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拂聞言悄然皺眉,左登峰先前曾經說過並不想尋找廢除了他修爲的玉衡子報仇,而今又想報仇雪恥,這表明他的心情正在產生變化,所剩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心中的戾氣也越來越重,情緒越來越不平穩,
“你不用擔心,不管是武學還是道術佛法都是唯快不破,玉衡子現在不是我的對手。”左登峰見玉拂皺眉,以爲她在爲自己擔心,
玉拂聞言展顏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一刻鐘之後二人回到了旅店所在的小鎮,剛到小鎮二人就發現旅店方向有着嘈雜的人聲,其中夾雜着鐵鞋的聲音,
“出事兒了。”左登峰聞聲立刻加快了速度,
旅店門口聚集了不少鄉民,見到這些鄉民左登峰提着的心放了下來,穿過人羣進入院子,首先看到的是二人先前所住的房間已經倒塌了,而鐵鞋正站在院子裡跟店主說話,十三灰頭土臉的蹲坐在院子角落裡看守着他的木箱,老大躲在鐵鞋背後的木箱裡,抻着個腦袋四處打量,
“哎呀,你們可回來了,房子塌了,快賠人錢。”鐵鞋見到左登峰和玉拂回返,頓時面露喜色,
“房子怎麼會塌。”玉拂接口問道,
“我也不知道,總之是塌了,快給錢吧,咱走。”鐵鞋伸手衝左登峰要錢,
“夠不夠。”左登峰自懷中摸出一根幾條遞給了橫眉怒目的店老闆,
“南面兩間的橫樑也被震歪了,這些錢剩不下多少。”店老闆伸手接過了那根小金條,
“不用找了。”左登峰走到十三面前摸了摸它的腦袋,轉而背上自己的木箱衝玉拂和鐵鞋招了招手,“拿上各自的東西,走吧。”
片刻過後,三人離開了旅店,
“大師,房子怎麼會塌,是有人前來尋釁嗎。”玉拂出言問道,
“沒人找茬,就是房子造的不結實,自己塌了。”鐵鞋轉動了眼珠子連連搖頭,
“再結實的房子頂樑柱斷了也得塌。”左登峰出言笑道,老大有啃房柱子的習慣,所以左登峰纔會給它買包乾果磨牙,現在看來老大還是比較喜歡啃木頭,
“咱幹啥去。”鐵鞋聞言急忙岔開了話題,
“擺宴慶功。”左登峰出言笑道,得到了陰屬木兔的內丹,震懾了終南山衆人令左登峰心情甚好,
“慶啥功。”鐵鞋疑惑的問道,
左登峰笑了笑沒有回答,鐵鞋轉頭又去問玉拂,玉拂簡略的向他說了情況,殺人放火全部省略掉了,
聚仙樓,西安最好的酒樓,也是陝西最好的酒樓,有大廚八位,各自師從前清名廚,八位齊出,可做滿漢全席,
此時正是飯點兒,聚仙樓爲明朝遺留的三層木樓,極爲寬敞,雕樑畫棟,古韻古香,門口停放着很多轎車,很顯然在這裡吃飯的非富即貴,
“你不會想在這裡吃吧。”鐵鞋伸手指着聚仙樓的金字招牌,他走南闖北快十年了,還從未在這麼氣派的飯館兒吃過飯,
“我不但要在這兒吃,還要吃滿漢全席。”左登峰點頭笑道,
“太奢侈了吧。”玉拂聞言皺起了眉頭,她瞭解左登峰的個性,知道他說到做到,
“我奢侈不了多久了。”左登峰邁步走向聚仙樓,
玉拂嘆氣過後跟了上去,她嘆氣是因爲她明白一個經歷過生死離別,人間悲苦且命不久矣的男人內心的苦楚,
“兩位真人好,大師好,請問三位可有預定。”門口迎賓的是兩個妙齡女子,穿着的皆是此時最爲流行的旗袍,青藍相間很是古雅,至於女子本身也是身材高挑,模樣秀美的上乘之姿,
“沒有。”左登峰微笑開口,聚仙樓的迎賓禮數還是周到的,大門大戶就是不一樣,
“三位稍後,我去請我們經理。”其中一名女子快速的掀開門口的珠簾走了進去,經理一詞最早出現在戰國時期,“經”爲經常,常駐,一直的意思,“理”的意思是打理,掌管,負責,
“無瑕不成珠,這些珠子晶瑩泛光且略帶瑕疵,雖然個頭不大卻全是真的珍珠,聚仙樓大有背景。”玉拂打量着門口的珠簾,此時是夏天,蒼蠅不少,上講究的飯店門口都有珠簾,但是用真的珍珠做門簾的幾乎沒有,
“看他們的態度如何。”左登峰出言說道,玉拂這句話無疑是提醒他不要滋事,但是是否滋事左登峰得看對方的態度,
片刻過後,一個身穿夏季長袍的老年男子跟隨迎賓女子走了出來,此人年紀在六十歲上下,身材高瘦,很有儒風,
“三位大駕光臨,聚仙樓蓬蓽生輝,快請,快請。”老年男子一出門就衝三人打躬作揖,確切的說他是先看了三人一眼纔打躬作揖的,這些人的眼睛毒辣,只需一瞥就知道對方是真的高人還是沽名鼠輩,
玉拂聞言長出了一口粗氣,幸虧這個老年男子處置得當,倘若有失禮之處,聚仙樓也得讓左登峰點上火,
