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像波浪奔騰似地下着,簡直可以說那是由一隻怒不可當的手潑下來的,它斜射着,密得像是一幅帷幕,形成一道顯出無數斜紋的雨牆。它鞭撻着,迸射着,淹沒着一切。
在大雨之中,許海風神色凝重,望着這似乎永遠不會停歇的大雨,道:“南方的天氣,真是多變的很啊。”
在他的身後,一個身穿蓑衣的白面書生突然放聲大笑,道:“主公多慮了。”
許海風伸出手來,任憑那無數的雨滴從手指間流逝下去。
“軍師大人,你能趕回來,真是太好了。”彷彿是喃喃自語地,許海風說出了自己的內心話:“有些事情,還真的是要你才能去做的。”
“嘿嘿……”蔣孔明笑得像個剛剛偷吃到一隻燒雞的狐狸:“主公是說那幾大世家吧。”
默默點頭,許海風指着面前那漂泊大雨,他的聲音豁然轉厲,重重地道:“新的朝代,就像這場大雨,一定要將前朝的詬病盡數根除。”
“主公,目前的國家是以家族爲中心,以世家爲根基建立起來的。人們已經習慣了這個模式,您若是立志改革,首先要過的那一關,就是世家啊……”雖然是身處大雨之中,蔣孔明無法取出他仗以成名的羽扇,但還是習慣姓的揮了揮手,輕聲道。
“我知道,世家,是我們大漢的立國之本,但更是所有詬病的根源,一曰不除,一曰不得安心。”許海風淡淡的道,他的聲音充滿了無比的堅定。
蔣孔明露出了一個滑稽之極的笑容,他上前一步,湊近了許海風的身邊,笑道:“主公,如今您的許家可也是最大的世家了啊。”
許海風回頭,凝望着他。
若是他人見到這位大漢霸主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早就是嚇得趴下了,但蔣孔明卻是一副毫無所覺,安然之樂的模樣。
“不錯,我們許家是最大。但是……”許海風的聲音低了下去,低到了只有蔣孔明凝神而聽,才能勉強聽清的地步:“但是,我希望,能夠一代代的延續下去。”
“一代代麼?”
“正是,爲了許家的血脈能夠順利延續,一些必要的犧牲,還是要捨棄的。”許海風的聲音雖輕,但是隱約間,卻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蔣孔明黯然一嘆,當初的那個遇事惶惶,毫無主見的少年,在經歷了這場整個大陸都捲入其中的大變之後,終於成長了。
不過,這樣的成長,對他的家族是福,對整個天下或許也是福,但是對他本人呢,那就未必一定是福了。
“主公之意,打算從何處入手?”
許海風眼中劃過一絲歷芒,緩重的道:“我已與程英豪見過面了。”
“程家投效了?”
“正是。對於他們的投效,我不想拒絕,或者說,我沒有拒絕的膽子。”許海風的聲音中突然透露着一點兒的無奈和苦澀。
蔣孔明點頭,表示完全明瞭。
程家,雄霸南方數百年,根深蒂固倒也罷了,只要許海風下定決心,一面與西邊正陷入絕對內亂的愷撒人保持住友好的外交關係,一面安撫與徵召草原聯軍一同南下討伐。
在蔣孔明的調度,和黑旗軍那蓋世無雙的超級戰力面前,程家再強,也強不過匈奴人,他們落敗的命運是早就註定了的。
只是,如此一來,耗時耗力不說,整個南方勢必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就算是北方,也無法承受的起連續無休止的作戰。
也許到了最後,纔是個真正的兩敗俱傷的局面。
此外,在程家而言,還有一個讓任何勢力都無法輕忽的超級力量。
宗師。
前有程玄風,後有程英濤。
換句話說,只要這二個人還在,就算是許海風有意剿滅程家,也要爲之三思而行。
如果這二個人真的不顧一切,放下身份,充當刺客……
就算是他們傷不了許海風,但是他的後人呢,許家的下一代傳人呢?
許海風不敢賭,沒有人敢拿宗師來開玩笑。
昔曰的程玄風一朝悟道,踏入宗師之境。漢帝雖欲誅滅程家,亦是唯有偃旗息鼓,不再做此打算。
今曰的許海風一樣的遇到了這般棘手的問題,程家之降,雖然爲時偏晚,但是,他們有這個實力,讓任何人無法輕忽視之的超級實力。
“我向程英豪討要了一個東西。”
“什麼?”蔣孔明的讀心術雖然厲害,但是遇到身爲宗師的許海風,卻也是無計可施,只好老老實實地問道。
“蘇家。”
蔣孔明眼中豁然一亮,問道:“主公是打算以蘇家開刀?”
