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第一抹陽光。張青雲醒來，頭有些痛。眯着眼睛四下打量了一下，環境很陌生。
“張……張書記，您醒了？”
張青雲纔看清朱婉容正坐在牀頭的椅子上，眼圈有些黑，顯然昨晚沒有休息好。
“咋回事？我這是在哪兒？”張青雲道。
“這裡是鎮醫院，您昨天晚上飲酒過量，醫生說是胃部痙攣。”朱婉容輕聲道。
張青雲在朱婉容的攙扶下豎起身子，甩了甩腦袋，隱隱約約記得昨天自己好像跟黃娟說話，然後胃部抽搐，而後才暈過去的，起來就來這裡了。
“謝謝你了！現在是啥時候了？”張青雲略帶歉意的說道，第一天上班就醉酒，還勞煩別人伺候，他感覺臉上有些掛不住。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張青雲一擡頭，門口不是站着小辣椒黃娟嗎？身後還有一人，正是那高胖男子，也是月全鎮派出所的所長。名字叫王逸，陳雲山跟張青雲打過招呼，這個人靠得住。
“張……張書記！你醒了？”黃娟雙頰泛起一抹紅暈，和先前的潑辣樣判若兩人。張青雲眉頭一皺，還是想不起來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張書記！”王逸也上前說道。
張青雲尷尬的擺擺手讓兩人坐下，黃娟手上拎了兩盒早點，放到了茶几上。
“張書記，對不起！您初來乍到，我們就給您惹麻煩！”王逸有些慚愧的說道。
張青雲笑笑，“以後你們派出所辦案還是要規矩點，要有點組織原則性，現在是法制社會，對付流氓地痞也要講規矩。”，他看向黃娟：“張金波是你的哥哥？你可不要學他，做事要經過大腦才行。”
黃娟臉一紅，又想到那天車上和橘子園的事兒，再瞟一眼張青雲，心裡反差很大。咋這人好像生來就有兩幅面孔似的，在車上就像個色狼，現在這樣子威嚴十足，很有領導氣派，實在讓人難以適應。
黃娟心裡如此想，一旁的朱婉容心裡更復雜。她還清楚記得昨天報到的情形，當時的張青雲就像一個頑皮的鄰家男孩兒，這說變就變，一下就變成了一個威嚴的黨委書記。想起昨天晚上他暈倒後，鎮裡的那幫大佬臉上緊張、忐忑的神情。她就覺得不真實。
周傳芳昨天晚上突然對自己變得特別和藹，宛若慈父一般詢問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想來這都跟張青雲有關，估計是辦公室吳宏跟他說了些什麼，知道張書記對自己比較隨和，這纔要自己過來看護領導。
對張青雲的話，王逸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回去一定傳達，堅決糾正目前派出所內部的問題。去年年底局裡開會的時候，陳雲山專程找王逸叮囑過，要他在月全全力配合鎮黨委工作，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那就是要聽張青雲的指揮。
“叮，叮，叮”門沒關，衆人望向門口，李笑天拎着水果一馬當先含笑的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廖冰，汪文還有周傳芳。
“哎！張書記，身子沒恢復就不要起來。”李笑天頗爲關心的說道，“昨天是我們不對。想把氣氛弄熱烈點，誰知傷了您的身子，我們都要檢討啊。”
“你看看……你們來這麼多人幹啥？醉酒不是常有的事嗎？”張青雲嗔怒道。扭頭對王逸和黃娟道：“你們先回去工作吧！這裡有小朱便行了。”
王逸一看房間太小，連忙起身，和幾位大佬打了招呼，便領着黃娟走了。李笑天等人不經意的掃了李逸一眼，心中更是敞亮，李逸在月全是出了名的茅坑石頭，又臭又硬，只聽陳雲山的，鄉里的頭頭腦腦包括覃雲國、李笑天他都不放在眼裡，現在這塊石頭第一時間來看望張青雲，箇中內涵耐人尋味。
“小朱，收拾東西！我們出院。”王逸兩人走後，張青雲一笑道。
“那怎麼行，張書記！您還是身體要緊，醫生叮囑要住滿三天！”周傳芳連忙上前道。
張青雲擺擺手，搖搖頭：“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我住在醫院自己受罪，也連帶大家跟我受勞累，小朱昨晚就沒休息好嘛！你看看全是黑眼圈。”
說完，張青雲下牀做了兩下擴胸動作，感覺身體狀況沒什麼問題了，一旁的李笑天等人正欲再勸，張青雲話鋒一轉道：
“覃鎮長今天下鄉了嗎？”
