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胸膛起伏着,淚光就在眼眶裡面流轉,可是終究她爭不過粉黛,只能走到了墨無痕那裡,將腦袋深深地埋在了寒窗之上,默默地哭泣着。
“對不起,小舞。”粉黛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什麼也不去想了。
墨無痕倚在窗前,看了看低頭不語的花舞,又看了看走向粉黛的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藍衣少年,和那衣袂飄飛,傾城面孔卻又含着無盡悲慼的絕世少女,搖了搖頭,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
血色,這個世界永遠是少不了血色的,作爲繽紛顏色的構成部分,血色比紅色更加絢爛,比紅色更加沉靜。
血是流動着的,流動在每一個的夢裡,心中,身體之中,可是當它流出來的時候,卻只有悲哀和掙扎。
真正淡然面對生死的人,都是已經忘記了生死的人。
墨無痕的眸子倒映着不曾出現的蒼穹。
“你的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
“你不會殺我的。”
……
“雲哥哥。”不知怎麼的,花舞和墨無痕都聽到了一個柔和,空靈的聲音,那聲音幽幽,帶着噬骨的思念,帶着永遠無法形容的感情。
粉黛在流雲重新回到她們身邊之後只說過那麼幾次雲哥哥,最近地一次就是在九域深處,那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一個跨越億萬年的相擁。
她的心已經被塵世禁錮得冰冷了,被離別和惆悵,被時光的漩渦困住了,或許只有那個少年能夠真正的讓她變成另一個人吧!
花舞依然沒有轉過身去,因爲她還是聽到了劍光落下的刺耳聲音,如萬年的寒冰碎裂的聲音一般,讓人感到心驚和悲涼。
天漠輕輕地刺在了粉黛的右肩上,她沒有躲,也不會去躲,她只是用那溫柔的目光凝視着流雲,從一開始就沒有移開過。
因爲她凝眸之處,便是她的整個世界啊!
在那冰冷的白色劍刃之下,垂落着一滴滴的鮮血。
那麼殷紅,那麼淒冷,就像大世界下最令人悸動的夢。
粉黛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她仍然緊握着雙拳,默默注視着面前恐怖而又英俊的那張面孔。
那多少年也沒有變過的少年的清秀面孔,屬於她最美好的記憶。
她忽然想到多少年前的那一天,當她無助地哭泣之時,粉色秀髮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當孤風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爲流雲療傷時,她不敢看任何人,她更不敢直面那個人,就是自己親手傷了他啊,就算是被時空控制。
那時候,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若是自己真的殺了他,那自己也不可能再活在這個世界上。
還好,他終究是醒了過來,不過那之後的大半年裡,粉黛就一直對流雲心懷愧疚,幾乎不敢直眼去看他,她怕他離開他,更怕他恨她,或者是陷入無盡的沉默。
那時,她的雲哥哥只對她說過一句話。
“都過去了,黛兒,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啊,再說了,就算你那光刃真的刺進了我的心房,我也不會恨你半分。”那陽光之下,是永恆地燦爛笑容。
白衣如雪,雪飄舞進夢,竟染了白衣的顏色。
她默默地注視着他,溫柔得可以融化萬年的冰火。而她在鮮血垂落的恍惚和迷離之中看着他的眼睛一點點恢復着神采,從不可能掙脫的冥界死氣之中掙扎出來。
流雲緩緩地拔出了劍,那劍光就要再次伸出她的身體之時,一股強大的意念讓他無法再向前了。
他的手劇烈顫抖着,像被風吹動的蒲公英,在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之中掙扎着。
就算是凡人又如何?就算是冥界死氣又如何,就算是宿命又如何?當那些早已烙刻在靈魂之中的情感和記憶化爲最強大的力量時,還有什麼是不能夠擊退,還有什麼不能夠清醒?
流雲的雙眸慢慢變得清澈,因爲夢,因爲青春,因爲他永遠不能再把劍刺向對面的那個少女了,因爲兩個人啊!就是兩個世界,兩個重疊的,溫暖的世界。
流雲的腦海中回現了許多陌生而熟悉的記憶,好似塵埃忽然飄揚了起來,他的心慢慢動了動,他的靈魂正在塵埃之中,載着希望歸來。
冥界的力量?早就被光明和夢所吞噬了吧。
那些記憶裡面也有血色,只不過面前的是一個絕美的粉衣少女,她面無表情,冷漠如冰霜。
這就是花舞和自己說過的,粉黛唯一傷害過自己,被“幻影”背叛的那一次吧!
雲墨背叛之後,九龍神土的第二個轉折,那之後不久,九龍神土就被風吹走啦……
而現在,這些塵封的面紗都要一件一件的被揭開嗎?可是自己曾經承諾過啊,永遠不會深入靈魂的,哪怕天塌下來。
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啊!
