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普通的結束

遠處的夜幕逐漸降臨,試圖掩蓋了一切光明……

一間出租屋中,男人拿着手機看着畫面中年近六十的老嫗,臉上洋溢着笑容:“媽,你和我爸最近怎麼樣啊!”

“我和你爸最近都挺好的,你一個人在外地工作還好吧。今年冬天聽說格外冷,用不用把去年買的那件棉襖郵到你那裡啊。”

老人看着屏幕中的男人滿眼笑意,或許這就是母親對孩子天生的愛,數十年不曾更改。

“不用了,那件棉襖不是說給我爸買的嘛,他最近腰上沒有再犯什麼毛病吧。我這兒最近認識一個醫生,我把爸的問題諮詢了一下。他跟我說肯定能去根兒,要不讓爸來我這裡治好得了。”

男人說到這裡又往母親身邊看了眼,不過並沒有看到曾經那個高大堅毅的身軀。

“爸去哪裡了?怎麼沒見他出來。好久沒見過爸了。媽?媽!”

看到屏幕前老嫗神情有些慌亂的樣子,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輕聲問道:“媽,我爸怎麼了,快告訴我。”

語氣輕緩卻帶着不可迴避的意味。

“沒有,沒什麼。你爸之前找了兩個朋友,閒的沒事就下樓去跟他們溜達嘮嗑。搞得我一個人在家可沒勁了。”

男人在單位工作了這麼久,一眼就看出了母親眼裡埋藏的絲絲慌張。不過他並沒有戳穿,只是機械的點了點頭。

“好吧,媽,你和我爸平時多注意身體。現在社會上也不是很安定。馬上晚上了,叫我爸快點回家吧。”

“嗯。”母親同樣艱難地點了點頭,好半天才說道:“那我就先掛了,準備好飯菜…等你爸回來吃。”

“好,老媽再見……注意身體。”

多年沒有和母親這麼久的談話,不知爲何平白生出了距離感,竟不知道該怎麼和母親繼續說下去。

不過當男人放下手機的時候,他立刻訂了明天的機票,接着接通了公司的電話。

“經理,我家裡出了點事兒,這幾天可能趕不回來。”

“我說你怎麼一天天事兒這麼多,最近兩個單子都沒談成功,你憑什麼這麼一走了之。你別忘了,你可是你們組裡的頂樑柱,其他人可都談不下來。今年年終獎你可是最有力的獲得者,別因爲家裡的一點小事就耽誤了大事。”

“可是……”聽到這話,蘇柏剛要反駁,卻被掛斷了電話。

電話的另一端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面帶厭惡的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名字:蘇柏。

可身下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又讓他重新恢復之前舒適的表情。

一個嬌媚的聲音也適時出現

“強哥~,是誰啊?”

“你不用管,不過是個蒼蠅罷了。咱們的二人世界纔剛剛開始呢,我的小寶貝兒,不能讓這蒼蠅壞了興致。嘿嘿”

看着眼前中年男人肥胖的臉上掛着邪笑,妖嬈女人心中生出些反胃。

可下一刻風情萬種的白了他一眼道:“強哥真是討厭,老是調笑人家。”

話音剛落便如同一條美女蛇般纏上了那具肥胖的身軀,接下來的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

回到被掛斷電話的蘇柏那邊

在外一個人打拼這麼多年,他怎麼能聽不出這其中搪塞之言。

“狗東西!壓榨我這麼久,還想讓老子在你那裡安心做事!”

蘇柏聽到如此回答,一雙紅目血絲密佈,握住手機的手臂更是青筋暴起。

尤其是想到自己這些年如履薄冰的境況更是怒不可遏。

“你對我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準備這麼長時間,沒想到居然用在這時候了。”

說完就將手機放在一旁,同時從電腦抽屜裡掏出一個硬盤。

打開電腦後,一個神秘的文件夾便出現在了屏幕中央。

沒過一會兒伴隨着他的邪笑,天際也完全進入黑幕的覆蓋。

第二天清晨,一襲黑衣的蘇柏急匆匆地在機場內穿行,兩眼血絲密佈,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似乎徹夜未眠。

可是他嘴角的笑容卻是絲毫不減。

“離開前總是要留給這個公司一個大大的禮物纔是,我倒是想看看明天浙省會不會被你佔了個頭條呢。”

“飛機即將起飛,請乘客將手機等通訊設備關閉……”

伴隨着飛機內的一聲聲提示,蘇柏慢慢合上雙眼準備短暫的休息一會兒。側眼看向窗外,不禁輕聲感慨道:“世界真是美好,呵呵。”

蘇柏和很多人一樣,在父母的安排下,從小學開始唸到了大三。

原本計劃是繼續讀下去,可惜天不隨人願,父親腰傷越來越重,已經沒辦法繼續供他念書。

迫不得已,他只能放棄了保研名額,帶着一份份簡歷到處奔走謀求一個職位。

在學校的他不說衆星拱月,也可以說百裡挑一。心高氣傲的他卻因爲提前休學而屢屢碰壁。

只有一個肄業證,又有什麼資本在大公司裡謀求什麼好職務呢.......

