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被他眼中濃濃的冰冷和失望弄得心中一刺，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還是在笑。
只是那笑就是想最鋒銳的針一樣直戳我的心臟。
這時，明宇從沙發上蹦了下來，走到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小手還在我的手背上輕輕的拍着。
我下意識的低頭看他，只見他和宸少如出一轍的大眼睛裡有着擔憂，有着關切，還有着和他小小年紀不符合的隱忍。
“媽媽，你別怕，誰也不會搶走我們的。”明宇輕而堅定的說。
宸少站了起來，沒有看我，也沒有再看兩個寶寶，而是矜貴有禮的對康老說，“晚輩過幾日再來拜訪。”
“盛先生……”康老也站了起來，語含抱歉，“念晨這五年以來既爲父又爲母的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她自然會緊張激動一些，希望你多擔待。”
宸少笑了笑，“沒關係，我能理解，畢竟在她心裡，我就是一個這麼不靠譜的人，我都習慣了。”
他語氣輕鬆地說，我卻聽得心裡一緊。
他說完之後跟康老道別，自始始終沒再給我一個眼神。
我緊緊的握着明宇的手，不知所措。
康老送宸少出去後又回來，看着我長長的嘆了口氣，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輕輕的拍了拍明宇的肩膀，勉強的扯了扯脣，“帶妹妹出去玩好麼，媽媽有話跟外公說。”
明宇乖乖的點頭，走到安安身邊把她拽了下來，安安這次也沒有犯懶，她一直低着頭，咬着下脣，模樣委屈的跟着哥哥出去了。
我吸了吸微微堵塞的鼻子，想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笑，卻發現很困難，就連喉嚨處也跟塞了什麼似的，說不出話。
康老先給我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我，我接過之後坐在沙發上，自己也知道現在的狀態並不好，就連溫熱的茶杯都無法把我冷到骨子裡的手心給暖和過來。
康老坐在我的對面，慈愛溫和的笑道，“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一個長輩會這樣跟我心平氣和的耐着心跟我說話，尤其是這個人還是我的爸爸。
所以，我有些控制不住心裡的委屈、難過和恐慌，啞聲的把我和宸少重逢以來的事情都一一的說了。
我說完之後，好半晌，康老都沒說話，他的雙眼有些悠遠的沉默着。
我也沒有打擾他，只是靜靜的整理着亂糟糟的心緒。
過了一會兒後，康老突然開口道，“如果當初你媽媽能夠多給我一點兒信任，今天我和她也不會是這個結局。”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憐惜又心疼的看着我，“你和你媽媽的性子像極了，她也是覺得自己拖累了我，所以纔會帶着你離開，但是她當時那麼小，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撫養長大，我一直跟她說等等我，等等我，可是她不肯……”
康老的話說的有些語無倫次，我卻聽的明白。
雙手在膝蓋上微微握緊，我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指甲扎進掌心的痛。
康老自知失言的笑了笑，“不說那些了，念晨，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願意嘗試着完全去相信一個人會給你幸福，你會比現在快樂的多，說到底還是我的錯，是我沒能在你身邊照顧你，沒能夠成爲你依靠的山，所以纔會讓你每一步都活的小心謹慎，碰到了問題就沒有安全感的想要逃離，你比任何一個人都勇敢，同時你也比任何一個人都膽小。”
他的一番話擊中了我所有的委屈，“對，你說的都對，宸少說我不相信他，你也說我膽小，這些我都承認啊，但是我有什麼辦法，我就是不敢去相信，不敢去想象，我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的幸運會得到一個人全身心的愛，在他厭惡我之前，我先離開不是更好一些嗎？這些我改不了，我都活了這麼多年了，我沒有辦法改，他憑什麼不站在我的角度爲我想想，見面就是要分手，還來搶我的孩子，憑什麼就他可以好像被拋棄一樣，我怎麼拋棄他了？到現在我心裡還是隻有他一個人，難道我離開他會比他好過嗎？難道我一個人生下兩個寶寶不怕嗎？”
我說着，忍不住雙手捂着臉哭了出來。
宸少的句句指責，已經讓我崩潰，康老還這麼的怪我……
我越想越氣，越想越憋悶，直接站起來就想走。
反正他們都已經認爲是我的錯了，那我還解釋什麼？
可是我剛一站起來，康老就立刻的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眼睛裡有一抹光亮在跳動着，我不明白那代表着什麼。
