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林允兒嘶啞的聲音,讓他的手微微一顫。
林允兒微揚的小臉上淚痕宛然,那雙盈潤黑亮的眼眸裡水光閃爍,閃得安斐然的心跟着紊亂起來。
“傻瓜!”安斐然有些彆扭地喃了一聲,手裡溫柔的替她把擦乾的頭髮順好。
“有你在我身邊,我願意做一輩子的傻瓜!”林允兒的臉慢慢靠到他的身上,在他肚子上輕輕地蹭,柔聲嘆息着。
她話語裡的無奈,讓安斐然的心又是一緊,低沉着聲音做出他這一輩子第一個許諾:“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
“呵呵呵……!真好!”林允兒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一滴晶瑩又滑落了臉龐……
永遠是多遠?他們在生下我時候,是不是也想過會永遠陪着我呢?到最後又爲什麼把我拋棄了呢?
林允兒心裡酸意翻涌,淚水情不自禁“撲簌簌”往下掉落。這麼多年她過得很幸福,她以爲自己不會再去在意自己的身世,還有拋棄她的父母。
可是,她今天看到了秦嵐的照片,想起了過往,心裡又開始翻江倒海地難過起來。
從出生開始,心口就劃上的傷痕,就算在無數歲月的洗禮中凝結成疤,那傷疤也會在不經意間就扯痛你脆弱的心。
林允兒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嗡着聲音說:“我累了,想睡會兒!”
“嗯!”安斐然沉沉應了一聲,打橫抱起她,把她安放在牀上,溫柔地替她蓋好被子,在她額頭輕輕一吻,“乖!閉眼,睡吧!”
“哦!”林允兒乖巧地閉上眼,嘴角微微彎着,那對漂亮的睫羽想一對振翅欲飛的蝴蝶,不斷呼扇着。
惹得他心癢難耐,忍俊不禁在那漂亮的睫羽上輕輕一吻,一股苦澀滋味從脣瓣直達心間,安斐然頓時心疼不已。
誰讓你這樣傷心,我要讓她十倍、百倍的償還!
安斐然撐在林允兒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猛地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
“咚咚咚……”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失。
躺在牀上的林允兒緩緩睜開睡意全無的眼,慢慢側過身,小手伸到枕頭下面摸索了一會兒,從裡面拽出一條金鍊子。
她提着金鍊子在眼前晃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正左右搖擺的“心”形吊墜,在空中閃着淡淡金色的光,划着一道道彎彎的弧度。
“叭!”林允兒把“心”形吊墜從中間拔開,裡面有一張很小的照片,是一個穿裙子的女人抱着一個可愛的小寶寶。
這個小寶寶就是林允兒,而那個穿裙子的女人,林允兒猜想應該就是她的媽媽。可是,她卻無法看清穿裙子女人的樣子,她的臉被一個染滿鮮血的手指印給遮住了。
雖然林允兒看不清這個女人的臉,但是,她猜想她一定是個很美麗的女人。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秦嵐卻非常痛恨這個看不到臉的美麗女人。每次在打罵林允兒的時候,都會連帶着把這個女人也罵上了。
最最讓林允兒匪夷所思的是,秦嵐討厭林允兒也痛恨那個女人,但是每次看到林允兒脖子上的這條金鍊子,就會停止打她,有時候還會無緣無故的失聲痛哭。
這條金鍊子從林允兒記事起,就一直掛在她的脖子上。唯一一次摘下來還換來秦嵐兇狠的一耳光,也換來她僅有的一次溫柔的擁抱。
那時候,秦嵐是站街的“鳳姐”,拉不到客人就沒錢開飯,還帶着一個孩子,日子過得緊巴巴。
有一次,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雪,街上半個人影都沒有。秦嵐已經幾天沒拉到客人了,身上的錢也花光了,要是今天再沒有客人,她和小允兒就只能餓肚子。
趴在窗臺上的小允兒,從樓上的窗戶裡看到站在街邊被凍得瑟瑟發抖的秦嵐,心裡很心疼她。
她從脖子裡摸出那條金鍊子,低頭仔細瞧着,小聲嘀咕:“上次那個阿姨說這個可以換錢,我用這個換了錢,就可以買吃的,嵐姨就不用在寒風裡挨凍了!”
小允兒找到金鍊子的扣子,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解開了。她手裡捏着金鍊子,興沖沖地跑下了樓。
“嵐姨!嵐姨!我們有錢了!”小允兒的小腿沒入深深的雪地裡,一步一步,艱難地向秦嵐走去。可愛的小臉上洋溢着的燦爛笑容,可以融化這整個冰天雪地。
秦嵐微微一愣,緩緩轉過身,被冷風吹得青紫的臉上滿是疑問,凍得聲音都開始打顫:“你……你……哪來……的錢?”
