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秘書,今日安排的晚餐書記還滿意吧?”接待辦主管小食堂的汪副主任笑嘻嘻的對劉鵬道,兩位領導在吃飯,劉鵬被他安排在了另外一個雅間,他親自陪着,這裡環境一點不差,菜式也非常的考究。
“汪主任經驗豐富,這點小事難得到您?”劉鵬道,也是很客氣。
“哈哈,劉秘書客氣,夠朋友!”汪副主任哈哈笑道,“以後還希望您多多提點,我們接待辦別的不擅長,吃吃喝喝的事還是有些門路的,您可千萬別跟我見外啊!”
“不見外,不見外,跟你見外豈不是跟自己的嘴過不去嗎?”劉鵬笑道,自從當上張書記的秘書,他現在已經習慣了走到哪裡都受別人追捧,別說是接待辦的副主任,有很多區縣一把手都在找路子和劉鵬搭關係。
老實說他和老婆兩人都沒有經驗,劉鵬來市委沒一個星期,就接到家裡老婆的電話,苗青說禮物收了滿滿的一屋子,都是望海各條戰線的人送的,有的人根本都不認識,過來放下東西就走,苗青一個女人礙不過面子,也沒法推辭,只好收下了。
可是眼見禮物越來越多,她害怕得不得了,這纔跟劉鵬打電話。接到了苗青的電話,劉鵬纔想起安家的問題還沒敲定,既然進了市委,劉鵬還是想把家就安在淮陽,那樣孩子上學的教育環境也更好。
至於收禮這類小事情,他倒不擔心,他剛上任,有些人想提前做點感情投資也是人之常情,劉鵬也是官場混久了的人,沒有迂腐到那種程度,他好好的安撫了老婆一通,本想說安家的事情。
但是考慮到住房的問題,他硬是沒開口,沒想到第二天後勤科的主任就親自過來找他談安家的事,市委家屬樓雖然住房緊張,後勤科還是專門給他安排了一套大一點的房子,這讓他又體會了一把手握權力的滋味。
就這樣,他以前覺得千難萬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現在甚至都不需要他自己多費心就全都辦妥了,饒是劉鵬這些年經歷過人世冷暖,窺透了世情,但是心中也常常恍惚,現在的生活和一個月以前的生活,完全就是兩個世界,任誰經歷這麼大的改變,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叮,叮……”手機鈴聲響起。
劉鵬接聽電話,電話那頭傳來老婆苗青的聲音:“鵬子,你還沒下班嗎?我來淮陽了,在姐姐家裡,姐夫和姐姐都等你吃飯呢?那個……”
“你來淮陽了?怎麼沒跟我打電話?孩子怎麼辦?”劉鵬驚道。
“我……我就是想過來看看,你不是說分了房子嗎?我想過來看看房型,鎮鎮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送他去他大舅那裡了,嫂子歡喜得不得了呢?”苗青道。
劉鵬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孩子的大舅肯定說的是苗強,苗強和岳父岳母住一塊兒,以前和劉鵬的關係處得很僵,連帶着劉鵬的孩子也不太願意去姥爺家。
現在從苗青口中劉鵬聽出了別的味道,人勢利至此,也確實讓人無語。劉鵬早就過了憤青的年齡,但是對岳父岳母一家確實沒有太多的好感,照顧妻子的情緒,他就忍住沒說什麼,只是道:
“行,我知道了。你給姐夫說,讓他不要等我,我陪書記在外面會見客人,待會兒結束後我直接過來!”
掛了電話,劉鵬就聽到隔壁開門的聲音,出來就見張青雲和熊丹陽兩人說說笑笑在樓梯口準備下樓。他連忙迎了過去,熊丹陽道:“書記,您留步,今天聽您一席話,我工作有信心了,您就等着看成績吧!”
“我們一起下去,我也要回家。現在我們的擔子重,熊書記您我是絕對放心的,市委以及我個人對政法工作也是絕對的支持,希望同志們不辜負黨和人民的期望!”張青雲朗聲道。
“一定,一定,我保證把工作做好!”熊丹陽低着腦袋說道,顯得很是俯首帖耳。
一旁的劉鵬見到這種情形心中暗暗震動,政法委熊丹陽在淮陽號稱是鐵面書記,平常不苟言笑,很難相處的一個人,怎麼張書記請他吃了一頓飯,竟然變得如此活分了?
他陪同張青雲一起送熊丹陽下樓上車,看着熊丹陽的車漸漸遠去,劉鵬對張青雲的理解又深了一層。張青雲年紀比他還小,但是行爲處事卻是大家風範,淮陽的原班人馬,一羣老狐狸在他面前沒有絲毫的優勢可言。張青雲在淮陽一定會大有前途,大放異彩。
一想到這裡,劉鵬心中就激動異常,他也是有抱負的人,只是荒廢了這麼多年,今朝終究看到了希望。他心中盤算一下自己,還不算太晚,四十歲不到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而現在就是伺候好張書記,向領導學習的時候,劉鵬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用心。
“劉鵬,你望海第一才子之名果然名不虛傳,今天寫的發言稿我看了,很好!你是用了心的。”張青雲道。
“謝謝書記誇獎,您滿意就好,我初來乍到,工作還處在適應階段,我一定用心把工作做得越來越好。”劉鵬激動的道。
張青雲笑笑,擺擺手,道:“行啦,表決心的話不要常常掛在嘴邊,做比說重要。我挑選秘書不止是要找一個寫文章拎包跑腿的人。我挑秘書挑的是青年才俊,所以你以後要多多表現,不要藏着掖着,你可明白?”