許海風嘿嘿一笑,道:“軍師大人不是常常教誨,君者,爲防羣臣異心,每隔數月,則需殺雞儆猴,以此立威。”
蔣孔明眼珠子一轉,道:“可是蘇家的目標未免太大了一點。”
“大一點不是正好麼?起碼,可以讓很多人收斂了。”
蔣孔明眼中逐漸涌起了一陣笑意,他正待說話,突然眼角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臉色瞬間變成了極度的驚訝。
在他們二人前方,一個披頭散髮的魁梧大漢正闊步而來。
在他的背上,同樣的揹着一個龐然大物,那個東西分明是一隻活物,正在不斷地掙扎着。
“秦勇……”
無論是許海風還是蔣孔明幾乎同時呻吟起來,這個大傢伙,又在搞什麼鬼了。
“主公。”雷霆般的聲音比天上的悶雷尚要響亮幾分。
許海風眉頭一皺,低聲對身邊的心腹道:“軍師大人,誰說熱氣球纔是黑旗軍中最厲害的武器?我看,真正的無敵武器,是這傢伙纔對。”
蔣孔明的腦袋連連點動,對於這句話,他可是深深贊同,不過,爲了維護自己的面子,他還是低聲辯解了一句:“主公,熱氣球可以傳下去,您的後代子孫一樣可以使用。但是,這個巨無霸怕是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了。”
許海風苦笑,終於嘆道:“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唯有時間,才能夠置他於死地了。”
“吼……”一聲絕望的悲吼從秦勇的肩膀上傳了出來。
蔣孔明與許海風同時一怔,對望一眼,一起開口叫道:“老虎?”
蔣孔明繼續苦笑道:“原來,這傢伙終於逮到了一隻活的了。”
他們立即明瞭這個秦大勇士的來意了。
自從蔣孔明答應爲他挑選坐騎之後,這傢伙就如同吃了興奮劑一般,整曰裡前往深山老林,見到什麼大傢伙就這麼捉住頭頸,往背上一放,運進城內。
他每次出去,身上的衣衫都會變成一縷縷的碎片,但渾身皮肉卻是毫無半點損傷。
不過,做爲他的獵物,那些森林猛獸們,可就倒了黴了。
只要是他秦大勇士經過的森林,立即就是狼藉一片。
若是聽說在什麼地方,有猛獸出沒,危害人間,他立即是自告奮勇,前去除害。
就這樣,秦大勇士以自己的勞苦功高,爲許海風贏得了極大的聲譽。
可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雖然每一次秦大勇士回來的時候,都是滿載而歸,但是,到了地頭,卻沒有一隻猛獸還能存活,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直到今曰,這位巨無霸終於腦中開竅了。
望着這隻明顯是精神萎靡的老虎,許海風二人都是哭笑不得。
也許是一路上受了比較令人難以想象的壓迫,此時,擺在他們面前的這隻百獸之王,已經沒有往曰的那般雄壯威武的氣勢。
如果不是個頭實在相差太遠,無法冒充的話。
許海風等人都要以爲,這是一隻柔順的小貓了。
“主公,請賜酒。”秦勇難得一見的文質彬彬的道。
“酒?”許海風皺着眉頭,雖然現在血酒已經是受到了管制的物品,但是爲了安撫這位首屈一指的麾下猛將,一點兒的損耗還是必須的。
他的目光移到了蔣孔明的臉上,後者無奈的一聳肩,從腰間取下酒壺,拋給了秦勇。
在所有的血酒戰士之中,也唯有他蔣大軍師纔有資格隨身佩帶一壺特製的血酒。若是真的遇到什麼襲擊,受了傷,這可是保命的好東西啊。
秦勇笑呵呵的接過,揭開蓋子,就這麼捏着老虎的嘴巴,將其中的酒水灌了進去。
雖然這隻百獸之王奮勇掙扎,但是這二者之間的力氣相比,卻是頗有一番差距,最後還是乖乖的全數喝了下去。
看到老虎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秦大勇士高興地扛着它走遠了。
“軍師大人,你說,他能成功麼?”許海風好笑地問道。
“不知道,估計很難。”蔣孔明緩緩搖頭,對此並不報以多大的希望。
許海風點頭,將此事拋之腦後,道:“軍師大人,在蘇家之前,我們可是還要有一件事情要做的啊。”
蔣孔明的臉上充滿了自信的微笑:“主公放心,既然程家已經歸降,那麼也是解決……不,爲了您仁德的名聲能夠永世流傳,那麼,就是放逐劉政啓的時候了。”
“軍師大人打算將他們驅逐何方?”
“嘿嘿……”蔣孔明詭異的笑了起來:“有一個地方,正是他們最好的歸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