺子沒拿穩,掉在了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附身想要去撿起來的時候,卻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湯,一下子灑到了身上,可以說是一片狼藉。
猛地坐起身來,卻纔發現這只是一個夢,可飯菜的香味卻真真實實鑽進了鼻孔裡。下意識摸了摸嘴角,幸好沒有流口水,她居然就這樣睡過去了,連容湛回來都不知道?想到這裡,樓念念立馬翻下沙發,原本蓋在身上的薄毯子也滑落到地板上。
來不及撿起來,來不及穿上拖鞋,就朝廚房奔去。
當看見那個頎長偉岸的身影在竈臺前忙碌的時候,樓念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生怕這只是一場奢侈的夢,而她還沒有從夢中清醒過來,可是,這一切卻又是這麼地真實。
容湛回過頭來的時候,恰好就看見樓念念捏着自己的手,“嘶”地一聲輕呼。
“你在幹什麼?”
“啊?”
絲毫沒有意料到某人會這麼突然地轉過頭來,現在要往回跑倒到沙發上假裝睡過去,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尷尬地笑了笑,樓念念搓着雙手走上前:“我以爲我做夢呢,你爲什麼回來不叫醒我?我幫你做晚餐啊。”
容湛淡淡地看了樓念念一眼後,轉過頭繼續手中的動作,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也沒有多多少溫度。
“把你叫醒有什麼用,有些事情你不動手我反而不會覺得麻煩。”
“……”
這是嫌棄她的意思?
樓念念嘴角有些抽搐,原本還打算上前的腳步也收了回來,悻悻地靠着廚房的門框看着容湛。兩個人少有的默契,對於昨天晚上醉酒後發生的一切絕口不提,放在心底,卻怎麼都覺得過不去。
看了許久,樓念念終於放棄,轉身走回到沙發上,撿起掉落到地板上的毯子,抖了幾下後摺疊好放在沙發一邊,盤腿坐回到沙發上。
“我以爲你會很主動擺碗筷,是不是太高估你了?”
將最後一道菜盛放到盤子裡,轉身端到餐桌上,原本打算讓樓念念擺好碗筷的,殊不知這傢伙像是會瞬間移動一樣,一下子又坐回到沙發上去。
樓念念聽到這句話,先是愣了愣,而後異常迅速地離開沙發朝餐廳走過來,嘴角還帶着笑容。
“我是怕你嫌我待在這裡太麻煩了。”
一句話裡,沒有過多的情緒,容湛也沒有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回去將鍋碗瓢盆放回到洗碗處,打開水龍頭放滿水讓它們先浸泡一下。不大不小的空間,兩道身影時而交疊,有那麼一瞬間腦海裡產生過錯覺——
這樣的畫面,重複了很長久的時光。
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相濡以沫。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睡過去的,也不知道爲什麼我這幾天特別累,所以今晚一回來倒在沙發上就睡過去了。”
吃飯的時候,樓念念還不忘小心翼翼地跟容湛解釋,後者連頭都沒有擡起來,默默地吃飯,良久纔回復一句:“你又不是保姆,不用特意去做這些事情。”
“……”
樓念念努了努嘴巴,但最終還是選擇不說話。也不知道爲什麼,越來越覺得說多話有些自討沒趣,誰喜歡家裡養一隻嘰嘰喳喳的麻雀,整天煩個不停。
“你是江城市人?”
“不是啊。”
樓念念搖搖頭回答道,這算是什麼節奏?是要開始瞭解她了嗎?想到這裡,心裡倒有些雀躍,是的,他容湛,江城市誰不知道。可她樓念念,就是小透明一枚,跟他接觸雖然沒有一個月,但也有一十幾天了,但是!
容湛!
就好像知道她一樣,從來沒有主動問過關於她的情況,爲此樓念念還心有芥蒂。以爲容湛就是這樣的男人,貼上來的女人來之不拒……
幸好現在開口問了。
實際上,容湛是想要試探樓念念,特意把問題擴大開來再一點點深入到最重要的那一點,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種毫不在意。在這方面,容湛真的稱得上是個好演員,都可以去拿奧斯卡男主角獎了。
“我以爲你是。”
“我是b市人,只是當年考大學的時候,考到江城來而已。”對於這些,樓念念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容湛可不是普通人,作爲刑警,凡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沒有能夠瞞得住的。
將一口白飯夾到嘴裡面慢慢嚼完吞下之後,容湛纔再度開口。
“你父母呢?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提到過。”
不染半絲情緒的黑眸淡淡掃過樓念念的臉頰,想要捕捉到她聽到這一個問題後那一瞬間的表情,可意外的就是她表情很平靜。
“嗯,我媽媽去世了,所以我從來沒有提到過。”
容湛眸光一閃,她這是刻意漏掉了父親不提?
看樣子,還真如資料上所說的一樣,沒有父親,或者父母離異跟了母親之後再不與父親聯繫。
“你爲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啊?以前,你不是從來不關心我的事情嗎?”
樓念念試探性地開口,迫不及待想要聽到某個回答,但迴應她的卻是容湛一聲冷哼,緊接着就見他站起身,抽了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角。
“我吃完了,你洗碗。”
“……”
就這樣,樓念念可憐兮兮地包了洗碗這項工作,卻也是在這個時候,接到了李喬喬的電話,電話另一邊,李喬喬哭得直啜泣,樓念念立馬就慌了。她從來沒有遇見李喬喬這麼脆弱的時候,一隻手還粘着泡沫,另一隻手拿着手機,丟下碗就往客廳跑。
“喬喬,你先別哭,我現在就過去,你等我一下,記得等我哦。”
容湛聽到聲音,從報紙中擡起頭來看了樓念念一眼:“怎麼了?”
“我宿友出事了,電話裡一直哭,我回學校一趟,今晚就不回來住了,可能這幾天都在那邊陪着她。”
一邊回答一邊穿鞋,着急得都沒有發現自己身上還圍着圍裙沒有脫下。容湛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拽住樓念念的手,幫她將圍裙脫下,看了她一眼後淡聲開口:“我送你去。”
這麼晚,又是回學校這麼遠的路程,再怎麼也得紳士一回。
樓念念一聽到容湛要送他,激動地直說謝謝,倒不是因爲他的主動,而是她現在也很着急,如果容湛不送她的話,這種情況下也不一定出去就能夠打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