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軍的右手食指被範無病一捏,感覺像是斷掉了一般,偏偏從外面看不出一點兒痕跡來,他疼得冷汗直流,若不是以前在部隊裡面也是練過特種兵,只怕是早就服軟了。
“你不是說談心嗎?怎麼就動粗?市長的兒子就能夠這麼囂張?我跟你沒完!”何小軍忍着痛大聲對範無病吼道。
“談心?!”範無病冷笑了一聲道,“對不起!我這個說話喜歡省略,所謂談心,就是要跟你談一談十指連心的感覺!現在,你有切身體會了嗎?”
“我靠,你這人才是從心裡到外面都黑了——”何小軍慘叫道。
範無病冷哼一聲道,“我就算心黑,也不會拿杆槍跑到別人家亂開槍,你這種人就是賤皮,不給你點兒苦頭吃,你就不知道什麼叫無產階級專政!”
何小軍只覺得自己食指火辣辣地疼,鑽心一般的疼痛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的食指已經斷掉了,他大聲罵道,“你也算無產階級?!你們都是一幫子[***],有幾個臭錢,有點兒臭權,就出來作威作福!有種的就弄死老子,否則只要有機會,老子就跟你耗上了!”
範無病又捏住何小軍的一根手指說道,“我說的無產階級,意思就是赤手空拳對付你,國民黨反對派對付江姐的時候可是用竹籤子的,我不能那麼殘忍啊,所以只好勉爲其難地直接用手捏了!”
接着範無病又呵呵地笑道,“江姐可是十根手指都堅持下來了,不知道你老兄能堅持幾根?我看你這個體格,估計手指加腳趾都不成問題哦!”
“啊——”從刑偵室裡面傳出來的慘叫聲很清晰,不過坐在外面大廳裡面的專案組成員們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對了,許局長,你那裡有沒有茶葉?忙了一上午,搞點兒茶葉解解乏吧?”一名專案組的成員對許樹森說道。
“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啊,真是疏忽了!”許樹森聽了頓時有些汗然,連忙叫過一個警察來,吩咐了幾句,沒過多久就拿回來一隻裝有新茶的鐵桶來。
許樹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朋友今年從西湖那邊兒搞回來的茶葉,我還沒有啓封,估計應該差不多吧?可惜我對這個不怎麼懂,倒是要靠各位領導們給鑑別一下了。”
一名專案組的成員打開了鐵桶,先是聞了一下,便有些高興地說道,“哈,你朋友沒有糊弄你,真是地道的西湖龍井!咱們有口福了!”然後他又對許樹森說道,“喝西湖龍井,用玻璃杯就可以,不過茶壺最好是宜興紫砂壺。”
許樹森一聽人家說這西湖龍井是真貨,當下也倍兒有面子,便咧開大嘴笑道,“玻璃杯我還有一套新的沒用過,紫砂壺也有啊!”
於是他便吩咐了一名女警,讓她拿了茶葉,去幫忙泡茶。
“各位領導,茶泡好了,請慢用。”過了幾分鐘後,那名女警就回來了,將十幾只晶瑩剔透的水晶杯用托盤盛着放到了衆人面前的茶几上,然後恭恭敬敬地對大家說道。
先前評論茶葉的那位此時正靠在舒服的沙發裡,微微地點了點頭,用手一攏已經花白了的頭髮,很威嚴地看了一眼茶几上面的水晶杯子紫砂壺和裡面上下翻騰着的茶葉,心裡面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說道,“可惜了,可惜了!”
那名女警頓時有些好奇地問道,“領導,可惜什麼?我們這裡用的水是最近開出來的優質礦泉水,茶具也是地道的宜興紫砂壺。”
“可惜了這茶葉了——”那位專案組的成員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將水晶杯拿在手中,舉了起來,對那服務生說道,“看這茶葉,確是地道的雨前龍井,水的質量也絲毫不差,紫砂壺也不是假貨,只不過你泡茶的路子不對頭哦,白白地糟蹋了好東西。”
“各位領導見多識廣,還請不吝賜教。”那名女警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對這些位叱吒警界的前輩們都很敬重,今次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心中很是忐忑,聞言立刻謙虛地請教道。
那位看了一下牆壁上面的掛鐘,從刑偵室出來纔不到十分鐘,想來範無病在裡面也鬧不出什麼事兒來,便對那女警說道,“雨前龍井,貴在幼嫩,當地的茶農有句話說的好,早採三天是個寶,遲採三天變成草,這話地道啊!龍井茶葉虎跑水,一定要用舊的紫砂壺沖泡才能保持原有的茶葉味道,你這茶壺,很明顯是從來沒有用過的新壺,用這壺泡出來的茶葉,味道早就變了,怕是壺的味道大過茶葉的味道了!”
