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三位名聞江南的人士宣傳,一些人開始留意這事,漸漸地有人上門質詢,陳子強也不藏私,來者必應。
今年朝中還發生了一件大事,陳家經常有人來往,和陳子龍暢談國事,小不點陳子強自然在旁聽着。
話說崇禎元年七月,皇帝召見袁崇煥於平臺,袁提出了五年平遼的策論,皇帝大爲讚賞,遂拜袁崇煥爲遼東督師,總理對後金的戰事。
憑良心說袁崇煥在遼東是有作爲的,雖然五年平遼有點誇大,但確實遏制住後金的攻勢,但皇太極不是努爾哈赤,在第二年就轉移戰場。
崇禎二年,以細作故意泄露後金和東江鎮總兵毛文龍的聯繫,袁崇煥得知後即憤怒又擔憂,於六月騙毛文龍至己處,以尚方寶劍殺之。
袁殺毛本來就是違例,兩人同樣擁有尚方寶劍,毛文龍吃虧在是武將,大明從土木堡之變後,文臣就開始超越武將,搖身一變成爲領導者。
在這之前並不是這樣的,開國到明成祖時,武勳的地位是高於文官的,戰爭從來都是武將說了算的,但土木堡改變了這一切。
于謙從太后手裡接過指揮大權,展開北京保衛戰,從那時起文臣就開始壓倒武將,凡是出兵必是文官爲主帥,武將成了獵犬之流。
這中間的紛紛擾擾已成了歷史謎團,究竟是太監誤國還是文官奪權,誰也不清楚,但從明英宗復辟,重新掌權後首先拿于謙開刀,此中意味耐人尋味。
陳子強安靜地坐着,聽着堂哥的幾個朋友高談闊論,夏允彝厲聲罵道:“袁崇煥誤國,豈能擅殺邊帥,如今韃子從喜峰口入境,繞過寧錦防線,正是因爲無後顧之憂,纔敢長驅直入,毛文龍雖桀驁不馴,但其在東江牽制,皇太極豈敢如此放心。”
說的正是此次十月時,後金聯合科爾沁蒙古諸部,取到內蒙古進入長城,攻克遵化重鎮,兵鋒直指北京城,崇禎發下勤王詔書。
陳子強眉頭緊鎖,滅國的陰影開始籠罩頭上,他真的不想留那豬尾巴,那真的太醜了。
小不點的臉上皺巴巴的,讓周立勳好奇,含笑問道:“五弟這是在想什麼,韃子離我們還遠,你該好好讀書纔是,不用怕。”
“周大哥此言差矣,韃子即來了一次,必有二次三次,我皇明此時北旱南澇,陝西更是逆賊紛起,更是不能自斷手腳啊。”
陳子強的憂心忡忡,讓大家好奇,夏允彝不禁問道:“五弟說的自斷手腳是何意。”
陳子強回道;“袁崇煥經此事必被朝廷治罪,但依我看,其人雖有過,但此時不宜治罪,至少有他在遼東,寧錦防線是安穩的,朝廷只要另遣大將守住北邊,皇太極還要平定蒙古諸部,還能爲咱們爭取幾年時間,可要是袁崇煥被殺,寧錦防線就危險了,得不償失啊。”
徐孚遠拍案大叫道:“五弟小小年紀,見識卻遠超腐儒,爲兄雖深恨袁崇煥跋扈,但五弟所言極是,若是天下無事,袁崇煥雖千刀萬剮不爲過,但此時正如五弟所言不宜殺之。”
陳子龍哈哈笑道:“三位兄長不宜如此誇五弟,這小子本來就人來瘋,你們這一誇,日後他還不上天啊。”
陳子強不樂意地哼了一聲道:“大哥也太小看自己弟弟了,我纔不會驕傲呢,倒是四位哥哥日後不要被名士的頭銜拖累,不像弟弟我一向以武人自居,沒有拖累。”
“哦,五弟自詡武人可有什麼說法。”
夏允彝驚奇地問道,徐孚遠周立勳也好奇地看着他,陳子龍啞然失笑道;“三位兄長不知,咱們這弟弟每次說到文人領兵都大皺眉頭,說什麼是外行領導內行,文人只要教化生民就是,打仗就應該交給武人。”
陳子強嘟囔道:“本來就是嘛,一個個連雞都不敢殺的人,讓他們指揮千軍萬馬作戰,這不是跟讓男人生孩子嗎,沒這本事就別攬這事,這是誤國誤民的行爲。”
夏允彝失笑道;“五弟這話雖糙,但道理卻是對的,只是武將專權乃國之大患,不可不防啊。”
陳子強搖搖頭,認真地問道;“三位哥哥,我漢人江山最強盛莫過雄漢盛唐,爲何強大,武人亂政漢有董卓之亂,唐有安史之亂,再後面莫過於五代,但文人難道沒亂政嗎?”
說着嘆息一聲,語氣轉爲悲憤,在四位哥哥面前流露出真情說道;“不說遠的王莽篡國,李林甫亂政,就我皇明從仁宣以後,武人如狗被驅使,嚴嵩父子是武人嗎?其禍之烈綿延至今,閹黨是武人嗎?今日仍是亂國之禍,何以單單拿武人說事。”
四人無言以對,靜默良久陳子龍嘆道:“五弟所言極是,爲兄再也不干涉你習武,願吾弟護住這一方生民,爲兄定鼎力相助,絕不多言。”
原來陳子強住在這裡,雖偷偷練武,但如何能瞞不住朝夕相處的哥哥,偶然間見他背誦兵書,嗔怪他分心雜事,責備過幾次。
陳子龍不介意他習武,但反對他學兵法,認爲讀書人最要緊的是經史子集,其他的都是雜書,若是功成名就可以看看,但如今不許他涉及這些。
今日聽他一說,明白自己這弟弟從未有文貴武輕的思想,其實這道理他豈有不懂之理,只是聖賢書讀習慣了,從小被教育的思想豈是輕易改得了的。
換成別人說這話,大抵會認爲是別有用心,爲武人抱屈鳴不平,但自家弟弟說的又是另一回事了,這不過說是人情使然罷了。
夏,周,徐三位相顧一眼,頷首笑道;“五弟若是武將,爲兄三人必鼎力相助,只是爲兄等不想做李儒,五弟謹記就是。”
陳子強嘻嘻笑起來,童真一時顯露無疑,戲謔地說;“哥哥們放心,弟弟纔不做董卓,要做也要做曹阿瞞,董卓可是千古罵名,我纔沒那麼傻呢。”
四人相視大笑,陳子龍摸着陳子強的頭頂笑道:“我家五弟要做曹阿瞞,但咱們家可沒有曹家夏侯家那些悍將相助啊,就咱們兩兄弟,還不夠劉玄德吹一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