“客氣了。”左登峰點頭過後邁步前行,左右迎賓立刻擡手分開了珠簾,迎賓的角色相當於以前的丫鬟,負責的就是捲簾的任務,按照這個規矩來看,傳說中的沙悟淨就是個天庭的男丫鬟,
左登峰拾階而上,十三隨後跟隨,玉拂和鐵鞋隨之進店,
尋常的酒店一進門就是吃飯的地方,但是這裡不是,進門之後是很空曠的一片區域,靠牆擺放着數張八仙桌以及博弈的棋盤和棋子,牆上懸掛着很多字畫,左登峰對字畫沒有研究,看不出是誰畫的,但是根據其行墨輕重來看,絕對是大家手筆,大廳正中的地面上是一處巨大的陰陽雙魚池,陰魚和陽魚的魚眼上都放置了一口巨大的銅缸,此時陰魚魚眼上的那口銅缸正冒着寒氣,不問可知裡面放的是消暑降溫的冰塊,陽魚魚眼上的銅缸銅色鮮亮,應該是冬天放置無煙火炭的地方,
由於溫差較大,陰魚魚眼上的銅缸外面凝結着水滴,這些水滴順着缸壁滴入了下方的水池,水池裡遊動着幾尾六須紅鯉,
“這是高人佈置的風水局,在調整溫度的同時有招財鎮宅,清心驅煞之效。”左登峰看着那兩口銅缸,
“銅缸上鑄有符文,應該是在正一門人指導下鑄造的。”玉拂聞言點了點頭,國人雖然有諸多劣性,但是若論心智,洋人無有出國人之右者,四大發明皆出中國,造紙印刷可書寫典籍留文明於後世,火藥指南針可造炮揚帆平定九州,可惜中國人不好鬥,沒有充分利用先天的優勢去侵略外人,不然哪裡輪得到區區的島國小矮子腚墩兒到中國撒野,
鐵鞋也隨之點了點頭,他點頭就是隨便點的了,因爲佛門僧侶根本就不懂風水,這是由他們的教義以及歷史淵源決定的,佛教起源印度,無法像道家那樣結合中國傳統文化來堪輿定位,
“真人法眼如炬,此處清幽,三位先從這裡看下菜譜。”老經理將三人帶到了一處翠竹後面的暫歇座位,
“不用看了,召集你們的大廚,爲我們三人炊制滿漢全席。”左登峰並沒有落座,而是打量着牆壁上的字畫,古人對於文化的研究通常表現在琴棋書畫四個方面,也就是音律,棋術,行文,丹青,
音律可陶冶情操,令人心靜如水,左登峰不想心靜如水,所以他不喜音律,
棋術可寧心深思,增強世人前瞻縱覽,兼顧縱橫的能力,這個左登峰是喜歡的,但是他沒時間下棋,
行文可抒懷暢志,揚己志於天下,左登峰也喜此道,但他心性陰暗,不喜成羣爲伍,喧譁宣講,
丹青可記情存景,留筆墨於後世,提筆之初必須心中成形,下筆才能做到細緻入微,毫釐不差,于丹青一道左登峰是極爲神往的,可惜他時日無多,不然定要仔細研習,靜心揣度,
琴棋書畫得其一便可清心明志,不入俗流,但是與此同時也會曲高和寡,知音難覓,鷹擊長空形單影隻,雞鴨鼓譟歡快成羣,
在古時女人在人前大張嘴巴被視爲不雅,男子唱歌則被視爲無志,唱歌唱戲的都被定義爲了下九流,但是琴棋書畫爲中九流之一,彈琴的樂師與舉人同位,飽受世人尊敬,可惜現在已經沒落了,鮮有人能靜心研習,即便有之也大多是些葉公好龍,附庸風雅之徒,已無法全窺其中之妙也,
就在左登峰望着牆上的丹青書畫發愣時,玉拂伸手拉了拉他,左登峰迴過神來,發現三人皆在看着他,
“你剛纔說什麼。”左登峰衝那老經理問道,
“滿漢全席有一百零八道菜,單是籌備材料就得半月,事出倉促,很難齊備,兩位真人和大師是何方人士,我可請竈上爲三位烹製家鄉的菜品,以表對三位高人的崇敬。”老經理看出了三人皆有真才實學,尤其是左登峰的形象與外面傳言東城放火的“穿着破袍子的瘋子”很有幾分相像,他不敢得罪,
“哈哈哈哈,什麼高人不高人的,你不用給我扣高帽子,馬上召集廚子給我起竈,這一千兩黃金給你採購食材,做好了再給一千兩,要敢糊弄,我燒了你的聚仙樓。”左登峰自懷中摸出了最後一張金票遞給了老經理,
老經理一聽直接嚇哆嗦了,這一刻他確定左登峰就是東城放火的那個人,看來他是燒習慣了,這要得罪了他,他真能放火,
“三位稍後,我馬上安排。”老經理嚇的轉身就走,
“我們不白吃你的,這錢你拿着,快去做飯吧,我們餓了。”鐵鞋拿過左登峰手裡的金票塞給了老經理,
“大師稍等,我這就命人整治齋飯,不知大師喜歡什麼齋飯。”老經理接過金票衝鐵鞋問道,他已經發現鐵鞋是三人之中最好說話的一個,急忙抓住機會跟他拉關係,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挑揀。”鐵鞋習慣性的說出了化緣的那一套,
“對,他不挑揀,給他來兩個饅頭。”左登峰沒好氣兒的看了鐵鞋一眼,黑臉讓他唱了,鐵鞋成了白臉,
“是,是,是。”老經理拿着金票調頭走掉了,
“左登峰,他要真給我端倆饅頭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