最後在父親的病牀旁看着病魔折磨着那具曾經高大的身影時,他終於低下了頭顱,安安心心的坐在一家中型企業辦公室裡做一個普通職員。

這麼多年來卻沒有半點升職消息,不少人佩服他的能力,可從不離他太近,生怕這輩子就當個小職員。

蘇柏幹了這麼多年也早就打磨了自己的心氣兒,每做一件事就瞻前顧後。想過很多次辭職不幹,又怕自己沒辦法找到一個更好的公司任職。

一次次的失敗已經讓他徹底對自己不自信,對自己的一切獨立自主的思維都表達了否定。

可是這次關乎父親,關乎的是他不惜一切都想要保護的家庭。早已失去的反抗情緒,這次竟然佔據了上風。

閉上雙眼的蘇柏好像將自己的人生再一次走過一場,心中長嘆一口氣後,開始思考回去如何應對自己父母的瑣事。

想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煩了,他使勁的眨了眨眼,試圖平息自己煩悶的情緒。

“欸?這不是老同學嘛?”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蘇柏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聲音的源頭。

那清麗的模樣似乎從畫中走出來,不再是那樣素面朝天的清麗,反而多了一股成熟知性的氣質。

看着眼前的女人,蘇柏有些恍惚,接着立刻轉過了臉。

接着又快速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而後才慢慢的轉過頭看向叫他的人。

女人名叫張雨婷,是他的大學女朋友。兩人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熱的距離,在外人看來都不像是一對兒情侶。

身邊的人甚至打賭兩人堅持不過一個月,讓他們大跌眼鏡的是,兩人竟然就這樣走完了大學四年。

雙方都無比了解對方的想法,每次合作都是那麼的完美無瑕。

兩人多次遙想過將來,蘇柏也彷彿看到了自己與雨婷未來美好的生活

可正是父親的那件事發生後,兩人從此就再也沒聯繫過。張雨婷曾經多次聯繫過蘇柏,消息卻同石沉大海,最後這段默契的感情無疾而終。

足足五年,從前熟悉無比的兩人再一次面對面,可是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蘇柏面孔殘留的鬍子透出的滄桑感和張雨婷的乾淨整潔、形貌端莊,讓兩人的距離在目光接觸的一瞬間迅速拉開。

明明兩人都已經二十七八,卻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蘇柏眼神先是一黯,而後伸出右手勉強揮動兩下,接着就轉過頭想要以這種方式無聲地迴應對方。

但沒讓他想到的是,張雨婷竟然主動和蘇柏身邊的人換了個座位。

“你…”蘇柏有些不敢相信張雨婷竟然沒有管他冷漠的態度直接走到自己身邊。

蘇柏剛準備張口說些什麼,張雨婷就伸出蔥白的指頭放在兩人中間道

“打住!我可是和乘務人員談過了,你旁邊的人也同意了好吧。我可不像某些人,不告而別這麼多年。”

“額……”

說起這個,蘇柏只好緘口不言,兩人的氣氛也冷了下來。

張雨婷反而是最先打破寧靜的人

“我後來瞭解了你家裡的狀況,事先說清楚啊,我可是因爲當時擔心你纔出此下策。”

蘇柏聞言苦笑着搖了搖頭:“不必說了,當初我確實是做得出格,沒有兼顧你的感受。”

不料這句話說完,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是啊,當初如果蘇柏沒有回家工作的話,那麼現在又是什麼光景呢?是新婚燕爾過後過上幸福的三口之家,還是畢業即分手,從此不再相見?