小允兒好不容易走到秦嵐的面前,高舉着凍得通紅的小手,手掌上攤着一條金燦燦的鏈子,在滿目雪白的天地間散發着耀眼的光。
“嵐姨,這個可以換錢的!”小允兒稚嫩的聲音裡透着滿滿的歡喜。
秦嵐一把拽過那條金鍊子攢在手上,惡狠狠瞪着小允兒大聲呵斥:“誰讓你摘下來的?”
秦嵐心中火起,也不等小允兒解釋,“啪!”甩手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小允兒被凍得發紫的臉頰上。
小臉上火辣辣一疼,“哇!”小允兒立刻捂着臉大哭了起來:“嗚嗚嗚……”
“別——哭——了——!閉——嘴!”秦嵐厭煩地皺着眉,大聲喝罵。
小允兒低着頭抽抽搭搭說着:“嗚嗚嗚……嵐……嵐姨!我……不是故意……摘……下來的,嗚嗚嗚……我……不想……看你挨凍……咳咳咳……”
一陣風吹來,小允兒被自己的淚水嗆得咳嗽不止。秦嵐畢竟也是女人,小允兒的話把她僅剩的母性激發了出來。
望着哭得可憐的小允兒,她緩緩蹲下身,擡手替可憐兮兮的小允兒擦着眼淚,聲音也稍稍柔和了一點:“別哭了!”
秦嵐幫小允兒把金項鍊戴上,鄭重其事地看着她說:“以後不準再摘下來了,聽到了嗎?”
“嗯嗯!”漸漸止住哭泣的小允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秦嵐看着掛在小允兒胸口的“心”形吊墜,眼裡蒙上一層水霧,一下子把小允兒拉進懷裡,第一次這麼緊緊緊緊地抱住了她。
這條林允兒從小帶到大的金項鍊裡隱藏着她身世的秘密,而秦嵐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林允兒身世的人。
只是那時候林允兒年紀小,又懼怕兇狠非常的秦嵐,所以即使心裡很想問問嵐姨關於她爸爸媽媽的事,但是也沒膽量問出來。
這十年,林允兒過得十分的忙碌,除了要不斷讓自己變強,還要爲了報答“安家”的養育之恩不斷努力着。
所以,自己的身世之迷一直被林允兒壓在最心底的角落裡,她想等到把欠安家姐弟的恩情還完了,再去解開註定會令她心碎的一頁。
——
這個世界上能讓林允兒失控傷心至此的,除了她身邊的朋友,還有就是……
安斐然心裡有氣,手上用了十分的力,門被摔得“嘭咚”直響。
他徑直走到書桌邊,用力在真皮轉椅的扶手上捶了兩下,“噠!”一聲,書桌的抽屜下面的暗格,緩緩降了下來。
安斐然俊逸的臉上凝着一絲擔憂,迅速地彎下腰打開暗格的門,看到那張發黃的報紙和信封還是原封不動的擺在那裡,但是位置卻偏差了幾毫米。
呼吸猛的一窒,安斐然煩躁地扯鬆領帶,一屁股坐在身後的真皮轉椅上。
還是被你翻到了!哎——!爲什麼就不能等一等,等我查明一切再發現呢?
安斐然雙手虛握成拳放在脣上,皺眉盯着暗格裡裝滿秘密的東西,懊惱地嘆息着。
安斐然是個多麼小心謹慎的人啊,從林允兒帶回來第二天,他就開始查她的來歷。卻發現林允兒住的那個公寓,就在她逃跑的當晚意外的發生了火災。
敏銳的安斐然感覺這個火災來得太蹊蹺,就派人四處查探,才從解剖那具焦屍的法醫那裡打聽到,那個被燒死的原來是個男人。
安斐然隱隱覺得那個帶大林允兒的,叫秦嵐的女人還活着,而且和那個火災有着直接的關係。至於她消失了,一定是害怕承擔殺人的責任。
安斐然立刻派人給了一大筆錢給了那個法醫,篡改了記錄,把男屍寫成了女屍。他以爲這件事被遮掩住,等一切塵埃落定,秦嵐看到報紙就會出現。可是等了很多年,也找了很多年,也沒再找到秦嵐。
這個秘密一守就是十年,安斐然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秦嵐還活着的消息,尤其是林允兒。
這期間,他一直在尋找那個死裡逃生的人,直到最近,才通過雲逸飛的信息網搜了出來。
安斐然剛從雲逸飛手裡得到消息,還沒把具體的情況全部調查清楚,就被林允兒發現了。也怪他平時太寵着林允兒,凡事都不瞞着他,他的地方更是比她自己的地方還進出自如。
事已至此,如果林允兒想問什麼,安斐然就全部和盤托出。是他安斐然看上的女人,不管怎樣殘忍的事實,就算痛徹心扉也要全部承受。
他能做的和必須做到了,就是把她碎了一地的心,一片一片拼湊完整。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他願意陪着她,等她那顆拼湊完整的心重新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