那名女警一聽便有些慚愧地說道,“原來如此啊!對不起,各位領導,這事情怨我。我們局長倒是有一隻經常用的紫砂壺的,可是我看到那隻茶壺確實太舊了,茶壺嘴兒上面都有了碰掉的缺口,用來待客實在太不尊重了,於是就自作主張地換了一隻新壺,誰知會這樣——”
“難怪了——”那位專案組的成員點了點頭,心底恍然,看了看情緒低落的女警,溫和地出言安慰道,“不妨事,下次你不就知道了!而且,喝茶也是有講究的,一口悶下去才能體會到裡面的韻味兒,下次可別再跟客人說請慢用這樣的話了,呵呵——”
“我知道了,謝謝領導指點,我這就重新泡一壺去。”女警輕笑了一下,端起托盤立刻離開了大廳。
“跟着領導們在一起,就是長見識啊!”許樹森陪着笑臉打着哈哈說道。
過了幾分鐘,那女警又回來了,這次果然是用的舊紫砂壺,水的溫度也是恰到好處,衆人依着方纔那位的解說喝了,果然覺得跟往常牛飲有些不同的感覺。
“其實喝茶多半是講究一個心情,自娛自樂而已,倒並不是說茶葉就有多好多好了。事實上,大部分人喝茶,都品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位最後又補充了一句道。
“其實,我就是屬於那大部分人中的一個。”許樹森苦笑着說道。
衆人喝完茶水之後,公安部的一個帶隊的看了看錶,然後對衆人說道,“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該進去看一看了?不要玩得太過火啊!”
兩部委聯合辦案,自然要認真對待一些,否則出了事情誰也不好向上面交代,雖然他們的主管領導也特意交代了要充分地尊重範亨和範無病父子的意見,但是即便是泄私憤,也不能太過,萬一真的把人給整殘廢了,善後的事情還是比較麻煩的。
但是當他們敲開刑偵室的門的時候,就發現裡面的情形有點兒詭異,裡面那個何小軍,正含着眼淚用左手握着一隻做記錄的圓珠筆在記錄本上寫東西呢,而範無病則翹着二郎腿兒坐在一旁,哼着小曲兒,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兒?”當先進來那位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何小軍的左手上戴着的手銬被去掉了,而他的右手似乎一直在發抖,臉上更是一副蒼白的樣子,冷汗直冒,咬牙切齒的樣子。
“呵呵,各位領導,我跟這位朋友溝通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犯下如此罪行,實屬不該。”範無病笑着站了起來,對大家說道,“不過呢,他也坦承自己是受了別人的唆使,一時間鬼迷心竅才自絕於人民的。我覺得嘛,本着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精神,大家總是要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立功贖罪的機會的!所以嘛,我就對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總算是說服他將案件的始末和幕後的指使者的名單都寫出來,也算是給本案提供一個重要的線索!”
滿屋子的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大家都一臉怪異地盯着範無病看,心道你這少年人真是滿嘴說胡話,若是這小子那麼輕易就給你說動了,我們這些刑偵老手們還不得回家抱孩子去啊?不過他們也很好奇範無病是如何說動何小軍主動交代問題的,難道他嚴刑逼供了嗎?
可是看一看何小軍的樣子,絲毫不像是被打了呀?
