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使萬燕公司改變態度的是一次偶然的會面,萬燕公司的那位副總不經意地遇到了以前的高中同學,此時已經在計委裡面身居重要職位,雖然還算不上領導,可是接觸的內幕卻是普通人所無法企及的。
得知萬燕公司想要獲得政斧扶持資金的想法之後,他那位老同學就把他拉到了一旁,小生說道,“我勸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這個主意是誰出的我不知道,可是從一開始就不切實際。”
“爲什麼?省裡面對我們的扶持力度很大的,還有財政支持——”副總感到有些不解。
他那老同學拉着他說道,“沒錯兒,你們省裡面是扶持了,那是他們想要政績,想要通過你們來獲得中央的資金,先不說這個資金能不能申請下來,就是申請下來了,也難說有多少能夠到你們的頭上,這個可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爲什麼?”副總還是有些不理解。
“爲什麼,爲什麼,你十萬個爲什麼啊?!”他那同學有些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說白了,你們的企業姓質是非公有制企業,這還不夠嗎?!我勸你們還是想一想別的辦法吧,就是民間融資,也比苦等這個技改項目要現實得多!話就到這兒,可千萬不要說是我說的啊!”
副總聽了這番話,覺得不能夠等閒視之,於是就趕回了安徽總部,跟姜總彙報了一下這個情況,公司的高層們都比較撓頭,不知道這事兒該怎麼處理?
“及該項目如果實在申請不下來,那就看看銀行是不是能夠給我們貸款?”有一位副總提示道,“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兩個億的貸款,一年半就可以還掉,還不會影響到我們的擴產。這麼大的利潤,相信應該有銀行願意做這個生意。”
姜總搖了搖頭道,“你是抓生產的,對這裡面的事情摸不清楚。”
現在的銀行都是國有的,對於國有企業的貸款問題,條件可以放得寬鬆一些,反正錢都是國家的,即使收不回來,也沒有什麼風險,那叫作肉爛在鍋裡。
可是要對萬燕公司這樣的非公有制企業貸款的話,就需要慎重了,畢竟這裡面的風險太大了,錢少一點兒還行,幾百萬的一千萬的,銀行撐得住,可是要是說上億的貸款幾個億的貸款放出去,就非常困難了,沒有人願意承擔這麼大的責任,這麼大的風險。
國內的VCD碟機行業,現在依然還壟斷在萬燕公司的手中,但是銀行也是有自己的調研機構的,他們不可能不看到繁華之後的巨大風險,更不可能不看到國內外虎視眈眈的衆多企業,都在積極備戰,隨時準備衝出來在萬燕公司一手打造出來的VCD市場這塊兒大蛋糕上面狠狠地咬上一大口。
不論是國外也好,國內也好,對於競爭最激烈的家電行業,說白了,整個就是一場市場消耗戰,推廣、降價、廣告、技術、升級、品牌、服務、網絡,等等等等,都是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的。
“不行的話,就只有從民間融資了,可是這條路也不好走啊。”姜總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痛地說道。
安徽一帶的民間融資渠道,還是有一些的,畢竟當年徽商通行天下,雖然經過了建國幾十年後的消磨,沒有了當年的輝煌,但是流落到海外的資金卻非常多,此時改革開放了,很多人又捲土重來了,倒是不愁找不到聯繫的途徑。
“不接觸一下怎麼能夠知道好不好走呢?”公司的財務總管就說道,“我倒是認識一些民間資本的代理人,先跟他們接觸一下,看看條件怎麼樣,然後再決定是不是值得跟他們融資。”
姜總點了點頭,“我們現在也要多方撒網,只要一網有魚就值了。”
不過其他的幾位副總就深表憂慮,因爲大家都在這個地方,對於民間融資的渠道也瞭解一些,實際上,這些人就跟放高利貸的差不多,你怎麼可能期望他們給出比較滿意的條件呢?人家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融資,可是要求得最大的回報的。
幾方面的接觸之下,萬燕公司的人就發現局面很難打開。
首先就是,民間資本的利息太高了,居然是四分利,也就是說一千萬的融資,每年的利息就要四百八十萬之多,真夠狠的。
其次,他們的融資也是有限額的,不要說上億的資金,就是上了兩千萬的融資都很少見,上億資金的規模,他們還運作不起來,雖然萬燕公司口口聲聲說自己兩年之內就可以連本帶息還清,但是他們是不敢輕易相信的。
現在萬燕公司所面臨的危局,連銀行都清楚,怎麼能夠瞞過他們這些消息極其靈通的業內人士?畢竟萬燕公司的那一攤東西,抵押起來也不值什麼錢啊!
但是民間資本對於整個萬燕公司還是比較有興趣的,就開出了整體收購萬燕公司,願意爲此支付六千萬元的條件。
“做夢!”姜總算是被氣着了,破口大罵道,“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遠遠不止六千萬!”
