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大地輓歌(4)
月光舟着6的地方看起來像是過去的廣場,託了那平坦開闊而且堅硬的地面的福,月光舟在“着6”的過程中才沒有被撞成碎片。paoshu8
在月光舟落地之後,包裹着月光舟的那些藍色蝴蝶又在船附近盤旋了一小會兒,就盤旋着向上升起。蝴蝶羣匯聚在一起,在黑暗的空中形成一條幽藍色的飄帶,輕柔的搖曳着。
降落之後,由於周圍第八粒子的濃度太低,而且又是和天上常見的光粒子完全不同的暗粒子,所以月光舟上所有基於艾斯柯佳妮現代技術的光魔設備都不頂用了。不但如此,徐向北那引以爲豪的女僕隊當中有兩名羽翼少女在下降的過程中就倒下了,再沒有站起來,她們的身體也變成了一堆毫無生氣的有機質。
雖然徐向北連這兩名少女的名字都叫不上來,但是當他俯下身子親手將兩名少女那像死魚一般的蒙着一層霧氣的雙眼闔上的時候,某種非常讓人不快的感覺啃噬着他的心頭。不過作爲整條船的主心骨,徐向北知道自己不能將心中的感情表露出來,特別是在船上還有好多位在伊特古拉才上船的年輕成員的時候。
另外,根據莉諾卡的說法,月光舟上只有兩名羽翼少女倒下這點大大出乎她的預料。在將這兩名羽翼少女埋入月光舟迫降地附近的大地之後,莉諾卡拄着鏟子,一邊看着另外幾名羽翼少女在安娜的帶領下給死去的同伴們做墓碑,一邊對身邊的徐向北說:“我以前曾經問過爺爺,如果第八粒子消失了,帕路菲會怎麼樣,當時爺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沒有了第八粒子,這些人類製造的僞物多半會消失吧。現在看來。爺爺錯了呢。”
“也不一定,暗粒子也是第八粒子,而且濃度低歸低,也不是沒有……說不定是因爲這樣所以……”徐向北說到這裡不說了,因爲他打心底裡不希望自己的假設成立——如果第八粒子消失了。羽翼們也會像這樣變成一堆堆不會動的有機物的話,那麼拯救世界這件事情……隨着心中地思緒,徐向北望向正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用雪晶華編織花環的辛德蕾拉,看着少女手把手的教半個月前才加入月光舟的孤兒小女孩,某種揪心地感覺僅僅的攫住他的心臟。如果辛德蕾拉不在了,世界變成怎麼樣都好,自己都會陷入深深的悲傷之中吧,那個時候自己的世界估計會一直都籠罩在濛濛的細雨中。
他徐向北可不一定會那麼幸運的碰到那個會問他“雨何時才停”的姑娘……
徐向北正想着,辛德蕾拉似乎察覺到什麼而擡起頭。兩人四目相交時,少女的面容立即變得比方纔更加柔和,緊接着。少女地嘴角微微向上翹起,在月光舟腹部的燈光照射下,少女的腮幫子上隱約能看到細小凹陷……就在徐向北瞪大眼睛地瞬間,少女的表情又變成了往常那種溫馴柔順的和藹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一絲半點“笑容”的痕跡。
一時間徐向北以爲那是自己的錯覺,可莉諾卡的聲音隨即傳入徐向北的耳畔:“老哥,剛剛……你看沒看見?我好像看見辛蒂笑了?但是光線不是太好……”
“我看見了。”
“這樣啊,那就不是我的錯覺了?但是,爲什麼她馬上就收起笑容了呢?我一直認爲如果辛蒂會笑地話她一定會對老哥你笑啊笑啊笑到臉抽筋爲止呢……好痛。哥哥你幹嘛敲我腦袋啦!”莉諾卡往旁邊跳了一步,躲開徐向北正在敲她頭頂的手,雙手把鏟子橫握在胸前做出防禦的姿態。
徐向北對莉諾卡撇撇嘴:“我到認爲莉諾卡你在現辛蒂露出笑容地時候。沒有立刻衝過去對她好好研究一番纔是最不可思議地。不過。確實。我也覺得辛蒂能笑地話一定不會如此吝嗇自己地笑容地。特別是對我。”
“畢竟她是你地羽翼嘛。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因爲接觸到暗粒子所以壞掉地那部分迴路在短時間內部分恢復功能?不過那樣地話辛蒂地自檢機構一定會察覺到。可剛剛那狀況看來她根本沒現自己在一瞬間笑了。所以。難道說……”莉諾卡再次把手中地鐵鏟插進腳下地泥土裡。雙手交疊壓在鏟子把上。右手託着自己地下巴做思考狀。“說不定。辛蒂會露出笑容。恰恰是因爲她作爲羽翼地機能進一步缺失?”
