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身而起,那烏黑的長鞭呼嘯着在夔的耳邊險險的劃過,卷着點點冰涼的碎雪輕打在臉頰上竟有一點點痛感。
夔斂神,手中的褐色柺杖幻化成萬千琉璃針簌簌的朝烏星的面連續不斷的飛過去。
脣微揚,墨色的長袖飛舞起來,一個轉身琉璃針便盡數收於袖中。將其呼啦啦的灑落一地,那琉璃色掉進薄雪裡竟化成水氣消失不見了。擡頭,又是密密麻麻的琉璃針,長袖一揮那針改變了方向朝梅林飛去。
“噗噗噗………”針一根根全沒入樹幹中,震下了無數的梅花,那瀲灩的白飛揚起來於落雪混成一色。
清雅的梅香順着烏星的鞭風襲來,夔頭一閃單手握住了鞭稍。
“你未受什麼傷,斂魂珠藏在體內只會汲取你的靈力,我不懂你爲何這麼執着。”夔有些吃力的說着,那鞭握在手裡竟像扎入血肉裡般疼痛。隱隱的紅已順着手臂蜿蜒而下,這烏星殿下竟然如此厲害。
“我自有用處。”他說着瞬間抽回鞭子,鞭稍呼嘯着回到他的身邊,烏星臉龐上透着冷。
手上一麻,只聽得皮肉綻開的聲音。夔攤開手掌,握住鞭子的手已經血肉模糊了。皺着眉頭嘴裡唸唸有詞,手輕輕握住再攤開血痕已經稍稍淡了些。
烏黑的鞭子揮舞起來,勁風捲起一地的雪白,梅瓣一天一地的飛舞着遮住了視線。只聽得一聲巨響,鞭子“啪”的劈下,檐上的燈籠被劈得粉碎,燭火掉在地上滾了一地的黃。
茚有些着急的看着他們打鬥着,看來這烏星殿下是真厲害,竟然連夔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手中幻化出附魔劍上前與夔並肩站着…雖然以多欺少是他最不齒的,但…他不想讓夔受傷!
烏星狹長的鳳眼朝殿外的夔和茚望了望,孤冷桀驁之氣凝聚在眉間,“夔,這斂魂珠你們今天是拿不走了。若信任我烏星,我保證他日這斂魂珠一定親自歸還。”
夔看着他一張凌然的臉靜默良久,漆黑的眸對上他的,眼波流轉間那目光清澈無染。
“好,我信你。”說罷,飛舞的白漸漸平息下來,鋪陳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
烏星墨色的長袍被白覆了一肩,長髮飛揚起來幾片雪白的花瓣落下,那縈繞的香悠長而寂寥…墨色的眉微揚,脣角掛着一抹笑。
“多謝。”烏金色的長鞭瞬間消失無形,拱手朝他們頷首道謝,那一天一地的雪白映襯下的墨色長袍飛揚起來。狹長的雙目,斜飛的墨眉竟出奇的俊朗無措。
“不用客氣,那就秦淮湖畔見了。”夔也客氣道,頷首回禮。
轉身步入大殿,夔單手抱起軟塌上睡熟着的水麒麟,朝着仍然劍拔弩張的茚笑說道。
“我們走吧。”
“恩。”茚點頭。
落雪中,人影漸行漸遠...
“慢着!”烏星突然出聲喊住了兩人。
夔回頭看見烏星眷戀的看着自己懷中的人,那狹長的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要傾訴。
良久,“水麒麟就麻煩兩位好好照顧了。”他說着眼神卻始終看着熟睡的人。
人已經走遠,踩在雪地裡發出的冰冷徹骨的聲音已經漸漸聽不真切。烏星呆呆的立在一片茫茫的灰白裡…
擡頭望天,溼冷的雪花落進眼中又從眼角滴落下來…
耳邊聽見自己的吶喊聲,那聲音悲切哀傷捲起半空中的落雪化成水珠滴落下來,濡溼了他的墨色長袍,風一吹那冷像要透進骨血裡似的…
整個宮殿裡都回響着他的聲音,空寂悠長…像一隻受傷的獸狂嘯出心頭尖銳的疼…
聲音漸漸停止,半空的落雪又緩緩的飄下來,柔柔的落在地上,一切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夢顏掙扎着想扶着身後的巨大木柱站起來,卻又被腳下的血跡滑倒重重的摔在地上。擡眼看見一雙狹長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有她熟悉的冷傲與冰冷,也有她不熟悉的傷痛與決絕。
心口一凜,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我是不是應該一把火燒了你才幹淨呢,看着你竟然讓我感覺到厭惡了。”他說着,眼神冷淡的看着她。
夢顏咬着脣,嗚咽着淚便涌了上來。
“宮主,我這麼做只是想讓你忘記他。你不記得了嗎?他三番五次的欺騙你,現在卻又爲了另一個人背叛你…這種人有什麼好,他只會讓宮主你難過而已。”她的聲音帶着顫音,“夢顏恨他,他憑什麼讓宮主這麼傷心卑怯…他有什麼資格。”說到最後她竟歇斯底里的痛哭起來。
往日姣好的面容一片髒污,精心梳理好的鬢髮早已散開,一縷縷垂在兩側。
她好不甘心啊…
一心一意的愛他,卻敵不過一個失憶的男人。
她突然睜圓了眼睛,一把緊緊的拽住了他的長袍。她用盡生命來愛的男人,此時面如冰霜的看着她,狹長美麗的鳳眼中沒有一點點憐愛的神情。那宛如粉墨描繪出的精緻眉眼那麼美,斜飛的眉顯示着孤冷傲氣,薄脣緊緊抿着,曾經吻過自己的脣到如今卻只會溫柔的吻別人了。
閉了閉眼,淚又連續不斷的滑下…
“宮主,求求你,忘了他吧。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不好嗎?宮中的姐妹們都等着宮主回心轉意…”
“不可能了,夢顏。”擡手掙開她拽住的長袍,只聽得“嗤啦”一聲,墨色的袍子被她硬生生撕裂開來,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瞬間便斷裂。
“這次你是真的惹火我了,我的蠱毒不是爲了用在他身上的,你陰奉陽違讓我非常難過吶…就算讓你死一百次都嫌不夠。”烏星只低低的說着,但那些話卻像利箭一般重重的刺穿了夢顏的心臟,那痛如凌遲般…喊不了哭不出壓在心頭都快要窒息了。
修長的手指按在胸口微微彎曲着沒入血肉裡,拿開手,鮮血濡溼了墨色的長袍。一顆殷紅透明的珠子便躺在掌心,那珠子鮮豔欲滴通體散發着熾熱的紅色光芒,珠子裡流光浮動着似有生命般。
“這烈火焚身的痛苦不是誰都能承受的呢…這是懲罰,夢顏。”
“宮主?!”夢顏聲音顫抖着,這珠子離她還有一段距離就能感覺到它滾燙的熱度,如果碰觸到定然會在一瞬間便把她化成灰燼。宮主爲了他竟然將他藏在身上嗎?“值得嗎?”她聽見自己絕望的聲音,那殷紅的光一瞬間便已淹沒了自己,她似乎聽見他低低的聲音…婉轉而悠長…
他說,值得!
想大笑,原來她一直愛着的男人也是如此癡傻,卻不是爲了她…
她也問自己,值得嗎?
值得嗎?
卻得不到自己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