康老顯然有些激動，也有些高興，“你早就應該像別人家的女孩子一樣發發脾氣了，你有爸爸，你有這個資本啊，心裡有什麼不滿的，都可以說出來，爸爸不就是爲了寵着自己女兒而生的嗎？你不知道，你每次見到我都疏離有禮，我心裡有多不好受。”
我怔住，比起他誠懇的話語，更讓我難以接受的是，我剛剛居然在任性的發脾氣嗎？
爲什麼？
我怎麼敢的？
但是不得不承認，他那句“爸爸不就是爲了寵着自己女兒而生的”簡直讓我想落淚。
他看着我發呆的樣子，愉悅的笑了笑，又拉着我坐下，重新給我換上一杯熱茶。
其實我並不想喝，但是他卻像是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似的，總是想爲我做點兒什麼。
“念晨，”康老的笑容很穩重，讓我的心也莫名的安定下來，“你不要總是想着主動去成全，會讓自己最起碼留一份尊嚴和在對方心裡留下一些好的念想，感情裡，被放手的那個人才最疼，如果你說盛先生跟你提了分手的話，那你應該已經明白了那種感覺。”
我低下頭。
豈止是明白，我覺得我快瘋了。
“所以，你也不能怪盛先生生氣，知道麼？”他循循勸導我。
我默了默，點了點頭。
康老見我這麼懂事，又是欣慰又是難過，“你總覺得一個人退出總比好過兩個人折磨，但是人的一生就這麼短，你怎麼知道你這一放手，錯過的不是一段刻骨銘心？或者是你一輩子的幸福，在垣市，比盛先生成熟的也有，比他有錢的也有，比他細心體貼的也有，這其中不乏也有追求你的，欣賞你的，爲什麼你都不肯主動去試一試，不要拿我的兩個外孫當藉口，這其中，你自己不想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是的，我承認。
康老溫聲的繼續道，“辦法都是人想的，只要兩個人心都往一塊兒想，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不然百年之後，總是有萬貫家財又怎麼樣，一生活的如同行屍走肉，不如在最好的年華里燦爛的盛開一下然後死去，剎那芳華，總比行將就木好得多。”
我死咬脣瓣，聲音顫抖，“我知道你說的都對，可是他已經對我失望了，我知道的。”
康老難得調皮的挑了挑眉，“對你失望？我沒看出來，不過盛先生快要被你氣死倒是真的。”
我沒聽明白的怔怔看着他。
康老笑道，“你以爲盛先生剛纔來是幹什麼？”
“不是，來要兩個寶寶嗎？”我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我竟有些緊張。
康老自然眼睛銳利的看出了我情緒的變化，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盛先生來這兒一是好好的看看兩個孩子，二是來跟我提親的。”
“什、什麼？”我震驚道。
“他先是對五年以來讓你萬般辛苦跟我誠懇的道了歉，又真切的表達了他對你的感情和要在一起生活的決心，還保證到不會操之過急，一定會拿出誠意來讓我把女兒嫁給他，他可半句要跟你搶寶寶的話都沒說，連那意思都沒有，他是商人，當然是妻子和孩子一起搶了。”
康老說的幽默，我卻聽得心裡跟灑了油鹽醬醋一樣，什麼滋味都有。
我終於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麼的離譜，也終於恍然爲什麼剛剛宸少會是那種反應。
我要是他，也氣死了吧。
“不對啊，”我突然想到，“他明明跟我提分手了啊，很堅決的樣子。”
康老嘆了口氣，“所以我覺得盛先生雖然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也還是挺孩子氣的，說白了就是挺幼稚的，他那麼說，當然是爲了報復你當初拋棄他啊，哦，又或許，他只在你面前這樣？不然按着他這個性格，盛氏也不會在他手裡更上一層樓吧。”
我腦袋裡轟的一聲。
對啊，分別了五年，我怎麼就忘了宸少最真實的性子了呢。
我又甜蜜又懊惱，又糾結又愧疚，都快要瘋掉了。
只不過，這次是心甘情願的瘋。
“那他有沒有說會怎麼做啊？”我難掩期待的問康老。
康老哭笑不得，“你覺得他會都如實告訴我，還是會憋着給你驚喜啊？”
我認真的想了想，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很大。
“念晨，”康老忽然認真的對我說，“這次，別再有任何顧慮，放心大膽的去愛吧，不管你從前經歷過什麼磨難，都別忘了，現在你有爸爸，爸爸會永遠爲你保駕護航的，你只管盡情的去享受屬於你的人生。”
我的心裡翻涌起了滔天巨浪，眼眶也是滾燙的厲害。
我看着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一次，我終於敢伸出去抓住幸福。
……
我一直猜不到宸少接下來會有哪些動作，總覺得那天我那些話一定氣得他短時間內不願意再理我，沒想到，第二天傍晚，我就又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