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所成越說越激動,雙眼放光,彷彿當時的情景又在眼前浮現:“何師古也不甘示弱,同樣使了另一套劍法,狠辣兇險,中間還夾雜着不少刀,棍,槍的招式,極爲精妙,卻又給他融於劍式之中,這明顯不是一個二十歲少年能學到的,一定都是通過祖傳或者家傳的武功,才能習得如此高深的技能。”
李滄行本想插話,但看到白所成說得如此激動,也收住了嘴,靜靜地聽他說下去:“當時所有在場的師兄弟和師門的長輩們,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就連我師父,也是陰沉着臉,站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二人越打越快,武功也使得是五花八門,各門各派的招式都有,一直就這樣打了六七百招,師父才沉聲叫他們停下來,若非如此,還不知道他們要打多久呢。”
李滄行聽到白所成說完後,才嘆了口氣:“這兩個傢伙也真是的,爲了在女人面前爭面子,逞一時之快,把自己的老底子全給暴露了,不過我也真是佩服他們兩個,才二十歲就學到了這麼多門派的絕學,也不知道平時是在哪裡練的。”
白所成微微一笑:“當時師父也是這樣問他們的,說他們這樣帶藝入我點蒼派,是何居心,那何師古倒也直率,說他就是想尋遍天下的名師大派,追求武道的極致,而陸大爲也說他自幼好劍,想要進入點蒼派學得天南劍法,至於以前的功夫,也是大師所傳。不敢忘卻,但知道點蒼派不允許練習他門武功的規定。所以都只是在私下裡練功。”
“當時師父曾經和幾個師叔回去商量了一下,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商量要不要廢掉這二人的武功。趕出師門,兩個師叔堅持要按門派的規矩辦事,可是師父卻感嘆這二人一身武功學來不易,念在他們在門派裡並沒有對門派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還是決定網開一面,放他們離開點蒼派了。”
李滄行皺了皺眉頭:“難道你們點蒼派的天南劍法,也就這樣讓他們學了去了?就不怕他們以後把這天南劍法到處亂傳?”
白所成搖了搖頭:“那是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了,這天南劍法乃是能者得之,並不是說只能限於我們點蒼派中人的。就好比我,也已經盡得天南劍法的真傳,可是後來也出師離開了門派,我們點蒼派靠了這個辦法吸收了大量帶藝投師,武藝高強的人,也因此而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後來魔教正是用了這個辦法,趁機滲透了一些奸細進來。才害得我們點蒼派被滅,想來這教訓太過慘痛,也許當年不讓陸大爲和何師古二人就這麼離開,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李滄行嘆了口氣:“這些事情誰又能料得到呢!白前輩。後來這二人就沒有任何消息了嗎?那個紀師妹爲何又離開了門派?”
白所成勾了勾嘴角,說道:“紀師妹自從這兩人離開之後,就一直茶飯不思。象失了魂似的,看起來她早就對這二人有好感了。所以二人離開之後不到半年,紀師妹也通過了師門的檢驗後。出師離山了。後來的幾年,我下山時也遍訪這三位師弟師妹的下落,卻是沒有半點消息。按說點蒼派弟子出師之後,大多數是在雲南貴州一帶的道上開枝散葉,或是押鏢護院,成爲有名的武師,但他們三個的武功在門派中都算佼佼者,卻沒有任何消息,想來可能是去了中原,不在天南了。”
李滄行搖了搖頭:“我覺得那陸大爲和何師古二人絕不是等閒之輩,二十歲的年紀就能學到如此精深的武功,而且他們的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從他們這樣進入點蒼派後,學到了上乘的天南劍法又離開的情況看,即使到了中原,也會進入名門大派,去學習這些劍術武功,可是不知他們爲什麼從此就銷聲匿跡,再也聽不到任何消息。”
白所成微微一笑:“也許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他們用的本來就是假名吧,去了中原後,也許他們就加入了某個名門大派,甚至接任掌門或者長老一類的要職,就此不再出現了呢。”
李滄行的心中突然一動,他猛地想到,陸炳好像以前跟自己提到過,他在少年時也曾經遊學天下,遍訪名師,練成了一身的武功,而那鳳舞,正是陸炳跟一個心愛的同門師妹所生,後來那女子難產而死,所以陸炳自愧不能帶此女子入陸家,不能給愛人一個名份,所以纔會對鳳舞格外地疼惜,加上陸炳的武功高絕,更是兼具各門各派之長,會不會這陸大爲和何師古二人之中,就有一個是當年的陸炳呢?