徐向北斜眼看了看自己地妹妹。他知道莉諾卡不是個喜歡賣關子地孩子。所以他安靜地等着莉諾卡繼續說下去。而辛德蕾拉則轉回頭。繼續教兩個孩子編花環。
“我在想。”莉諾卡稍事沉默之後。再一次開口。依然是一副不確定地口吻。“安娜她們這些由現代工匠製造地。又沒有主人地羽翼之所以在這種粒子狀態下還能繼續存在。會不會是因爲她們地核已經很接近人類地緣故?我一直都有注意月光舟地羽翼們地狀態。這次死掉地兩個是平時最沒有人味地兩個——不。實際上。我覺得她們是月光舟上僅有地會給人一種我是人造地東西地感覺地人。平時她們總是很順從。也沒有看到有什麼主見和主動地感情波動。而像安娜她們這樣。我覺得她們都和真正地人類無異了。”
“因爲像人類所以沒有因爲第八粒子濃度衰減而掛掉麼。這倒是個新穎地觀點……”徐向北聳聳肩。沒有對莉諾卡地猜測表具體地見解。只是看着遠處辛德蕾拉她們把編織好地花環放到安娜她們費了好大勁弄好地十字架前。說起來。穿過無盡雲海之後。月光舟上地羽翼少女們無論有沒有搭檔。臂力都變成了普通女孩地水準了呢。是因爲沒有第八粒子來激活強化臂力地迴路。還是因爲……
徐向北地猜測再次被莉諾卡地聲音打斷:“吶。老哥。我一直在琢磨貓子地話。她說金色之原和夜之國是現世地本源。而這兩個地方又是第八粒子地源頭。是第八粒子構成地。而第八粒子又是人類靈魂中最強烈地信念通過逸散或者死亡後殘留地方式產生地……而且還說所謂涅時暴走地力量。和我們生氣地時候丟東西力氣會特別大地原理是一樣地。只不過高同步率地羽翼地存在讓涅地翔士心裡地衝動得以毫無阻礙地完整地釋放出來……我一直在琢磨這些話。然後我得到了這樣一個假設。”
莉諾卡將上半身整個趴在插在地上的鐵鏟鏟柄上,擡起右手在自己臉蛋前很近地地方張開五指,像是在端詳掌紋似的盯着手掌的掌心直看,一邊看一邊繼續說道:“如果將貓子的話拓展一下,假設……比如說,我剛剛挖坑這個行爲,其實就是我的心裡想要挖坑的想法,通過我的會不會只是靈魂影響這個世界地通道而已,是和羽翼類似的存在?也就是說,我們的只是靈魂在現世的一個投影?
“如果真是這樣地話,安娜她們沒事不就可以解釋了麼?因爲她們有和人類相差無幾的靈魂。”
莉諾卡的話語讓徐向北也不由自主的擡起手臂,看了看自己張開的手掌。也許是因爲在地球的時候不只一次接觸過有類似世界觀的動畫和遊戲,徐向北一點也不覺得驚奇,反而覺得莉諾卡說得有道理,但是如果這個假設是真的,那又有個關鍵的矛盾……
徐向北轉過頭,看了看沉默不語地盯着自己手掌直看地莉諾卡,又稍微擡起下巴。掃了眼遠方正在將各種補給還有從月光舟各處的應急燈上拆下來地電池搬下船的女僕和學徒們——那些東西此刻就相當於月光舟衆人在這片連光線都極度缺少的不毛之地上的生命保障,所以新加入的小鬼頭和小姑娘們都格外小心的搬運着。
這時候,莉諾卡似乎終於看夠了她自己的手掌,她擡起頭,望着領着兩個孩子正跟在安娜她們後面向月光舟的貨倉跳板走去的辛德蕾拉,接着剛剛的話題繼續說道:“這樣的話,辛蒂剛剛那個瞬間的笑容也就可以解釋了。那一定是因爲她也變得和人類差不多了,所以她能夠跨越已經壞掉的控制模塊,對這個世界產生影響——也就是對你露出笑容。只不過此刻第八粒子並沒有完全從環境中消失,所以她現在身爲羽翼的功能還沒有完全失去,所以……”
“你說得不是沒有道理,莉諾卡。”這次終於輪到徐向北打斷妹妹的話語了,“但是,如果我們的卻只會慢慢的腐爛,而不是立刻化作第八色的光芒飛散?甚至在靈魂消弭很久之後。卻還有骨頭殘留下來?這是爲什麼呢?”
“呃。這個……”
徐向北伸出手,摸了摸皺起眉頭凝神思考的妹妹的小腦袋瓜。然後將目光投向比那兩個新墳還遠的地方,投向月光舟的外部照明能夠抵達的最盡頭。
那個身影還佇立在月光舟迫降的廣場邊緣的一座小山包上——或者那不是小山包,而是被埋在日積月累的沙塵之下的高樓的殘骸?
那身影拖着飛揚的水袖,那兩條細細的麻花辮因爲距離太遠而看不真切,不過它們也一定也水袖一樣正在風中飛舞吧——這不是當然的麼。
她到底在看什麼?
黑就像披風一樣飛揚的另一名少女佇立在她的身後,輕輕的按着扛在肩上的大劍的劍柄。
徐向北勸過傑西恩雅帶槍的,因爲端雅劍在這個環境里根本就不頂用,可是衛隊長婉言謝絕了,並且還拿出立軍令狀的口吻保證自己會保護好希達,這種時候她還真固執。但願她們倆不要出什麼事纔好。
就在徐向北遙望着月光舟上最有御姐風範的兩名女孩的時候,莉諾卡突然又開口了。
“吶,老哥,我問你哦,西雅和希達你會選哪個?”
