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爲傷勢太重，王上的父親很快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茫然無依地在人類世界漂泊流浪。我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麼，反正她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找來了沉夜峰，並喚起了衰微的族運，至此成爲我族王上，到如今又已十年了。”
“其實混血是成功的，因爲王上有着人族那樣驚豔的天賦，還有着我黑雲族悠久的壽命。若不是她急着要給父親報仇，其實大可以用水磨工夫慢慢突破到半神境，不必去修煉風險重重的涅槃之術。”尤莉若淡淡道。
“而她之所以那麼痛恨那些村民，不是因爲族羣利益的緣故，而是氣惱範雅齊害得神靈遺物盡毀，否則有神力傳承相助，她完全可以輕輕鬆鬆邁出那半步。”
玉凌理了理思路才忽然明白過來：“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這麼說的話，她要報仇的對象，豈不就是現在的雲龍皇帝？”
“對啊。”尤莉若頷首道。
“不是我說……封域五國底蘊深不可測，他們很可能有真正的融虛強者坐鎮。她就算以半神的實力殺過去，也很可能一去不回吧？”玉凌頗有些無言。
本以爲尤莉若要反駁兩句，沒想到她竟然點了點頭，擔憂說道：“如果她死在雲龍國，我黑雲族好不容易強盛起來的族運又要大受打擊了。”
“……那你爲什麼不攔着她？”
尤莉若淡淡譏諷道：“攔不住啊，在她心裡，整個黑雲族都比不上她父親的一根指頭。她找來這裡，不是爲了成爲王上帶領我黑雲族更加繁榮強大，而是想利用資源和適宜的修煉環境，讓她儘快提升實力，順帶將夜夢靈收爲己用。”
玉凌本來看尤莉若之前表現得恭恭敬敬，還以爲她是忠心耿耿爲自家王上打算，沒想到她心裡一直暗藏不滿，只是僞裝得比較好而已。
但爲什麼……她卻對着自己這個外人，撕去了那層僞裝？難道她就不怕自己告訴龍梓橦？
尤莉若像是沒看出玉凌的疑問，臉上陡然綻出一個意味莫名的嫣然笑容：“你說，王上與我相比，哪個更好？”
這是個什麼問題？
玉凌怔了怔，慎重地道：“大祭司，你指的是什麼方面？”
尤莉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說呢？”
玉凌心頭莫名浮起一絲寒意，隱隱猜到了什麼。
“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麼？”尤莉若玩味笑道。
玉凌定了定心神，答非所問道：“你們長得都很好看，只是各有特色罷了。”
尤莉若微微一愣，隨後便咯咯笑起來：“有趣、有趣，沒想到你也是個妙人，只是這種層次的讚美是不是太生硬俗套了些？一看你就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哄人開心。”
她徑直朝門邊飄去，回眸輕笑道：“跟我出去轉轉吧。”
“這就不必了吧？”玉凌婉拒道。
“放心，我不會因爲你知道得多，就殺人滅口的。”尤莉若已經拉開了石門。
玉凌只能無奈地跟着她在這片獨屬於黑雲族的世界轉來轉去，所過之處，那些黑雲族人都是畢恭畢敬地朝尤莉若行禮，再充滿狐疑地盯着他看幾秒。
“參見大祭司。”
“參見大祭司。”
無數道聲音此起彼伏，都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敬仰和尊崇，尤莉若的長裙逶迤在地上，緩緩從迴廊中飄過，就像是一位巡視着自己領土的女王。
玉凌知道，這就是她特意想讓自己看到的東西。
起先講述龍梓橦的身世，不過是一個引子和伏筆，現在她才一點一滴將真正想說的事情展露出來。
哪怕她沒有任何言語，但擺在面前的事實卻無聲勝有聲。
只是玉凌不知道，她這麼赤果果地將某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撕開了給他看，究竟是想讓他做什麼。
這片空間其實極爲廣袤，無數條迴廊縱橫交錯，參差不齊，就像迷宮一樣讓人眼花繚亂。一路走來，玉凌看到的黑雲族高手不計其數，化靈級別的少說得有二三十人。
畢竟他們位處雪界之外，絲毫不受壓制，八千多年自由發展下來，幾百萬的人口基數足以養就許多化靈強者，更別說現在這位黑雲族王上實力強橫，又大幅度振興了族運。
相同的道理，如果玉凌忽然變成化靈巔峰強者，剎魂族的高手也會如雨後春筍般迅速蓬勃發展出來，冥冥中的氣運雖然無影無形，但的確是休慼相關的。
尤莉若突然出聲問道：“你覺得我黑雲族族力如何？”
“你們應該是現在所有異族中最強的一位了，如果除開雪晶族新任雪神的話。”玉凌想到遙在雪界的月朵，心裡莫名有些複雜。
“哦？那跟人類世界相比呢？”
“大祭司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啊，我當然想聽真話。”
“真話可能不那麼好聽。”
尤莉若微微眯起細長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我有自知之明，你說吧。”
“人族畢竟有幾十億龐大的人口，十七域加起來很難統計有多少幻神高手，但僅就封域五國的任何一國而言，都應該有幾百幻神修者，便是幻神巔峰也至少有二十來人。”
“照你的說法，我黑雲族要是出現在人類世界，恐怕連個浪花都撲騰不起來了？”尤莉若扯扯嘴角道。
“不止如此，就連這座沉夜峰，你們也未必守得住。”玉凌淡淡道。
“你這就有些危言聳聽了吧？”
“這次九域大比將地點定在這裡，還分配了好些個有關沉夜峰的任務，大祭司該不會天真地以爲只是巧合吧？”
尤莉若的眼眸中瞬間浮起濃濃的陰翳。
“夜夢靈的事情不一定泄露了出去，但他們肯定聽到了某些風聲，沉夜峰很快就不會太平了。大祭司應當比我更清楚，否則你怎會默許你們王上急不可耐地冒險突破半神境？”
尤莉若深深地注視着玉凌，周身忽然涌起流動的黑色雲霧，將兩人所在的空間嚴密地包裹籠罩起來。
“我族確實需要一個半神強者來坐鎮。”尤莉若頓了頓，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但不是她，是我。”
玉凌心緒一沉，終於，尤莉若還是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先前的那個問題，你還沒有好好回答我。”尤莉若面無表情地道。
玉凌沉默了幾秒，緩緩說道：“從黑雲族的角度出發，如果你來當王上，確實比她更適合。”
“你也是這麼認爲的？”尤莉若輕輕冷笑道：“她的心裡只有復仇，爲此可以不顧族羣的利益，但我不說能力比她強多少，至少我比她更負責！我可以帶領黑雲族走得更高更遠！”
她擡起尖尖的下巴，直視着玉凌道：“那從你的角度呢？你更希望誰來當這個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