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上坐着的正是來永輝,此刻的來永輝面容枯槁,沒有半點血色,他睜着眼睛,嘴脣顫動着,似乎想說一句什麼,但始終沒有聲音發出來。
“爸爸!”來子馨哭喊道。
葉楓沒出聲,但他卻知道來永輝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就這樣發展下去,來永輝活不了多久。
來志強蹲在了輪椅旁邊,指着電視的方向,惡狠狠地道:“爸,我給你立的遺囑你就簽了吧,簽了我就放了子馨,如果你不籤,我就讓你看着她死,你願意這樣嗎?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被餓死。”
來永輝的腦袋顫動了一下,他的狀態已經很糟糕了,但他的眼眸裡卻釋放着仇恨的神光,忽然,他冒出了一個聲音來:“滾!”
來志強冷笑道:“好吧,既然你還是這麼頑固,好吧,我會讓人每天推你來這裡一次,讓你看看你女兒的情況,什麼時候回心轉意了,什麼時候就來找我立你的遺囑。”
“爸!不能給他立遺囑,他不會放了我們的!”來子馨大叫道。
“帶下去。”來志強對那個保鏢說道。
保鏢推着來永輝又退了下去。
“葉楓,你有什麼遺言要留下嗎?”來志強又坐回到了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很悠閒的樣子。
葉楓沒說話,卻忽然向牆角跑了過去。
“你想幹什麼?”來志強訝然地道。
跑到牆角的葉楓忽然跳躍了起來,一把抓住監控器,使勁一扯,安裝在牆角的監控器頓時被他扯了下來,第二隻監控器也不例外,也被他用同樣的方式扯了下來。
電視裡卻還播放着來志強說話的畫面,他很生氣:“葉楓,你不覺得你的行爲很幼稚嗎?你死定了!”
葉楓將電視的電源也拔了,整個地下室頓時清淨了。
“你幹什麼啊?你破壞了監控器,我們怎麼和他聯繫啊?”來子馨不明白葉楓爲什麼這麼做。
“你想讓你爸妥協嗎?看着你在這裡受苦,垂死掙扎,一旦他的父愛戰勝了他的理智,他就會給來志強想要的東西,而我們還是會死在這裡,你明白嗎?”葉楓說道。
“我不想死!”來子馨忽然癱軟地坐在了地毯上。
葉楓卻飛快地衝進了浴室,他將浴缸的排水塞塞上,同時擰開了水龍頭,還好,來志強還沒有及時關掉水源,水龍頭的水嘩啦啦地往浴缸裡流動。
“快點快點,再多點!”葉楓發神經地對着水龍頭念道。
他破壞掉攝像頭,重要的原因是不想讓來志強看到地下室裡的情況,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讓來志強看見他在地下室裡做什麼!
水注到半浴缸的時候,忽然就斷流了。
來志強非常聰明,他或許已經猜到葉楓要做什麼了。
隨即,地下室裡的電源也被切斷了,一片漆黑。
“葉醫生?葉醫生你在哪?”黑暗裡傳來來子馨帶着哭腔的聲音,“我害怕!”
畢竟才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遭受到這樣的打擊,陷入這樣的絕境之中,她承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
葉楓取出了那隻電筒,打開,雪亮的光束照射到來子馨的身上,來子馨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衝了過來,一下子撲到了葉楓的懷中,她的眼淚,順着臉頰牽着線兒地往下垂落。
葉楓輕輕地撫摸着她的後背,安慰道:“不要害怕,有我呢,相信我,我一定會把你帶出這裡的。”
“我們死定了,不要安慰我,我很清楚。”她哽咽地說道。
“我要關燈了,節約用電。”葉楓將手電的開關關上了,地下室裡頓時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來子馨也鬆開了葉楓,木然地站在黑暗之中,她看不見葉楓,但她能感覺到他就在她的面前,也只有在他的身邊,她才能感受到些微的安全感。
“我放了半浴缸的水,節約着用,夠我們喝幾天的了,我們去看看冰箱裡有些什麼食物,運氣好的話,我們也能撐一些時間的。”葉楓說道。
來子馨苦笑道:“這有用嗎?你面對現實好不好?就算我們有了這些水和食物,我們也只是能多活幾天十天而已,那之後呢?我們還是會死在這裡的!