“是!”劉鵬嚴肅的道,張青雲不再說話,司機開了他的座駕過來,他朝劉鵬點點頭,劉鵬幫他拉開車門,他坐進去和劉鵬告別,而後司機開動汽車離開了。
張青雲對陰差陽錯選的這個秘書還是比較滿意的,本來選劉鵬當秘書首先考慮的是影響,沒想到這個人還真是本領不俗。所謂文如其人,劉鵬的一手文章乾淨利落,條理清楚,思想獨到,遠遠超過了時下很多領導幹部的思想。
張青雲決定要好好的挖掘一下這個人的潛力,他這次已經給佔江暉還有其他熟悉的領導打招呼了,他想在淮陽多呆幾年,要呆長點,就要漸漸的培植一些自己的力量,否則在華東想再進一步不容易。
港城周河陽打電話過來問好,張青雲正好聽取劉沛彙報工作,張青雲有兩部手機,一部手機交給劉鵬管理,就是上了市機要電話本的那個,而他自己還有一部私人手機,極少有人知道。
周河陽今天就打了這個電話,電話一接通,就聽到周河陽的聲音:“張書記嗎?我河陽,我想了解一下,淮陽的新城建設真就搞得那麼差嗎?”
張青雲一愣,被這小子一句話嗆得說不出話來,劉沛見張青雲甚爲尷尬,還以爲是他接到了領導的批評電話,連忙起身迴避。
“你小子神神叨叨的說啥呢?我正在工作你不知道嗎?”張青雲冷聲道。
“哦……我不知道,我……”
“別結結巴巴,有事說事,反正已經是打擾了。”張青雲道,語氣不善卻有鬆動,周河陽跟了他那麼久,他了解這傢伙的性格,口無遮攔是不錯,但是周河陽對張青雲的尊重和維護是絕對的,今天問這個話必然是有所指。
果然周河陽聽他這樣說,他就把港城目前的情況說了一下,任家年去港城後,對黃陂新城的建設支持力度大幅下降,以前規劃的幾個配套基建項目任家年都準備拿掉投向其他方面。
目前港城班子團結依舊存在很嚴重的問題,車小偉和任家年兩人政見無法統一,下面的人常常無所適從,工作難開展。尤其任家年對新城建設的成見很深,讓港城在發展規劃方面思路不清晰。
周河陽說了很多,最後道:“張書記,現在我這個副書記別提多憋悶了,本想大幹一場,現在什麼都幹不了,處處還受氣。我想好了,我來淮陽,在您下面哪個區縣乾點實事,哪怕降職我都願意。”
張青雲瞳孔一收,神色變得嚴肅,道:“你說啥?你說這話考慮過組織嚴肅性嗎?簡直就是亂彈琴,你以爲你多大本事?副書記是協助書記管理黨委工作的,新城建設能跟你沾上關係?
我看你就是眼高手低,走都沒學會走,就想着飛了,還幹實事,你認爲在港城混不下去,來淮陽就能混下去嗎?”
張青雲這一發火,周河陽在電話那頭立馬啞火了,他聽出來張青雲是真生氣了,一時不敢說話,心中卻覺得異常的委屈。
張青雲明白他的心思,周河陽打電話過來,其實是告訴張青雲,港城現在他親手規劃的新城建設受到了質疑。但是周河陽這種思想是要不得的,屬於是擺不正位置,爲官之人擺不正自己的位置簡直就太糟糕了,必須要嚴厲批評糾正。
“河陽,你是黨委副書記,分管黨羣工作,就用心把這一塊做好。不該你管的不要管,你務必記住。另外,工作調動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想調動就調動,怎麼可能?”張青雲放緩聲音道。雖然還是批評,但是語氣已經是語重心長了。還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人親,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彙報及時,張青雲在淮陽把城建這一塊經營成了鐵板一塊,但是終究還是人走茶涼,最近港城那邊的問候電話張青雲已經很少接到了。
和周河陽講話完畢,張青雲重新讓劉沛過來繼續談工作,劉沛剛纔並沒有離開太遠,就在秘書室那邊和劉鵬聊天,聽到張青雲扯着嗓子罵人,他心裡就咚咚跳。
張青雲的膽子有多大他是見識過的,他想張青雲不是又在和省委領導在吵架吧,這可不是第一次,據說張青雲當年就和施副省長鬧過彆扭,當時他還只是廳幹,現在掛職了副省長,可能膽子更大了吧!