徐向北差點沒摔個狗啃泥。他很驚異的回過頭,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爲什麼話題會突然跑到這個方向上?”
“可是,船上除了羽翼之外,就只有西雅和希達兩個人的氣質最配老哥你了啊,又成熟。又理智,而且和老哥你地關係也好。像希達,在着6前我可是認定希達就是我嫂子了呢,還以爲你們瞞着我都已經生米熟飯了……而西雅,老哥你連人家的胸都摸過了不是麼,上次在船上大澡堂一起泡澡時候我開玩笑說西雅的胸一定很軟可惜沒人敢摸,結果西雅告訴我老哥你已經摸過了……”
徐向北不由得又看了眼遠方光暗分界線上傑西恩雅的身影,心說這傢伙到底是太直率還是根本就是個腹黑啊?想了半天他覺得這好像沒什麼意義,而莉諾卡又在身邊不斷才催促。徐向北嘆了口氣,只得以扯開話題的方式迴應道:“我說,這種時候你怎麼能把辛蒂她們都排除在外啊……剛剛你不還說。月光舟上沒人會把她們當羽翼麼?”
而莉諾卡地回答讓徐向北“驚恐萬狀”,她說:“因爲我想抱外甥啊,老哥你和羽翼過一輩子的話,我可就永遠實現不了這個願望了……”
徐向北越覺得弗朗西斯的育兒策略讓人難以琢磨……
“哪一個嘛,說嘛,我個人比較喜歡希達哦,如果西雅成了嫂子的話,總覺得有點無趣耶……雖然人很好,卻整天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
“就非要二選一麼?”
徐向北剛這麼說完。莉諾卡立刻大搖其頭:“多菲?不行不行,那種只能做我妹妹的小女孩怎麼可以嫁給老哥你啦!菲娜倒是不錯……”
“我是個小女孩還真是抱歉啊,莉諾卡小豆丁。”一聽就知道說話人正青筋曝露的聲音插進兄妹二人的對話。
徐向北回過頭,毫無意外的看見了頭上血管正突突直跳地多菲雷亞,他輕挑眉毛,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而莉諾卡一轉過身,就雙手叉腰,對多菲雷亞昂起下巴:“怎麼,有意見?小女孩多菲?”
多菲雷亞的手握得嘎巴嘎巴直響。徐向北則來回看着互瞪地兩人,心想這兩個傢伙難道忘記此時月光舟那倒黴的處境了麼?
“啥,看來你又想試試布里多瓦皇家的真傳劍術了?”
“哦種被我的鐵錘砸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劍術能幹什麼,我到真想看看……”
“嗦!靠蠻力取勝只是僥倖罷了!不會有第二次!”
就在這時候像兩隻豎起全身羽毛的鬥雞一樣惡狠狠的互瞪的女孩同時驚叫起來——她們倆被徐向北像拎小貓似的抓住後領提了起來。
“你們倆,要好好相處啊。”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哼了一聲,並且把臉甩向右邊,錯開目光。
徐向北再次嘆氣,心想這兩個小傢伙最近都有了不少成長。特別是在伊特古拉那次。可是……——
這孩子氣地地方恐怕一時半會是改不了了。
其實這樣也不壞。
就在這時候,徐向北看到梅加耶拉正在向自己這邊跑來。女僕長大概是來報告月光舟的卸貨狀況的。
徐向北放下手中兩個還在很孩子氣的鬧彆扭的女孩,扭頭望向月光舟的外部燈光照明範圍之外的那片黑乎乎的大地。
雖然此時徐向北對如何回到雲海之上的世界完全沒有頭緒,也不知道在這片三千年前就死去地大地自己會碰到什麼,他甚至不清楚自己這一行人能不能在食品和淡水耗盡之前找到新的補給,但是,看着燈光範圍之外的這片未知的、總給人一種隱藏着天大的秘密的感覺的黑暗,徐向北心中卻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
非常奇怪,此刻徐向北心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絕望,他總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地……就像《列寧在一九一八》裡地那句臺詞說的那樣:“麪包會有地,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這是爲什麼呢?這種自信來自何方?徐向北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這就是男孩子在面對“冒險”一類的詞彙時的悸動吧,說到底——
我其實也是個孩子吧?
徐向北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希達和傑西恩雅已經從那個小山包上走了回來,兩人的目光都盯着徐向北。
希達笑着先開口,對身後的傑西恩雅說道:“他已經,完全是一副領袖的模樣了呢!”
傑西恩雅眯起眼睛,回答道:“恩,是啊,至少,我打心底裡信任他。不管他引領我走向何方,我都會是他的衛隊長。”
“如果衛隊長只是緊緊跟隨他的話,那他犯錯的時候就只能由我這個參謀來糾正了呢……”
然後兩位少女同時停下腳步,同時將臉轉向對方,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