沒有人知道,也沒人會追究這些往事。

“嗨,不提這個了。”蘇柏知道張雨婷家庭條件不錯,現在這身行頭就要不少錢。

不過看起來顯得又極爲低調,估計是自己偷偷溜出來的。蘇柏曾經和她父親有過一面之緣,交談過兩句。

張雨婷估計畢業後是被她父親安排進了政府機關工作。

可是正準備說笑她兩句之時,蘇柏又看到了她左手中指上閃耀的鑽戒。

那光芒雖然在機艙中極爲弱小,可卻在蘇柏的眼中顯得那麼刺眼,那麼令他不適。

就在他表情略顯尷尬之際,被張雨婷準確的發現出來。

她立刻明白了蘇柏的目光,打了個哈哈:“我這次被父親安排到上京工作,我記得好像你家就在那裡吧,也不知道現在叔叔阿姨身體怎麼樣了。”

蘇柏也明白張雨婷不願意提及此事讓現在的氣氛變得更尷尬,也就只好附和着說道:“是嘛,我這次正準備回家找個工作,從頭開始。二老這些年身體也越來越虛弱,老人家嘛,肯定是需要我這些兒女的回去照顧。”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以前的光景,以及對未來的一些打算。

“飛機即將落地,請您回去指定的座位,收起小桌板、調直座椅的靠背、並把遮陽板拉起,扣好您的安全帶,洗手間暫停使用,每位乘客,包括嬰孩,都必須填好……”

伴隨着飛機落地的提示音響起,蘇柏和張雨婷同時停下了話柄。張雨婷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匆匆地從胸口處的兜中掏出了一張名片。

兩人就這樣下了飛機

將名片交到蘇柏手中的時侯,張雨婷笑了,笑得是那樣的迷人、灑脫,好像一塊大石頭得以落地一般。

“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人,錢什麼的我也不能給你多少支持。這些年來我也想過很多,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我這次見面就當是上天讓你我就此了斷這份情感吧。”

張雨婷似乎是想聽蘇柏說些什麼話,一雙大眼水汪汪的盯着他:“那就……就此別過了?”

蘇柏心裡卻猶如針扎,可看着對方已經訂婚,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能抿了一下嘴強笑道:“是啊,一切都如過眼雲煙。眼前的纔是最真實的。”

“嗯,你…說得沒錯。”似乎是沒有聽到自己想要聽到的答案,張雨婷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快步轉頭離去。

兩人肩膀輕觸的一瞬間,一股酸楚涌上心頭。

蘇柏側過頭看向張雨婷,她右手似乎捂着嘴,拖着行李箱急匆匆地漸行漸遠……

見慣了分別,蘇柏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或許這是對對方最好的補償了。

自己孑然一身,又怎麼能和她這樣的女人有所牽扯。

他知道自己不是爽文小說中的主角,沒辦法用一個看大門的身份迎娶美女總裁。

手中的名片還殘留着佳人的淡淡香氣,讓蘇柏不由得用手輕捻兩下。

翻過背面一排小字整整齊齊的印在上面,字跡娟秀而又熟悉無比。

“銀河中尋覓方向的流星,總有一天會在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星河。當年熱忱有擔當的蘇柏希望他別就這樣走丟。”

滴答、滴答

手錶走字的聲音在耳邊迴盪,整個世界都停滯一般。

蘇柏的目光一直不肯從名片上離開

這十年來他可能是他衆多朋友中最慘的一位,可這也造就了他耐得住寂寞、不輕易產生感情波動的性格。

可這短短的兩行字讓他多年來未起波瀾的心產生滔天巨浪。

“是啊,以前的我真的…真的走丟了。

無奈?悲哀?亦或是……後悔了?

“何必想得這麼多,路已經走成這樣了,再也沒辦法回頭了。父親不知道怎麼樣了,還是快點回去見媽纔是。”

蘇柏將名片揣進兜裡,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又緊了緊自己的大衣。扣上帽子後拖着行李箱向着相反的方向的漸行漸遠。

出了機場後就看到了一處公交車站,時間倒是剛剛好,他剛一來就迎面碰上一輛車。

“唉。”坐上座位後,蘇柏終於能緩過來一口氣。

看着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環境,思緒彷彿回到了多年前。

幾個孩子玩鬧嬉戲,一人一個陀螺、圓盤就能玩個半天,拿着塑料槍在山上打野戰。

“也不知道他們如今都怎麼樣了。”蘇柏再一次陷入深深的回憶中。

“**路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到站了,也不知道媽在不在家。”

蘇柏身上沒有老家的鑰匙,正在思索着母親不在家該如何進去之際,電話鈴聲卻陡然響起。

“你好,是蘇先生嗎?”

蘇柏皺了皺眉頭,這聲音估計又是該死的騷擾電話。

連看手機屏幕都懶得看,就想要講電話掛斷。不過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不得不聽下去。

“請問張雪華是你母親嗎?”