李滄行的腦海裡思緒如潮,他想到當年在錦衣衛時,曾經親眼見到陸炳與那魔教副教主東方狂交手,當時陸炳使的劍法中,各派的都有,從武當到峨眉再到華山,其中有幾招精妙的劍法,讓自己記憶猶新,卻是搜遍腦海,卻不知是何門何派所用,剛纔和白所成這一番惡鬥,有幾招他覺得特別熟悉,卻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這樣一想,才突然意識到那幾劍分明就是天南劍法中的厲害殺招。
李滄行的腦袋“嗡”地一下,幾乎就要炸開,多年來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居然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之下,漸漸地有了答案,沒想到這次的天南之行,誤打誤撞之中,雖然沒有查明那萬蠱門主的下落,卻是查到了陸炳當年學藝點蒼派的事情,也算是樁意外之喜了。
李滄行想得出神,白所成看他不再說話,皺了皺眉頭,說道:“李大俠,你可是想到了什麼緊要之事?難道你見過陸大爲和何師古二人?”
李滄行的思路被白所成拉了回來,他笑了笑,搖了搖頭:“沒有。他們的年齡都比我要大了二十歲左右,是我的師長一輩了。在中原我還沒見過會使天南劍法的人呢,要不然今天也不會和白前輩打這麼久。就是想看看這精妙的劍法呢。”
白所成點了點頭,說道:“那現在怎麼辦?我現在要回去找王爺覆命嗎?還是你我繼續分頭尋找那個神秘的山中老人?這回王爺給我的任務就是跟蹤你的同時,儘量找到山中老人的下落,看起來他對那人的興趣,可比萬蠱門主大。”
李滄行微微一笑,看着白所成,問道:“對了,白護衛,我想問問你現在的立場。你是沐王府的護衛,可你們白家又是錦衣衛多年前就安插在沐王府的眼線了,就你個人來說,是忠於沐王爺呢,還是忠於錦衣衛?”
白所成嘆了口氣:“不瞞你說,我之所以年幼的時候就以習劍爲名,加入點蒼派,就是因爲不想繼續這個錦衣衛眼線的使命了,在我剛懂事的時候。就被父親告知了我們家族的使命,一代又一代,都要去監視自己名義上的主人。我們白家歷代的家主,都是和沐王府的少王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習武,早就產生了感情,情同手足。可是另一方面又得把這個兄弟的一切情報向錦衣衛彙報,李大俠。你知道這其中的煎熬與痛苦嗎?”
李滄行點了點頭:“我能想象得到,因爲我也曾經臥底各派多年。心中確實極爲矛盾,只是白前輩當年居然選擇離家學藝,到點蒼派去躲避這個宿命,也着實讓我想不到。只是您既然選擇了離家出走,而且在點蒼派過得也不錯,後來爲何又要回到白家,繼續擔任這個以護衛爲名的密探呢?”
白所成的眼神變得黯淡起來:“宿命宿命,就是人無法逃避的命運,我在點蒼派做到了傳劍長老之後,本來師父也跟我提及,下任掌門會由我接任,我在家有個弟弟,本來跟父親早就約定好,以後由他來接任白家的家主,而我則選擇自己想要過的生活,可是天不遂人願,我弟弟得了怪病早逝,父親也因此而一病不起,所以白家後繼無人,不得已只能讓我離開點蒼派,迴歸白家。”
李滄行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前輩還真是命運坎坷啊。對了,前輩爲錦衣衛效力這麼多年,又是如何與錦衣衛接頭,傳遞情報的?”