今天劉沛過來談的就是關於8區縣主要班子職能考覈的問題,他先提了一個方案,張青雲指示他要嚴格考覈,要把能者上、庸者下的口號打出去,要製造一點嚴肅的氣氛出來。
這正合劉沛的意思,他急需立威,就擔心書記太軟弱,他的工作不好開展,現在得到了張青雲的如此鼓勵,他覺得渾身勁頭十足,道:“書記放心,我定把這個工作親自抓好,能就等着看成績吧!”
“你有這個決心我很高興,不過我要強調的是紀律,要客觀、公平、公正,你可明白?”張青雲嚴肅的道,劉沛肅然點頭,覺得背後發麻,張青雲嚴肅的樣子確實給人的壓力太大了,他從心底有些怯火。
一個上午的忙碌基本沒停過,張青雲中午在小食堂用餐感覺異常的疲憊,下午施永樂要來,張青雲這次給了他很高的禮遇,以致連黃海會議都沒有去參加,這是張青雲堅持做出的決定,最後去黃海的任務還是交給了鍾家華。
“書記,您現在可以休息一會兒,這裡很清靜。”劉鵬在一旁提醒道。
“唔!”張青雲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低頭似乎在思考問題,劉鵬不敢打擾,等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道:“書記,您這次沒去黃海,聽說在省城對您的非議很多,今天連部長打電話過來說到了幾家媒體的事,我……”
張青雲擺擺手,眉頭皺成一團,就像是在趕蒼蠅,半晌道:“什麼省城非議,說怪話的永遠都來自於內部,我去不去黃海,這不全是公事,但是有人總會把這件事拔高。”
劉鵬心中凜然,一時無語,他以爲張青雲不知道情況,沒想到張青雲心中跟明鏡似的。但是他還是不明白,張青雲既然知道這樣的後果,他爲啥就不去一趟黃海呢?
“劉鵬啊,你以後當官要記住,人要有自己的決斷,閒言碎語,七嘴八舌不要太在乎,不然就辦不成事。因爲總有那麼一小撮人,專門就是幹挑毛病的活的,你能讓他們滿意了,事兒也就不用幹了!”張青雲道,並沒有解釋原因,卻給了劉鵬一句忠告。
劉鵬連連稱是,剛纔他心中還有些擔心,但是此時他已經完全平靜,張書記是真正的大將風範,早就運籌帷幄了,些許謠言不足掛齒。
張青雲沒在說話,躺在睡椅上呼吸漸漸的均勻,已經沉沉的睡去了。劉鵬忍不住打量他的面容,真的很年輕,熟睡的時候根本就不能把他和常委會上那個手段超羣、威風八面的市委書記形象聯繫起來。
劉鵬這麼多年以來雖然鬱郁不得志,但是骨子裡面終究是高傲的,視天下英雄不過爾爾,但是接觸了張青雲,他才明白自己以前的視野是多麼的狹隘,枉他熟讀古今謀略,但是見識過張青雲的本事,他真感覺這些年自己大部分時間真的是虛度了。
對泛黃海經濟區的問題,張青雲有更深入的考慮。目前在華東省來說,港城和淮陽是被圈定首先要談的,怎麼談,達到什麼目的,黃海經濟區的要達到目標等等目前都是空白。
在這個時候,黃海和華東之間,港城和淮陽之間以及黃海之間各有各的算盤,在這種情況下,張青雲不認爲現在是個好時機。現在對張青雲來說最重要的是解決淮陽的內部問題,要牢牢的將自己的影響力滲透進淮陽這顆參天大樹中,這是首要,其餘的都是浮雲。
在華東省內部,有很多人把淮陽和港城當成了對手,港城有很多人心理因此就不平衡,想現在華東內部將兩個市分一個主次出來。
既然如此,張青雲乾脆就放港城先去做工作,看看能做到程度,有人幫助投石問路,張青雲趟這路渾水乾什麼?在張青雲的心中,對黃海經濟區的設想,大致還是以黃海爲中心,淮陽和港城兩市要成爲黃海的衛星城市。最終是要進一步鞏固黃海國際一流大都市的地位。
所以經濟區的定位,關鍵要看黃海如何定位,華東省很多幹部對這一點理解還不透徹,思想中還存在了很多幻想,把事情想得太簡單,黃海人是出了名的精明,而且人家和華東省同級隱隱還高半格,和他們打交道幻想太多有碰釘子的時候。張青雲樂於先不動手,而是靜觀其變。
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可能不去參加會議?還有,施永樂早不來淮陽,晚不來淮陽,偏偏這個時候過來,其內心肯定就是算準了張青雲要去黃海。他趁張青雲不在的時候來淮陽視察,心中有想的是什麼?
既然如此,張青雲乾脆就反着來,黃海不去了,就要看看施永樂來淮陽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張青雲不想去黃海,乾脆就把去不成黃海的原因推到他的頭上,常務副省長下來視察,張青雲抽不開身,別人能怎麼說?
頂多也就說張青雲愛拍馬屁,真要是說得太過了,豈不是連施副省長也包含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