“我媽她出什麼事情了?”蘇柏直接站起身,大聲質問起對方。這讓車內的人都將目光聚焦於他。

接着他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儘量壓制着自己的情緒說道:“不好意思,我剛剛情緒過於激動,我媽現在怎樣了。”

每一個字都咬得那麼用力,聲音也顫抖不已。

“我知道您現在心情很激動,張女士剛剛在去醫院的路上被一輛肇事車輛撞倒。現在已經送到醫院急診,你現在快點來**醫院。”

叮——

電話掛斷的一刻,蘇柏彷彿抽乾了身上所有的力氣,癱倒在座位上。周圍的人眼中或是幸災樂禍、或是同情憐憫。甚至還有人拍照發朋友圈……

蘇柏沒有理會這些人的神態舉止,車輛到站打開門的時候,一步一顫地離開車中。

整個人雙眼空洞如同行屍走肉。

“怎麼會這樣……”

蘇柏蹲下身用力揉了揉眉心,車輛來來往往,似乎將他淹沒於人海車潮中。

叮!!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蘇柏卻並不準備接這個電話,他知道一定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站起身,逝去眼角將要出來的眼淚,不得不面對着眼前的現實。

隨手攔了一輛車,直接坐在了後座一言不發,只是一個黑帽子遮住自己的半張臉,自顧自的看着車窗外的景象。

“哥們兒,人總要向前看,遇到什麼事別這麼消極,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你專心開你的車,其他的不用多說。”

蘇柏毫不留情的懟了回去。

總有那麼一批人告訴你: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積極面對人生。可是你經歷過對方的痛苦嗎?你真的經歷過這些後還能保持微笑的面對他人嗎?

這和經歷社會黑暗與否一點關係都沒有,有的只是衆多旁觀者的上帝視角。

聽到蘇柏這冰冷的聲音,讓他脊背一涼。只好低聲嘟囔了一句,又通過後視鏡偷偷看了蘇柏一眼,繼續開車。

沒一會兒就到了醫院門口,蘇柏打開車門的一刻,就立刻衝進醫院。

“你就是張雪華的家屬吧。”

一身護士裝的年輕女人站在了蘇柏身前不緊不慢的說到:“先去前臺把號掛一下。”

“我先去看一眼我媽。”

蘇柏說完沒等護士說什麼話,就徑直地向着病房內走去。

“你不能進去!裡面正在做手術呢,趕緊去前臺把費用繳清!”

護士上前急忙攔住了蘇柏。

“給我滾開!”

蘇柏大力推開了護士怒吼道:“錢錢錢!不就是爲了這個嗎?到時候我媽在這個地方呆的時間越久,你們兜裡的錢就越多!”

此時的他已然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父母相繼出事,讓他再也沒辦法平靜。

譁!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一位位大夫面帶愁容的走出來,一雙手套上還殘留着自己母親的鮮血。

“病人現在的狀況很危險,家屬在哪裡?”

聽到醫生的話,蘇柏一個猛竄就到了醫生身邊。

猛地抓住了醫生剛剛脫下手套的雙手。

“醫生,醫生,我在,我是病人家屬…我是她的兒子。我媽…我媽現在怎麼樣了!”

蘇柏的雙手越抓越緊,握得醫生手掌發痛,好不容易纔從他的手中抽出。

“病人本來就年紀大了,再加上那輛車屬於闖紅燈肇事行爲,車速在七十邁以上,估計……很難挺得住這關。”

醫生雖然很反感蘇柏這種過激行爲,但每天應對這種情況已經是屢見不鮮。耐心而又艱難的說出了結果。

“什麼……”

蘇柏緊握在一起的雙手伴隨着醫生的話音耷拉下來,頭低垂着看向地面。

腦中不斷浮現出母親從小照料自己的景象,一時間難以置信這是事實。

他捂住耳朵,蹲在原地,不想聽到外界的一切聲音。

旁邊的護士也不好催促他,醫生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離開不用多管。

所有人都離開,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帶着一絲可憐的神情看向這個男人,他們知道,有一樣無比珍貴的東西從這個男人身邊永久離開了。

蘇柏顫抖着的雙手將眼睛摘下來,鏡片上已經被淚水所覆蓋。

他知道旁邊還有很多人看着自己,不能在公共場合放聲大哭。他想努力忍回淚水,卻適得其反。

涕泗滂沱、淚如雨下,可能就是這個男人如今真實的寫照吧。

周圍的人只能看到一個接近崩潰的男人在努力表出自己的堅強,可努力的樣子卻更像是在告訴別人自己的脆弱不堪。

叮!!

