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對道宇星系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當然,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師父的計劃還要很多年才能實現。她讓我來無涯,主要是辦幾件事,讓我想想……”雪清泠微微擡起頭思索了一會兒,蹙起眉頭道:“算了,有點想不起來了,不過我應該有做記錄。”
眼看她在空間玉鐲裡翻翻找找,玉凌不禁無語地道:“你……不是魂師嗎,爲什麼這些事還記不住?”
就算是換個普通人,也不至於忘性這麼大吧。
怪不得雲夢蝶要把玉凌的名字寫在絹布上,看樣子她對雪清泠的記性完全沒抱任何希望。
雪清泠一邊找玉簡,一邊頭也不擡地道:“因爲我小時候被檢測出魂力天賦的第二天,就差點被人暗算死掉,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卻丟了一魄,直到現在也沒找回來。不過它肯定還在陽界,我模模糊糊能感應到一些。師父幫我找了很多天材地寶,勉強算是幫我修補了魂魄的缺損,可我的記憶卻經常出現問題,我已經習慣了。”
即便是說起這麼驚心動魄的事,她的語氣仍然無波無瀾,像是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一樣。
“……爲什麼會有人暗算你?”玉凌忍不住詢問道。
雪清泠終於找到了那枚無比重要的玉簡,淡淡答道:“因爲雲氏一脈是如今元靈族的嫡系,而雪氏族人已經沒落了,大概,他們怕我以後會擠佔掉他們的位置。”
“你……不恨他們?”玉凌總覺得雪清泠平靜得過分了。
“我會報仇,但我不會怨恨,因爲……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情緒?”雪清泠似有些困惑地抿了抿脣,又搖搖頭道:“我不會生氣,也不會高興,不會悲傷,更不會恐懼。我到六歲的時候才感受到什麼叫驚訝,什麼叫疑惑,到十二歲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不甘心,什麼叫沮喪,靈魄的缺失……確實有些麻煩。”
玉凌心中難免有些複雜,難怪雪清泠總是這麼一副木然冷漠的神色,不是她天然就跟萬古冰山似的,而是……她從不知道所謂的七情六慾應該是什麼感受。就像一個從小就失去視力的盲人,他無法去想象世界的五顏六色。
雪清泠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認真地盯了玉凌兩秒,忽然問道:“你現在……是在同情我嗎?”
玉凌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我不喜歡這種情緒……如果我說的話會讓你產生同情,那我還是說正事吧。”雪清泠蹙了蹙眉,將玉簡翻開來,開始一條條照着念。
“總共有四件事,起因是師父姐姐的一雙兒女被接回了族中,引發了軒然大波,師父也從他們那裡知道了封靈星的大變,以及關於你的事情。”
“等等?”玉凌心底一震,趕緊追問道:“你是說念羽白和念羽楓?”
“等下我翻翻,哦對,是叫這兩個名字,我好像還見過他們幾次,只是老記不住他們叫什麼……對了,你是叫……”雪清泠說着說着又看了玉凌一眼。
“……我叫玉凌。”
“哦不好意思,我記人名、地名和數字比較困難。”雪清泠微微垂下眼瞼,把玉凌的名字快速地默唸了十幾遍。
玉凌對此也沒有脾氣,雪清泠這是先天缺陷,不能怪她不走心。
“他們兩個去了元靈族?什麼時候的事兒?”玉凌又問道。
“大概……大概,一兩年前?”雪清泠不確定地道。
“……算了,你繼續說吧。”玉凌覺得還是聽完再問好了,實在不能對雪清泠的記憶力要求太高。
“哦,總之,這對姐弟天賦很好,加上師父的姐姐並非靈女殿下,所以用不着擔負那麼大的責任,族裡的長老有一部分挺喜歡他們,所以他們應該過得還不錯。”雪清泠道。
玉凌聽到這裡便安心了不少,雖然不知道念羽白是怎麼被逆雲流衝到道宇星系那邊去的,但不管怎樣一切無恙就好。