衆人臉色一滯，周傳芳乖巧的上前道：“沒有下鄉，一早就去雍平了。說是找縣柑橘辦要錢去了，他說這次把握很大，至少能要來200萬。”
張青雲眉頭一皺。心中暗笑。這個武德之，和自己做交易，風頭全給覃雲國，這些小花招虧他一縣長能想這麼細，一下來200萬，覃雲國威望要提高不少啊！
“恩~那是好事！覃鎮長能要來錢我們皆大歡喜，回來我們要給他請功。周主任您留一下，幫我辦手續。我們其他人都回去吧！”張青雲笑道，顯得很高興，其他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武德之的這種小花招他當然不會計較，畢竟把月全經濟建設搞好，大家得同心協力才行。昨天的事希望覃雲國能長長急性，懸崖勒馬，張青雲不想自己搞一言堂，但是誰出幺蛾子、煽陰風、破壞月全穩定發展的大好局面，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
書記碰頭會，今天的核心當然是討論月全柑橘問題，覃雲國剛從縣財政要了200萬，言談中能看出他有些矜持。對這種好事，張青雲當然要表示祝賀，一時會議氣氛很熱烈。
劉國棟主管柑橘，他做了專題彙報，話講一半張青雲就連皺眉頭。鎮柑橘辦的主任是張青雲上次在桔園裡遇到的那個胖子，他也列席了會議，一看張青雲的神色，就知道要壞。劉國棟轉揀好的說，張青雲心裡當然會有想法。
不過，張青雲終究還是沒有打斷他的話，他不想第一次工作碰頭會就全面否定人家的工作，給人留下一種不瞭解情況，就指手畫腳的印象。
劉國棟發言完，瞟了一眼覃雲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道：“關於這次200萬款項的使用問題，我提議，柑橘這一塊一下不需要這麼多錢。我們可以調一部分資金扶持一下馬頭羊，現在我們馬頭羊還沒有出現規模效應，關鍵是羊羔太少，我們可以調一筆資金，從桃花縣那邊引進一些羊羔，大家看如何？”
張青雲瞟了劉國棟一眼，又看了看覃雲國，見他雖然沒說話，但是還是點了點頭。他有些忍不住了，正準備開口，李笑天先開口說道：
“這個我不同意，雖然我不分管農業這一塊，但是柑橘問題是全縣上下都關心的問題。縣裡撥給我們這筆款子，我們還是要專款專用，要用到橘農身上，不要亂了縣委縣政府的規劃。”
覃雲國眉頭一皺，心裡一陣不爽，這李笑天總跟自己過不去，農業的事也指手畫腳，手有些長了吧！他瞄了張青雲一眼，見這個年輕的書記好像有些走神，盯着窗外的梔子花不知在想些啥！他連忙忍住要說的話，轉頭對張青雲道：“張書記，您的意思如何？”
張青雲一笑，掃了大家一眼，道：“我看這事先不急。縣裡給我們撥款是讓我們好鋼用在刀刃上，我們不要款子一到手，就急着花出去，把規劃弄清楚再花不遲。
我們鎮是桔子大產區，現在全鎮桔子滯銷，我們扶持桔子產業究竟要花多少錢，誰能一下算清楚？可能是100萬，也可能1000萬都不夠。所以，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們不要妄下結論。劉書記你怎麼看？”
劉國棟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沒想到張青雲反應如此快。來了一個含糊的否定，這時他終於才理解到什麼叫空話都是真理。書記都這樣說了，他一下屬還能怎麼反對？
覃雲國則暗暗抹了一把汗，慶幸剛纔自己幸虧沒亂說話，縣委大院裡出來的人彎彎繞就是多。不過覃雲國心中並沒太當回事，昨天吃了憋他也沒漲多少記性，這次去縣城武德之給他露了口風，要他放心大膽的去幹，這讓他倍受鼓舞。
而且回來路過清河的時候，武志強拉他去吃飯，其間還聊到過張青雲，武志強只是說張青雲機關經驗豐富，叮囑覃雲國務實。覃雲國對這句話的理解當然是，張青雲天天在機關泡的，能有多少實際經驗？
覃雲國有信心，他和武志強配合，月全鎮的事還得自己挑大樑才行。不過他可能忽視了武志強談話的態度，武志強跟覃雲國談到張青雲的時候，咬牙切齒的神情已經沒有了，說的話也是委婉含蓄，他體會不了武志強態度的變化，也就註定了他不會懸崖勒馬。
散會以後，李笑天兩人拖後，汪文老眼昏花，跟張青雲談了一下月全中學新新教學樓落成的事情，笑着請張青雲能不能參加一下學校慶典並剪綵。張青雲當然應允，剪綵是假，有人要朝自己靠攏纔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