啊,對了,流雲此刻站在一片金色的田野上,麥浪卷着藍色的河流,一望沒有盡頭,遠山攜着飄渺的雲朵,慢慢流動着,流動着歲月,時光,還有宿命的漩渦。
那是人生的田野,是記憶的麥浪,是靈魂的遠山,是時光的河流,是夢的雲朵,被心裡面輕輕吹起的風都吹動了,就再也不會停下來了吧!
世界停下腳步的時候,就是人生終結的時候了吧!
流雲站在被陽光籠罩的地方,他的面前的萬丈光明,是花朵的芬芳,是大雁在翱翔,是青鳥歸回遠方。
他的身後是無盡的黑暗,是孤獨的深淵,是邪惡的灰燼,塵埃。它們也在飄飛,卻再也飄不到他心裡面的那片世界了。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美麗地姑娘,是這個世界裡最美的人兒,粉色秀髮沁着清香,粉色衣衫畫着美麗的蝴蝶花。
她朝着自己微笑呢?流雲也回以了一個溫柔地笑容,穿越時光,穿越宿命之中億萬條世界線。
來到她的身邊,就不需要任何言語了。
自己終究要回來了,永遠不會再離去了。
流雲看着眼前慢慢清晰的世界,手中白色的劍光也落在了地上。
他已經料想到了這一切,可是當真正發生的時候,他不知道現實究竟如何,他的心仍然焦急,在看到粉黛帶血的倩影之時,更是多了太多的心疼,眼看着粉黛臉色蒼白,急忙是將她擁在了懷裡。
芬芳撲鼻,幾乎是要將流雲的心神都擄走了一樣。
粉黛的虛空冥袍一角已經被血染紅了,流雲慌慌張張地喊了花舞,雖然現在千蒼千夕不在,不能使出那落花千里,樂琴也消失天涯海角,可是花舞的法力畢竟比自己和墨無痕都要強,能夠給粉黛一個很好的治療,流雲可再也不敢讓粉黛用時空之力療傷了。
花舞聽到了流雲的呼喚,這才慢慢地轉過了頭去,還好,她沒有看到生死離別的無盡悽苦,雲哥哥還是對黛姐姐有深到了骨髓的感情的。
看到那溫馨的場面,已經沒有了什麼悲涼,她的雲哥哥永遠不會沉淪,不會變成她們的敵人,而黛姐姐也真正放開了一切,變成了以前的那個黛姐姐。
可是現在,黛姐姐畢竟受了傷啊!花舞心裡一陣心疼,急忙跑到跟前扶住了粉黛,將她放到了牀上,用自己的花之本真氣息治療着那被天漠劍貫穿的傷口。
“雲哥哥,你的天漠劍已經變成了一塊寒冰啊,黛姐姐肩上的那一部分血液已經被冰雪凝固,只要再晚一個呼吸天漠的寒冰氣息就會延伸到全身,那樣的話後果跟你不堪設想!”那一朵美麗的矢車菊開放的時候,花舞愈發覺得心驚,顫着聲說道,“那個時候,就算是樂琴姐姐還在,黛姐姐也是凶多吉少了。”
“那,那現在呢?”流雲大驚,因爲害怕身邊的人再次離去,而且是他最重要的人,不禁說話的聲音都發顫了起來。
“我畢竟還是懂的一絲治療之術的,用矢車菊的本真氣息來暫時控制住黛姐姐的傷,但是天漠的威力實在是太大,差一點就沒有任何辦法了,現在還好,只是黛姐姐這半個月都不能夠使出法術了。”花舞神色有些憂傷,靜靜地看着粉黛說道。
“沒事的,花舞。既然生命沒有凋落,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又有什麼好悲傷的呢?”粉黛輕輕一笑,絲毫沒有在意。
“對不起。都是我……”流雲嘆了一口氣,使勁地捶着桌子一角,面色很是沉鬱,“你們就應該綁住我,黛兒也不會受傷,雖然我不受冥氣的控制了,可是記憶深處的力量引發出來需要的代價太大了,就差一點你就會消失了!你知道它的後果嗎?別說什麼兩清之類的話,我已經看到了一些曾經,你當年雖然傷害了我,可是那時確實沒有任何辦法,可是現在,明明就是可以不用受傷的。”
流雲也是又氣又急,第一次朝着粉黛吼道,雖然聲音不大,但是也很是嚇人,花舞有些呆呆地看着發怒的流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可是你也脫離了冥界的控制啊,我說過可以爲你做任何事的。”粉黛笑着對流雲說道。
“那也不能把自己的生命棄之不顧!要是我刺入你的心臟怎麼辦?要是我親手葬送了你,我還怎麼活下去!你想過沒有?”流雲喘息着對粉黛大聲喊道。
“是我的錯。”粉黛抿了抿嘴脣,淡淡笑着,“可是我相信你不會那樣做的,這就是命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