“你放棄了嗎?這就放棄了?你變了,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來子馨,你究竟怎麼回事?打起精神來!”葉楓對着她吼道。
黑暗裡響起了來子馨的抽噎的聲音。
一個能徒手撂倒五個持槍保鏢的人,就算是被困在地下室之中,那個地下室也絕對是他的地盤。
所以,就算葉楓毀掉了監控設備,切斷了地下室與外間的聯繫,來志強也絕對不敢派人進去,因爲他很清楚,一旦葉楓出來,那絕對是猛虎出籠,而他的麻煩也就大了。
所以,他不會給葉楓半點逃出來的機會,他要等到葉楓和來子馨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再打開合金防爆門,那個時候,也是他的計劃進行到最後一步的時候,他會得到來永輝的遺囑,而葉楓和來子馨都得死在這裡。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葉楓其實也很清楚來志強的計劃,他能做的就是爭取堅持更多的時間,趁來志強打開防爆門的時候突然反擊,逃出去,或者,挖一條地道提前逃出去,除了這兩個選擇,他沒有第三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很被動,來志強是非常聰明的人,他如果將開門的時間延遲到他奄奄一息的時候,那時就算防爆門被打開他也逃不出去,他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他更不喜歡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來志強那樣狡猾的人去掌握,那麼,就只有第二個選擇了,挖地道逃出去。
咚咚咚、咚咚咚!
葉楓沿着牆邊行走,握緊的拳頭不時敲打牆壁。
“沒用的,葉醫生,我說你怎麼就不接受現實呢?來志強說的是真的,這裡的牆壁有一米後,而且中間還夾着一層鋼板,就算坦克來轟也需要十發炮彈才能轟開,你的拳頭比坦克的炮彈還厲害嗎?”抱着膝蓋蜷縮在沙發上的來子馨顯得很頹廢,她已經失去了鬥志。
葉楓沒理她,繼續敲打着牆壁。
他渴望一個被某個包工頭偷工減料的地方,比如在牆壁裡灌泥沙,甚至是泡沫什麼的,他一拳下去,一個大洞就出現了。
可是,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來永輝那麼大一個地產商,他自己修建的避難所,會在牆壁裡灌泥沙或者泡沫嗎?
然而,卻就是這樣幼稚而天真的想法給葉楓帶來了動力,也讓他好受一些。
“我怎麼會在這裡呢?”來子馨的聲音,怨天尤人的感覺。
葉楓嘆了一口氣:“子馨,你能安靜一點嗎?你不幫忙也算了,抱怨有用嗎?”
“當然有用!”來子馨的聲音一下子就大了起來,“都是你!我真不該去找你,你非但沒有幫到我,還把我害死了!”
“你不都還活着嗎?如果我害死了你,我豈不是在跟鬼說話?”說道這裡,葉楓忽然學起了鬼叫,“嗚嗚——我死得好慘啊,我死得好慘啊,我的腸子呢,哎呀,怎麼纏到腳上啦?來子馨,你快來幫我把腸子解開,快來——”
雖然雙眼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但在這個完全沒有自然光線的地下室裡,適應了也等於沒有適應,看不見葉楓,卻能聽到他在黑暗裡鬼叫,來子馨頓時毛骨悚然了,她捂着耳朵,罵道:“你混蛋!不要嚇我,我從小就怕鬼!”
“那你還抱怨嗎?”
“不了不了,不了!”來子馨伸長了纖細的脖頸,對着葉楓的方向啐道,“你滿意了嗎?”
葉楓笑了一聲:“比較滿意。”
“你去死!”來子馨將抱枕抓起來向着葉楓的方向砸了過去。
眼睛不能視物,聽覺就更加靈敏了,憑着抱枕飛來的微弱聲音,葉楓靈巧地閃開了。
那隻抱枕擦着他的肩頭砸在了牆上,葉楓也沒去揀他,也不敲打牆壁了,他打開手電,向冰箱走去。
走到冰箱前,他伸手拉開了冰箱門。
冰箱裡有食物,但卻不多,也都是一些時鮮水果,沒有主食,這並不奇怪,又不是廚房裡的冰箱,誰會在冰箱裡面放主食呢?冰箱的冷凍箱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浴缸裡儲存的水倒是夠喝幾天十天的,但食物卻嚴重不足,就眼前這些水果,就算一天只吃一點點,兩個人,兩三天的時間也會將它們吃光,剩下的時間,光喝水,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葉楓開始懷念起來子馨的揹包來,裡面雖然背的都是少女喜歡的零食,但好歹也能填飽肚子不是?可惜,在潛入別墅的時候,爲了行動方便,他和她都將揹包放在別墅附近的藏身點了。
“子馨,你餓不餓?”葉楓將手電的光束移到了來子馨的身上。
來子馨卻連看都沒看葉楓一眼,她抱膝蓋,小貓似的蜷縮在沙發上。
葉楓瞧見了她眼角的淚痕,他的心中微微一酸,嘆了一口氣。
他想安慰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該說的他都說了,來子馨聽不進去他也沒有辦法,他自己何嘗又不是充滿痛苦和自責呢,還有恐懼,一點也好受,可是他忍了下來,不敢在來子馨的面前表露半分,在來子馨的面前,他總是顯得很樂觀,但當他安靜下來的時候,他也會害怕,他也很痛苦。
每每這樣的時候,他就不斷地告訴自己,如果我都挺不住了,來子馨又這樣,那我們就真的完蛋了!每每這樣鼓勵自己的時候,他的求生的本能就會再次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