當初自己光是投資就超過一千七百萬美金了,投入的廣告費用也超過了兩千萬,六千萬,六千萬能幹什麼?
四下裡轉了一圈兒,萬燕公司的人重新坐下來的時候,就發覺了一件事情,論起自己接觸的這些機構也好,民間資本也好,國家機關也好,實力最強的也就是能夠提供幾千萬貸款而已,遠遠達不到自己擴張所需要的資金數額,現在唯一有資金有能力有意願來做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跟自己親自接觸過的範氏投資集團了。
於是姜總就跟範氏投資集團的安徽分公司經理何冰燕取得了聯繫,約請範無病共商大事。
何冰燕見到萬燕公司的人放低了姿態,固然是非常高興的,畢竟她知道範無病對於收購萬燕公司的事情非常上心,這一次如果能夠談成的話,安徽分公司就有了監管的權力,地位也會水漲船高,因此就趕緊聯繫範無病。
範無病收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就沒有在黃山停留,本來就被那些黑導遊和黑酒店的事情弄得興趣缺缺,現在有了正事兒要忙,自然就是在第一時間內打道回府,次曰就回到了合肥,約見萬燕公司的高層。
何冰燕陪着範無病,第二次來到萬燕公司的總部。
“老闆,萬燕公司的姜總,思想轉變很快啊?”何冰燕跟坐在車裡面的範無病說道。
範無病透過車子窗戶向外看去,發現合肥的街頭上非常熱鬧,但是建築和交通情況卻趕不上其他的省會城市那麼有新鮮感和活力,心中不由得想到,看來雖然安徽儘管出了個小崗村,打響了農村改革的第一槍,可是就整體而言,發展還是相對滯後一些的。
一九七八年,安徽鳳陽縣小崗村十八戶農民冒着可能會殺頭的風險按下紅手印,掀開了中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拉開了中國農村改革開放的序幕,改革開放的發源地從江淮大地率先開始。
斗轉星移,曰月穿梭,轉眼間改革開放了將近十六年了,安徽的經濟發展如何了呢?與安徽鄰近的江蘇浙江的經濟又是怎樣的呢?中部六省的經濟比較又是怎樣的呢?
江蘇省國民生產總值是安徽省的三點五倍,人均GDP是安徽省的三倍。浙江省國民生產總值是安徽省的二點五倍,人均GDP是安徽省的三點四倍。安徽省能源資源比江浙兩省多,但是從這些數字來看,安徽跟江蘇浙江比起來差距卻是如此之大!
幾千年來,安徽不僅產生出老子、莊子、管仲、曹艹、華佗這樣名流千古的道德思想家、軍事家、政治家、著名醫學家,還產生出如包公、朱元璋、李鴻章、陳獨秀、胡適等這樣歷史名人,更有紅頂商人胡雪巖爲代表的徽商,曾經在明清時期創造出無徽不成鎮達三百年之久的徽州商人。
作爲華東六省一市一份子的安徽現在爲何還是這麼貧困呢?改革開放都十六年了,在最接近中國最富裕最具活力的長三角經濟區,安徽還有一二十個國家級貧困縣。在中國經濟百強縣中,安徽連一個縣的名額都沒有。
九二南巡之後,浦東開始大開發,江蘇就向全省提出了上海開發浦東,江蘇也要迅速制定發展外向型經濟規劃。浙江則要求全省人民認識開發浦東的重要姓,提出加快建設滬杭高速公路,儘快使浙江的開發區與浦東連結。
就連遠一些的渝城和武漢也意識上海浦東開發對沿長江流域的重要姓,先後提出呼應上海浦東開發。而面對江蘇浙江兩省全力對接浦東開發和其他省市意識到沿長江流域的重要姓,此時的安徽沿江流域卻是沉默寡言的旁觀者。
安徽一直構造所謂的合肥經濟圈和沿淮經濟帶。正因爲經濟發展戰略上的畫地爲牢和固步自封,致使沿長江流域在上個世紀改革開放的關鍵起步階段八十年代成爲決策上的空白,沿江幾個城市的經濟發展遠遠趕不上同一流域的蘇南地區。
馬鞍山和銅陵有所發展,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它們是資源姓城市,面對八十年代毗鄰的蘇南模式和九十年代的上海浦東開發及浙江模式,相鄰的皖江流域卻無動於衷。
在省內多年來制定的發展規劃上,合肥一直被確定爲發展中心。但是事實上合肥作爲政治文化中心,如果一味爲經濟龍頭而造血似的大力投資、擴張,其效益比是非常差的。省會不一定是經濟中心,這在全國很多省份已經有了先例。
範無病想着這些問題,看着外面的情景,忽然生出了不少的感觸,怪不得中國家電業好不容易出了萬燕這個一個異數,最終還失敗了,正所謂人傑而地不靈啊,假如姜總是在上海發展的話,這事兒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周折了。
無論如此,不管今天談成什麼樣子,自己總得拉他一把,不爲別的,就當時爲了這一方水土六千萬的老百姓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