蘇柏麻木的接聽着電話,裡面傳來的消息讓他徹底止不住情緒,放聲大哭

“您的父親蘇幕病危,現在急需家屬趕來簽字,你什麼時候能夠來這裡。”

“啊啊啊啊!”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哭得蘇柏肝腸寸斷,周圍的人也唯恐避之不及,嫌棄的目光聚焦於他

“真是晦氣。”

蘇柏絲毫沒有在意身旁這些人的竊竊私語,他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只有自己的痛哭聲能夠迴響在腦中。

“請你在醫院內保持肅靜!”護士長看到護士們拿蘇柏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走到蘇柏面前,義正言辭的說到。

半個小時後

“快點離開吧!”

一個男人被數個保安合力擡出了醫院,灰頭土臉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小丑。

刺骨的寒風襲來,蘇柏抽泣着的身體也打了個冷戰。可內心的苦痛又豈是這冰霜能夠比擬的。

“爸,媽!我對不起你們!這麼多年來連個自己的家都沒有,這麼大的人還要你們爲我操心。我……我一天好日子也沒讓你們過上啊!!!我讀得這是什麼書,讀了這麼多年,連爹媽都養不了。我tm簡直不配當兒子!”

“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生我養我的父母養不了,喜歡那麼多年的女人也守護不了,就連我自己也徹徹底底變成個廢人!!”

“我現在什麼都沒了,真的……真的什麼都沒了。我真的還有什麼值得讓我活下去的嗎?”

“好像……還真沒有啊!”

自言自語半天的蘇柏突然呵呵冷笑了兩聲。

那冷笑的面孔充滿了自嘲、譏諷,活到現在竟然已經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繼續活下去,真是莫大的諷刺。

又是足足半個小時,蘇柏才從地上緩緩爬起,臉上還沾着斑斑泥土

一步一瘸向父親住進的醫院走去……

忙了足足一天,天色已是傍晚

殘陽如血

蘇柏拿着醫院出來的死亡報告,一共兩份,還有火葬場的排號通知。

神情恍惚的走在漫漫長街,沒有淚如雨下、沒有聲嘶力竭,這短短的一天內已經將他折磨的死去活來,再也不願或是沒力氣去掙扎、哭喊

兩旁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一家人在冬日裡一起吃上一盤熱騰騰的餃子。

“媽,你看看外面的那個人好奇怪啊。大冬天還在外面一個人逛悠。”一個小女孩透着窗戶看向寒風中的蘇柏。

“趕緊過來!小孩子家家的管那麼多幹什麼!”

女孩的母親立刻趕過來將窗簾拉上,而後拉開女孩兒。

窗外的蘇柏神色茫然的繼續走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去那個多年未回的家。

“家?”蘇柏突然站定,一股悲涼感直衝頭頂。

他看到不遠處的電線杆,又看了看手上父母的死亡報告,然眼神變得堅決無比。

“啊!”

一聲怒吼,摻雜着自己無盡的悲痛,還有着數不清的委屈。或許撞死在着寒冬臘月的電線杆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蘇柏還沒跑到一半,幾米外的一處衚衕就傳來的了少女的尖叫聲。

“嘿嘿,這小娘們還真是水靈。寒冬臘月的跟哥哥走吧。”

三四個青年男人圍堵住一個女生,正在一步步靠近,少女無助的縮在角落中,用着顫顫巍巍的聲音反抗道:“你們……你們再過來,我就報警了!嗚嗚嗚嗚”

“呵呵,警察?我就在這裡看着,你看看你能不能把警察叫過來。嘿嘿嘿!”

少女的警告非但不起作用,反而更讓這些人興奮起來。

啊!

一塊板磚狠狠地砸在其中一個青年的頭上,頓時鮮血橫流。

他捂住自己的後腦試圖延緩血流的速度,卻只能清晰滴答感受到鮮血從指縫中留下。

蘇柏沒有多說話,只有這麼簡潔明瞭的三個字:趕緊走!”

少女受到過度驚嚇,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雙手扶着冰冷的牆壁一瘸一拐的離開衚衕。

小衚衕裡的“戰鬥”也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

可蘇柏多年坐在辦公室裡,又豈會是這些年輕人的對手,再加上雙拳難敵四手。沒過一會兒就被剩下的三個人撂倒。

啪啪啪!

一個個巴掌抽在蘇柏的臉上,在寒風中格外的痛,可沒過多久這種痛就變得麻木。

“我還以爲是什麼東西,一個廢物特碼的還敢出來英雄救美。”

說着青年拿出一個電話接通了一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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