白所成的眉頭微微一皺:“李大俠,雖然你持有錦衣衛總指揮使的金牌,但並不代表我要把這些接頭的方式告訴你,這涉及我們白家和錦衣衛雲南分部上百人的性命,恕難從命。”
李滄行微微一笑:“抱歉,晚輩一時口不擇言,問了不該問的事情,還請前輩原諒。那我換個問題好了,白前輩可曾見過陸炳總指揮使本人?他有沒有給你直接下達過一些命令呢?”
白所成搖了搖頭:“沒有,陸炳在江湖上雖然名氣極大,但幾乎從來不現身雲南,給我下令也是通過雲南這裡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向我傳達的,一般來說,這三十多年來,我也只接到過兩次特殊的命令,其他時候,只需要按常規向上彙報沐王府的一舉一動即可。算上你這次跟我接頭,也只是第三次陸炳向我下令。”
李滄行點了點頭:“這麼說來,你也並沒有見過陸總指揮了吧。”
白所成的眉毛輕輕一挑:“不錯,老夫職責所限,做了沐王府的護衛後,就沒踏出雲南一步,是以從沒有到過中原,更是無緣和陸炳見面了,其實我也一直聽說陸總指揮武功蓋世,很是想和他切磋一下的,只是今天跟你比較之後,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夫一輩子蝸在雲南,實在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下高手有多厲害,這跟陸炳一較高下的雄心壯志,也就煙消雲散了。”
李滄行笑道:“其實這也挺有意思的,你跟沐王爺每天相處,一起練功,卻要把他的每天行蹤,做什麼事,甚至吃什麼飯都要向着素未謀面的錦衣衛總指揮使陸炳彙報,真是太諷刺了些啊。”
白所成的老臉微微一紅:“我也知道這樣對不起王爺,一直都很有負罪感,所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幫王爺多一點就是一點,李大俠,我想同樣在錦衣衛呆過的你,能明白我的感受。”
李滄行點了點頭,正色道:“是的,我完全能明白,其實我對錦衣衛這樣通過控制別人的祖先,來逼迫人家的子子孫孫爲自己賣命的做法很有看法,人的命運應該是由自己來掌握,來控制的,怎麼可以隨便地就由出生來決定?這不公平!以後如果我有機會掌握大權,一定會廢掉錦衣衛這個組織,至低限度,也要把你們家這種歷代爲錦衣衛效力的人家的誓書給毀掉,還你們自由。”
白所成不信地搖了搖頭:“李大俠,這可是祖制,就是皇上,也沒法輕易修改的。”
李滄行堅定地擺了擺手:“不,沒有什麼祖制,太祖洪武皇帝起兵反元的時候,並沒有錦衣衛這個組織,只有他得了天下之後,因爲有些文臣武將密謀叛亂,他才創立了錦衣衛來監控朝臣,在他晚年的時候,他也曾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宣佈從此解散親軍都督府(錦衣衛的前身),這說明即使是太祖皇帝,也知道這種特務不得人心,只會讓朝臣人心惶惶,君臣離心。”
白所成嘆道:“可是成祖起兵之後,又重新創立了錦衣衛,而且一直延續至今,當年成祖能成功地躲過建文帝的耳目,起兵靖難成功,就在於他瞞過了建文帝的眼線,這也是他如此重視錦衣衛的原因。李大俠,你畢竟是江湖人士,不知道官場險惡,這樣的話還是少說的好。”
李滄行笑了笑,他知道這白所成也當了一輩子的官員,在這點上跟他基本上不可能取得共識,但他通過白所成的話,越發地確定陸炳一定就是當年點蒼派的兩個弟子之一,也許找尋整個事件的真相,就得反過來從陸炳身上尋求突破了。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