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太冥邪帝全身沐浴着金色的光輝，彷彿周天之下唯一的神祗，那一刻，光芒四溢，恍若夢境。
金色的光從他黑色袍子裡面的那個巨大的黑洞裡面綻放出來，好似是隔離了夢一般。
他的身子驟然之間崩塌，然後又在剎那回歸於現實之中，於黑暗中破碎，於金光中重聚。
柳凌空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眸子微微地縮了縮。
那黑白光芒的流水又重新凝聚在了夜冥珠之中，凝聚在一起，成爲最絢爛的光影。
那一刻，陰陽聚散，太冥邪帝的身子聚散於那片海的另一端，原來一直以來，他的身子都從未動過。
柳凌空的身子也沒有動過。
他們一直相隔在那片海彼岸默默遙望。
一段人生，隔了一片海。
那，便是普渡衆生，起死回生的普渡冥光。
普渡冥光，有時普渡的也是靈魂。
有時渡過的，甚至是紅塵。
“起死回生，是我每一天都在做的一件事。”太冥邪帝幽幽的聲音帶着一絲滄桑的味道。
“這也是你立於不敗之地的一種力量。”柳凌空神色平靜，語氣幽遠。
“只有速度超過我使出普渡冥光或者力量強大到我根本無法使出普渡冥光，纔可能將我在瞬間泯滅於無形之中。”太冥邪帝語氣之中沒有自誇之意，說的話卻充斥着張狂，“你這把劍的速度還達不到。”
“我早就想到了了，殺死你幾乎不可能，擊敗你太難。”柳凌空的神色依然沒有什麼改變。
“你要復活他，或者是召喚出天涯銀龍？”太冥邪帝微微笑了笑，“可是你難道不知道這有些晚了麼？”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那些事情。我只想和你一戰。”柳凌空搖了搖頭，眸子之中有着成熟和認真。
他是仙界最強者，一隻肩上揹負着仙界的命運，一隻肩膀上揹負着自己的命運。
他必須時刻保證兩隻肩膀的平衡。
他是天蒼茫的強者，他有什麼可以畏懼？超脫之人不會逗留，那麼普天之下他就會無敵。
是的，他從心裡面認爲，他就是那個無敵之人。
“你拿什麼跟我戰？”太冥邪帝緩了緩，輕聲道，“七彩幻瞳術麼？若是之前我肯定會提防，會恐懼，可是如今我不會了，最強大的兩個顏色都已經褪色了大半，你現在身負重傷，我已經沒有畏懼之心，而且我的祈禱喪鐘還沒有使出來，你拿什麼和我戰？”
“我有一顆心。”柳凌空面帶微笑，輕輕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裡還有血液在跳動，在驀然間燃燒。
我有一顆心，多麼質樸而真實的自信，一顆心比上任何的武器都要美妙。
因爲那是一顆心。
一顆真正的赤子之心。
“你拿什麼和我戰！”太冥邪帝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一樣，依舊把那個問題又問了一遍，這一遍音調微微提高了些。
“我有一把劍。”柳凌空絲毫不在意，認真地舉起了手中的劍，認真地說着。劍筆直如人，哪怕受再重的傷也不會彎折，不會屈服。
握劍的手強勁有力，沒有絲毫的顫抖。
因爲那是一把劍，因爲他有一顆劍心。
因爲他有一把劍。
這就夠了。
無論臘月的雪多麼寒冷刺骨，梅花依舊盛開在天涯。
從未落下。
“你拿什麼和我戰！”太冥邪帝的話語再也沒有那麼嘶啞，而是有些震耳欲聾，讓人感到了窒息，他的問題依然是那幾個字。
他要看清對面那個青衫男子的心。
“我要和你一戰。”這一次，柳凌空沒有再說什麼他有什麼，而是戰意凜然地說了六個大字。
每一個字都帶着強烈的戰意！
由心而生的力量！強大的讓人心顫的力量！
那是最質樸，最爲動人的絢爛。
“那就……”太冥邪帝黑袍中的雙眸亮出一道白色，正如他從白色變成黑色一般，“那就一戰！”
在這句話消失的瞬間，他的身體終於消失在了那海的對面，激起萬丈巨浪！
他沒有選擇隱形，而是像一個武者一樣地跨越了忘川海，藉着千層巨浪裹挾到了柳凌空的面前，他的手中燃燒起一抹黑色，那是夜冥珠最深處的黑暗！
柳凌空的身子也在那一瞬動了！藍白劍閃過星痕，他的身子跨越千層巨浪，竟是踏浪而行！
正如那把劍一樣，踏浪無痕！
兩個最強者在瞬間就相遇於了海的中央，劍光和黑影在瞬間斑駁在了一起，又在剎那間分開，倒退，然後再度重相逢。
華麗的法術早已經不值一提，因爲那瞬間的光芒就可以爆裂一切！
柳凌空揮動着手中的踏浪，劍光也在海的盡頭遙望，一道道藍白的光芒穿越萬丈虛空，竟是在空中凝結成了一片雲彩，那是浪花聚成的雲彩，那是千年積蘊的碎夢。
那雲彩又綻放出億萬道劍光，向着近處的太冥邪帝轟擊而去。
太冥邪帝微微一笑，輕輕一捏，手中的夜冥珠竟然成爲了億萬塊碎片。
只有他知道，夜冥珠永垂不朽，而只有短暫的破碎，纔可以對抗那些劍光！
於是億萬塊夜冥珠的碎片閃着黑白二色的光芒，朝着那億萬道劍光飛馳而去！
恐怖的巨大的光之屏障籠罩了一切，近乎籠罩了整個世界。
兩個人都在默默對望着，一把劍，一顆珠子，他們都在等待着最後的終結。
那一刻太冥邪帝的腦海之中忽然掠過了一個畫面，那個畫面普通，但是又是那麼的熟悉而陌生，平凡而真實。
那也是在一片海，又或者是在一座湖上，兩個青年，白衣青衫掠動黃昏。對酒談茶，手中劍光刀光舞動，在水面上畫出蒼茫最美麗的畫卷。
一切隨心，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星空之下，燈火稀疏，映着天涯的路，兩個少年坐在一間竹亭上，倚着千年不朽的梨花木，望着天上的繁星。
他們在數星星。
可是星星那麼多，又怎麼可能數得完？
於是他們面朝着大海，盡力要往海的最深處望去，因爲大海可以幫他們數一數活過的每一個日子，如星星一般璀璨高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