“然後族中長老就商議如何解決幻靈族的事情,初期主戰派佔了上風,派了很多高手去亂塵星系,但幻靈族不知犧牲了多少族人結成屏障,除非有幻靈族血脈,否則完全無法入內。”
“再然後……主和派又冒了出來,提倡與幻靈族結盟共同抵抗道靈族的威勢,中立派則建議觀望一陣,先把道靈族的這一波攻勢應付過去再說。總之,三派吵來吵去,一片混亂,最終什麼決定都沒有做出來。”
“兩大靈族在打仗?”玉凌插話問道。
“嗯,其實之前一萬年一直是對抗與緩和並存,但百年前,雙方的關係忽然變得緊張起來,小規模衝突不斷,只是不幸的是,我族處於下風。所以在二十年前,靈皇陛下想將師父嫁給道靈族靈子,已經算是變相的示弱求和,道靈族那邊居然出人意料地同意了,靈皇陛下幾乎有種起死回生般的驚喜,可沒想到……”
雪清泠唸到這裡不由停頓下來:“算了,後面的話當着你的面說,有些不合適。”
她回憶了一下,平靜地道:“師父曾跟我提過,她當年就表示了堅決的反對,不是因爲她有多麼厭惡道靈族靈子,而是……她覺得這是道靈族的陰謀,是一種變相的綏靖政策,道靈族想暫時安撫住我族,然後騰出精力來做一件大事。”
“可是,師父並沒有直接證據,只是根據一些蛛絲馬跡進行的推測,所以當時沒人願意相信師父,大家都覺得她太自私了,只想逃避這場聯姻。畢竟這些人都被道靈族打怕了,只想抓住那微渺的和平希望,即便這和平如泡沫般虛假脆弱。”
雪清泠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的冷笑,這算是她爲數不多的幾種情緒了。
“那……你知道相儀非嗎?”玉凌覺得這樣的話題離他太遙遠,他也沒興趣摻和到兩大靈族的狗咬狗中,所以不如問點實際的。
“嗯……有這個人,他幾個月前帶着一些人來了族裡,不過並未受到什麼重視,師父也是偶然間注意到了相儀非,並且得知了她和她姐姐兩位侍女的消息。”
“所以師父就讓我打着外出歷練的旗號幫她做三件事,只不過臨走前族裡又塞給了我一個任務,說長庚星君觀測到西境有異象,讓我過去調查清楚。目前而言,我已經差不多解決了兩件事,一個是找到你,一個是把天穴宗的事情回去稟報一下,還有兩件就比較麻煩,或許還需要你的幫助。”雪清泠掰着指頭算了算。
“什麼事?”要是能幫忙的話玉凌倒也不介意,反正雪清泠已經明擺着是友方陣營了。
“尋機救出師父和她姐姐的侍女,還有就是……儘可能聯繫上你的父親。”雪清泠道。
前半句玉凌聽着還好,這也正是他一直在努力的事情,但後半句……
“我……父親?”玉凌說得十分別扭,他已經快招架不住這鋪天蓋地涌來的信息量了。
“嗯,當年……你妹妹出生的時候,似乎發生了什麼大的變故,但那時候我還小,所以什麼都不知道,消息全被封鎖了。師父也沒有過多跟我解釋,反正我只知道,你父親帶着你的妹妹逃出了族裡,自此不知所蹤,但師父說他們應該就在無涯。”
“看樣子你應該沒遇見過他們。”雪清泠頓了頓,又拿出一個秀巧的香囊,上面的紋飾非常精緻:“這是師父親手繡的,讓我拿着當信物,可是就憑這個找人……難度還是挺大的。”
……這難度哪裡是挺大,分明就是地獄級啊。
想想看選擇題四選一都找不對答案,更何況在幾百上千億人口中找着那個對的人?
玉凌覺得他能跟雪清泠碰上都已經是奇蹟了,而且雙方第一次見面的方式還不怎麼友好。
“所以最好你也幫下忙,說不定會有血緣感應什麼的?”雪清泠一臉認真地道。
“……那不科學,雙胞胎的心電感應都沒證實呢!”玉凌無語地道。
“好吧,反正師父說這件事不強求。”雪清泠收起了玉簡。
“話說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沒到天穴?”玉凌一邊梳理着龐大的信息量,一邊隨口問了句。
“應該快到了吧,等等……前面是不是有個人影?”雪清泠忽然停住了腳步。
玉凌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極遙遠處有一個隱約的人影輪廓,孑然一身走在乾裂的大地上。
難道是聞舒?可是看着不像啊……
“走近點再看看吧。”玉凌當即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