“這手銬是怎麼回事兒?”一個前輩發現了被扭開的原本應該銬着何小軍的左手的手銬問道。
大家頓時注意看了一下那隻手銬,只見精鋼打造的專用手銬,此時已經扭曲變形了,就好像是生生地被人給扯斷了一般,聯想到現場的古怪氣氛,衆人立刻覺得範無病這小子一定是做了什麼手腳,否則何小軍這麼死硬的傢伙是不會服輸的。
範無病見大家都在關心那副扭曲了的手銬,便插嘴說道,“大概是鋼質不好吧,不知道怎麼着就鬆動了。”
那不是胡扯麼!許樹森立刻撇了撇嘴,他是知道範無病的不一般的,當初就是那麼厲害,現在長這麼大了,自然石更加不可思議了,這精鋼手銬,絕對就是他搞的鬼!只不過,這樣的話自然是不好在外人面前提起的,否則倒是有出賣範無病的嫌疑。
於是許樹森面對衆人質詢般的目光,只得訕訕地解釋道,“許是出廠的時候質量不過關吧?本來這裡用的次數就少,可能混進來殘次品也是說不定的。現在的國企啊,是該好好地整頓整頓了!”
衆人都是不信的樣子,不過他們現在更爲關心的是,何小軍在紙上寫了些什麼,至於手銬是怎麼弄開的,何小軍爲什麼服軟了,那肯定是跟範無病有關的,這些事情,實在沒有必要浪費他們寶貴的腦細胞。
何小軍的左手寫的字還不錯,速度也蠻快的,沒什麼錯別字,比較工整,這讓大家都覺得比較驚奇,於是便有人問了這個問題,結果何小軍居然說以前在部隊的時候無聊,很是交了幾個筆友,互相交流書法心得,特別練過左手書法的。
真是什麼人都有啊!大家紛紛搖頭不已,心道這傢伙要不是跟錯了人,走錯了路,如果好好地幹一番事業的話,又何愁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這次的事情一鬧,以後怕也是擡不起頭來了。畢竟,私藏槍械和蓄謀槍擊正廳級領導幹部的罪名都是不小的,夠他蹲上半輩子牢獄了。
可是當大家看到何小軍的筆錄上面所涉及到的人物時,便都有些皺眉頭了,那個帶隊的領導問道,“你能夠確定你所寫的都是事實?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是捏造口供的話,到最後查明真相,就會罪加一等的!”
何小軍滿臉委屈地說道,“大叔,都到這份兒上了,我還至於捏造嗎?”
這時候就有人注意到他的右手了,不由得驚異道,“咦,你的手指頭是怎麼一回事兒?怎麼會變得那麼腫脹?”
範無病在捏何小軍的手指頭的時候,雖然用的是陰力,在表面上沒有留下傷痕,但是畢竟是指骨受傷,怎麼可能不在外面有所表示?於是何小軍的右手三個手指都變得跟蘿蔔一樣腫脹。
“沒什麼了,大概是蚊子叮的,你們大家也知道,毒蚊子很厲害的。”範無病說道。
“才四月份啊,怎麼就有了蚊子了?”一個專案組的同志不明所以地問道。
“氣候反常嘛,蚊子提前出來活動了。”範無病笑嘻嘻地解釋道。
有人信範無病的話纔算見鬼,不過他們翻看了一下何小軍的手指,發現指骨盡數碎裂開來,但是肌肉血脈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頓時感覺到非常詫異,這究竟是如何造成的?
不過與手銬和何小軍手指的異常相比,專案組的人對於何小軍的口供更感興趣。
但是衆人看完口供之後,都有些撓頭,最後那個公安部帶隊的負責人建議道,“咱們就是負責破案的,現在槍擊案已經告破,而幕後所牽涉的人員又太廣,我建議,還是將這份資料移交給部裡面,並酌情將內容通報磐石市和望天省方面,我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不過安全部的帶隊則搖頭說道,“如果真的像這份口供所言,那麼此案件就已經超過普通刑事犯罪的範疇,同時還涉及到經濟犯罪領域了,我建議還是暫緩向磐石市裡和省裡公開通報,以免對後期工作造成影響。”
最後雙方達成了統一的意見,先對部裡面領導進行彙報,然後靜待上級指示,看究竟應該如何處理這樁槍擊案,至於是就此打住還是窮追猛打,那就要看上面的意思了。
商量完之後,大家才發現,範無病還坐在這裡,頓時有點兒尷尬,剛纔忘了把他給請出去了,於是公安部的那位便說道,“小范總,這個事情,還希望你能夠暫時保密,等到上面的安排出來了,我們再請你幫忙好吧?”
