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本來完全不信,但轉過頭瞟了一眼那個打開的匣子,放在最上面的一封書信上,寫着的“密報”二字,完全是澄光的筆跡,而且澄光在寫完字後,會習慣性地在邊上點一個小點,而且在那個報字邊上,正好就留了一個小小的墨點,完全符合澄光的習慣。
李滄行的臉色一下子大變,心中也開始信了三分,他嚷了起來:“陸炳,我現在動不了,你扶我起來,拿給我看。”
陸炳先是臉色一沉,欲要發作,但看了李滄行一眼後,還是坐到了牀頭,把枕頭墊高,扶李滄行坐起,然後把這些信件從第一封開始給李滄行看,一邊看一邊還讀了出來:
嘉靖二年,八月十四,職奉職打入武當,路邊撿到一嬰兒,被人棄之荒野,職見其骨骼清奇,天生練武奇才,料那武當派不會放過此等好苗子,便自作主張,攜此子上山,果然被武當掌門青陽道長所收留,由於職膝下無子,故讓此子跟隨職姓李,取名滄行,職入武當臥底,危險四伏,如滄浪中搏浪而行,給此子取名滄行,惟願青山綠水計劃一切順利,順祝指揮使大人安康。
陸炳看着眼神開始閃爍的李滄行,又拿起了一封信:嘉靖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武當內部,矛盾重重,紫光的首徒徐林宗,乃是現任江西按察副使徐階之子,而白石的女兒沐蘭湘,也是聰明伶俐,紫光有意通過讓徐林宗與沐蘭湘雙修兩儀劍法來爲二人訂婚,以加強兩人間的聯繫,共掌武當。
滄行這幾年成長極快,他的武學根骨讓職驚訝異常。恕職直言,此子乃百年未遇的武學奇才,紫光出於妒忌對其多方打壓,本次中秋比武,故意打擊與羞辱滄行,職一時按捺不住,幾乎與其理論,險些壞了大人的計劃,只是職與滄行相處日久,已有父子之情。望乞大人能早日收伏李滄行,必將成爲大人的左膀右臂,而職也會多加安排。
李滄行的臉開始抽搐起來,他清楚地認識這些是澄光的筆跡,更能看出這些信是多年前寫的。絕非僞造。
陸炳又拿出一封信讀道:嘉靖二十二年,八月初二。看起來滅魔之戰已不可避免。此次正道各派所聚集的江湖人士數量高達上萬,遠遠超過職所意料,但以職這些日來行走江湖聽到的消息,魔教方面的徒衆只怕數量更多,此戰已不可避免,希望大人能代表朝廷出面。阻止這場決戰,若實在無法阻止,職會盡力讓雙方儘可能多地消耗,兩敗俱傷。無法恢復元氣。
大戰將至,生死難料,職將帶滄行進入戰場,滄行這些年已經成長成爲非常出色的少年俠士,單純正直,雖然被武當打壓多年,仍然有一身不錯的武功,若是以後有緣得見上層武功,必會成爲絕頂高手,成就遠遠在職之上,而且滄行絕頂聰明,有將帥之才。此戰中若是職不能生還,惟願大人能看在職多年來盡忠效力的份上,收留滄行,他一定會是您出色的左膀右臂的。
滄行一生別無所求,所在意者惟有他的小師妹沐蘭湘,大人或可從此入手,將其收服,如需取得其信任,可將職這些年來的密信向其出示。
李滄行看到這裡,大聲吼道:“夠了,我不想看,我不要看!”
他也不知道哪裡來了一股勁,左手居然動了動,一下子打翻了陸炳膝蓋上放着的紫檀木盒,閉上眼,腦子裡一片空白。
陸炳緩緩地撿起地上的木匣,把幾封信放了回去,嘆道:“天奇當年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們一起考武進士,一起進錦衣衛,一起加入龍組,我安排青山綠水計劃時,別的派可以弄些小孩子進去,只有武當,天奇說他要親自去臥底,我也留他不住。”
“李滄行,你師父是不是後來經常有意無意地跟你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要在武當一棵樹上吊死?要你跟他一起離開武當,闖蕩江湖?”
