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月光皎皎。
晚宴地點就設在酒店最大的宴會廳,方便大家回房間稍作休整後,可以直接過來。
沒有紅毯鮮花,也沒有香車寶馬,只有擺開的酒水臺和劃定的食物區能看出幾分“宴會”的樣子。
男士大多行政夾克配西裝長褲,有的甚至一件格子衫,從峰會論壇一直穿到了今天晚宴。
相對而言,到場女士們則講究得多。
至少頭髮是洗過的,衣服是得體的。
有人穿休閒套裝,也有人身着旗袍,還有不少教授偏愛“新中式”。
但放眼望去,還是男性人數遠多於女性。
當然也有一些年輕面孔。
大多都是跟着自己導師、教授進來,長見識、開眼界的。
蘇雨眠拿着請帖,跟邵溫白一起進門。
兩人輔一踏入,打量的目光便紛紛投來。
歐陽聞秋已經先到了,見兩人並肩而至的畫面,竟一時生出幾分恍惚。
邵溫白依舊是西裝,不算太正式,帶着幾分休閒的設計感,多了幾分隨意與親和。
蘇雨眠沒有化妝,但爲了提氣色,塗了口紅,身上一件普普通通的駝色大衣,內搭米色針織衫。
很常見也很隨意的打扮,卻架不住她那張過分年輕,還過分美麗的臉。
年輕到沒有人相信她有資格出席這樣的晚宴,漂亮到沒有人認爲她是搞科研、做學術的。
邵溫白輕咳一聲,淡淡回視的目光帶着幾分壓力,令這些人不得不收斂、轉移視線。
蘇雨眠輕輕鬆了口氣。
歐陽聞秋上前,笑着攬住她:“緊張嗎?”
“……有點。”
“別怕,一會兒給你介紹幾個老朋友。”
“好。”
邵溫白眼睜睜看着蘇雨眠被歐陽聞秋帶走,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直到有人拍拍他肩膀——
“小邵,看什麼這麼專注?”
“林老。”
林老笑呵呵,順着他剛纔看的方向望去。
也沒發現有什麼稀奇的。
他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小邵啊,最近怎麼樣?課題進展順利嗎?”
“嗯。”
“是這樣的……”林老搓搓手,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怎麼措辭,“我實驗室有個學生,叫吳慧清,博士已經畢業,今年拿到了留校指標。”
邵溫白挑眉,不知道對方到底想表達什麼,只是繼續往下聽。
“之前你們一起參加了洛杉磯的國際物理交流會,還有印象嗎?”
呃!
“當時國內過去LA的專家學者有七八十個……”
他記憶力是不錯,但也沒有那麼好,可以無意識地記住七八十個人,還得每一個都對上臉。
可能意識到這個問題有點勉強和冒昧,林老掩飾性地輕咳一聲:“也對,人那麼多,記不住也正常哈……慧清那孩子當時也在交流隊伍裡,她對你倒是印象深刻,要不……你倆加個微信,認識認識?”
邵溫白嗆了一下。
怎麼也沒想到,林老是來給自己牽紅線的。
“抱歉……”
林老:“誒?”
邵溫白:“我……”
他本來想說暫時不考慮個人問題,但想了想,又繼續道:“我有喜歡的人。”
“……啊?”
林老其實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
他們這些老骨頭又不是沒打過邵溫白這個香餑餑的主意,有想給自家親戚介紹的,還有想給學生牽線的,這麼多年,那麼多次,邵溫白的回覆永遠只有那句——
“暫時不考慮。”
原本這次他是不打算開口的,反正提了也沒用。
可架不住慧清那孩子一根筋,交流會都過去兩年了,終身大事是半點不上心,就惦記着邵溫白呢。
每個教授都有自己的“蘇雨眠”,林老看在眼裡,也想幫自己的學生爭取一下。
拒絕就拒絕吧,咳,又不是沒被拒絕過,那萬一成了呢?
他都做好聽到那句“暫不考慮”的心理準備了,結果——
對方說什麼?
他居然說有喜歡的人?!
由於太過震驚,邵溫白人都走開了,林老還愣在原地,半晌沒能反應過來。
不是……
他喜歡誰啊?
另一邊,蘇雨眠被歐陽聞秋帶着見過幾個長輩,一一打完招呼後,便安靜地站在旁邊聽她們說話。
歐陽聞秋怕她無聊,側過頭小聲道:“餓了吧?去吃點東西。”
“好。”
幾位長輩的話題她插不上嘴,但聽聽相關專業的討論也挺好,但幾人聊着聊着就開始說起家長裡短。
果然,老太太們湊一塊兒,很難不蛐蛐。
蘇雨眠趕緊開溜。
她怕聽多了,嘴兜不住,畢竟,有些八卦放眼整個學術圈那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去酒水臺和甜品區轉了一圈,蘇雨眠拿了杯喜歡的熱飲,又挑了幾塊小點心。
吃完就七分飽了。
見歐陽聞秋和幾個老友聊得開心,她沒去打擾,而是往宴會廳後門走去。
外面連着一個小花園。
夜風徐徐,略帶幾分涼意,剛推開門,蘇雨眠就猛地一個激靈。
清冽的空氣撲面而來,大腦瞬間清醒。
穿過連廊,身後的喧囂聲也越來越小,周圍開始變得安靜。
她揹着手,穿行在花園中,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吹着柔軟的涼風,所有束縛和拘謹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這幾天峰會論壇、交流參觀連軸轉,蘇雨眠幾乎一刻也不敢鬆懈,直到這時,纔敢輕舒口氣,彷彿卸下肩頭的重擔,享受這片刻的偷懶。
她仰頭看天,星星被城市燈光蓋住了光芒,微弱地閃爍着。
遠處萬家燈火,霓虹璀璨。
沿着花園中間的小路往前走,有一座玻璃花房,門前掛着一串用貝殼做的風鈴。
夜風輕拂,叮叮噹噹。
蘇雨眠站在臺階下,並沒有冒昧地推門入內。
突然,一聲輕笑從身後傳來——
“是你啊。”
蘇雨眠回頭,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五官周正,西裝革履,手上拿着高腳杯,杯中還有三分之一紅酒,此刻正含笑打量她。
“……您是?”
蘇雨眠用了敬稱。
“我叫宋瑋,是港島科技大學的教授。”
他的普通話並不標準,一開口就能聽出裡面的白話腔。
“宋教授。”蘇雨眠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然後準備離開。
沒想到對方卻突然叫住她——
“等一下。”
蘇雨眠回頭:“宋教授還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