對方能夠用這種請求的語氣講話,也就是看在了範無病父子是被上面所重視的人物的面子上,換作普通人的話,早就是下嚴令禁止了,哪裡會這麼客氣。
範無病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對衆人點頭承諾道,“一定一定,在下一定不會讓各位前輩作難的。”
對方點了點頭,表示滿意,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面子上的事情而已,作爲範亨的兒子,範無病回去以後肯定是要將結果告知父親的,但是這些就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事情了,刑偵的事情他們說了算,官場上面的爭鬥,愛怎麼鬥就怎麼鬥去吧!
範無病離開了市警察局之後,立刻回到了市政斧大院,直接找到了父親範亨那裡。
“小范總,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範亨的秘書林小彤見到範無病進來,有些好奇地問道。
“想你了嘛——”範無病隨口說道,眼睛向林小彤胸前那裡瞄了一下,心想被捏過的那裡總應該好了吧?
林小彤一見範無病的眼神,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白了他一眼後將門打開,然後對範亨說道,“範市長,無病來了。”
範亨正在跟政斧秘書長楊天河商談關於在磐石市建立幾個大型集貿市場的事情,因爲資金已經到位,現在就是確定選址的問題,以及涉及到的搬遷問題,見到範無病進來,便跟楊天河說道,“這事兒就先這麼定下,等詳細的方案出來以後,在常委會上討論一下,如果大家都沒有什麼意見就算通過了,附近各地市最近都在大力推進這方面的建設,我們磐石不能落在人後面。”
“是,我會盡快把方案拿出來。那範市長,我先告辭了。”楊天河看了範無病一眼,然後拿起自己的資料文件夾,跟範亨打了招呼之後就離開了。
“你怎麼又跑過來了?你的那些公司都不用艹心?”範亨好不容易騰出時間來喝了口茶,然後好奇地問範無病道。
範無病卻是顯得有些高興地坐了下來,然後神神秘秘地堆範亨說道,“這次可是大收穫啊!總算沒有白忙活一場,磐石重工的事情,可以說是解決了一多半了!”
範亨被範無病的話給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便問兒子道,“難道你找到投資商了?不對啊,你不是說想要讓自己的公司把磐石重工給重組了嘛!”
“我不是說這個,我剛從警察局那邊兒跑過來,拿到了何小軍的口供,幕後的主使者已經敲打出來了。”範無病說完之後,拿過範亨桌子上的便箋,寫了一份名單出來。
範亨拿過來仔細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原來這便箋上面寫着的人,都是從平原廠出來的人物,一共有十幾個人,基本上都是處級以上的領導,“這就是你拿到的名單?我跟這些人既無怨又無仇,他們怎麼會想到派人嚇唬我?”
範無病想了一下後回答道,“我看了一下,這些人以前在平原廠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權力部門,能夠撈得着錢的地方,結合平原廠的國有資產流失現象嚴重這一點來看,估計他們一個都跑不了。現在應該是狗急跳牆了,想把你給嚇住,或者能夠一了百了更好,誰知道何小軍也不是傻子,殺人的事情,他是沒有膽色來乾的!”
這樣啊!範亨拿着名單,心裡面有些躊躇,這十幾個人當中,有幾個已經調去總公司,還有兩個已經上調到了部裡面,有點兒小實權了,真要想追究下去,怕不是那麼容易,況且何小軍的供詞只是一面之辭,沒有那麼容易就給人家定罪的。
“我們該怎麼辦?光靠這個事不行的。”範亨揚了揚手中的便箋,對兒子說道。
範無病早就想好了對策,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們現在不是要充足磐石重工嗎?賬目時一定要查清楚的,有了這個名單,短時間內就可以有針對姓地查出問題來,之後在深入挖掘他們的犯罪證據,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範亨聞言點頭,這確實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只要賬目查清楚了,這些兔子們一個也別想置身事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