李滄行的面如死灰,事實的真相如此的殘酷,他喃喃地說道:“怎麼會這樣。”
陸炳冷笑道:“你師父是心繫天下,報效國家的好男兒,李滄行,你應該爲他感覺到驕傲纔是。”
李滄行雖然早已經把澄光看成了自己的半個父親,但多年來在武當接受到的教育,以及內心深處對錦衣衛的強烈厭惡,讓他很難接受這一事實,他無助地搖着頭:“不,師父不會是你們錦衣衛的,他是好人,不會和你同流合污的。”
陸炳哈哈大笑:“爲什麼錦衣衛就是壞人,你們武當就是好人?李滄行,你在武當這麼多年,真的敢說武當是好人,我們錦衣衛是壞人嗎?這麼多年,武當是怎麼打壓你的,歧視你的,保護你,給你力量的,是我們錦衣衛的李天奇。”
“你自己捫心自問,武當給過你什麼,因爲你是個來歷不明的孤兒,而那徐林宗是當朝大官的兒子,所以紫光就把他搶去當徒弟,上乘武功也從來沒你的份兒,你自己到了三清觀,到了峨眉,到了丐幫,學到的都比在武當要多得多吧。”
李滄行本想問陸炳爲什麼會知道自己在丐幫的,但轉頭一想,問這個毫無意義,只能搖了搖頭,內心卻開始掙扎和動搖。
陸炳的話繼續冷冷地響起:“你師父一直很清楚,你所要的很簡單,無非就是你的那個師妹,可就連這個,武當也不給你,我聽你說過紫光要你去臥底,條件就是把你師妹嫁你,對吧。”
李滄行的心已經完全亂了,木然地點了點頭。
陸炳不屑地“哼”了一聲:“可是紫光兌現了他的承諾嗎?在他的眼裡,沐蘭湘只不過是一個誘餌,吊着你幫他辦事罷了,沒了徐林宗,他只能指望你,徐林宗一回來,馬上就成了掌門嫡傳弟子,你自己很清楚,如果是徐林宗被陷害,紫光會捨得趕他出武當,讓他當這個一去幾年,出生入死的臥底嗎?”
李滄行痛苦地搖着頭:“別說了,不要再說了!”
陸炳的話象刀子一樣不斷地刺着李滄行的心:“我不說這些事實就會消失了嗎?李滄行,就算這次紫光不死,武當照樣會讓徐林宗娶沐蘭湘的,因爲你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讓你這麼一個淫-徒回幫,只會讓武當顏面盡失。”
“徐林宗這幾年掉落懸崖,讓他誤打誤撞地練成游龍戲鳳的神功,這種時候回武當接任掌門,自然是最合適不過,爲了向全天下證明他和屈綵鳳一刀兩斷,除了娶沐蘭湘讓人閉嘴外,還會有更好的辦法嗎?”
“你那個朝思暮想的小師妹,她的心裡可有你的半點位置?李滄行,當年我在白駝山莊外聽着你們的山盟海誓,那可是感動得緊啊,你小子的癡情真的打動了我,可你就是這樣爲這個女人付出一切,你又得到了什麼?只要徐林宗一出現,她就毫不猶豫地撲向了徐林宗的懷抱,呵呵,現在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李滄行的眼睛猛地睜開:“陸炳,你不要跟我說這麼多廢話了,你到底想怎麼樣,直說吧!”
陸炳哈哈大笑,長身而起,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青銅面具:“李滄行,我知道你會易容術,但你現在需要的,是先改變你的本心,按你師父說的,加入我們錦衣衛,好男兒應該爲國效力,你在我們這裡呆久了,就會知道我們錦衣衛,纔是比武當好過千倍萬倍的地方,纔是你真正應該呆的組織。”
李滄行咬了咬牙,說道:“既然師父信你,我就信你,是誰害的我,我一定要查出來。”
陸炳點了點頭,回頭一指桌上早已經放好的一身官服:“從今以後,李滄行在江湖上不復存在,你就是錦衣衛的副總指揮,代號天狼。”
李滄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天狼。”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