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言罷,胖子接口說道,“要比慈悲,沒有比我們比丘更慈悲的了,你找的這些都是武人和異類,怎麼一個和尚也不尋?”
“彆着急,下一個就是。”南風手指西南。
“比丘還是比丘尼?”胖子問道。
“尼姑。”南風隨口說道。
“哪個尼姑?”胖子追問,當日海選之人太多,都有誰入選他也記不清了。
“你踹人屁股那個小尼姑。”南風說道,海選時胖子一直在充當試金石,這傢伙出手是輕是重不但看心情還分人,看人家不順眼下手就重,看着順眼下手就輕。
南風言罷,長樂和諸葛嬋娟發笑。
“笑啥呀,我踹她是因爲那小東西跟我玩陰的。”胖子急切辯解。
“連陰的都玩兒上啦?”諸葛嬋娟揶揄打趣。
胖子奈何不得諸葛嬋娟,只能衝南風去了,“你家娘們這麼不要臉,你也不管管她。”
“能管的住我早管了。”南風搖頭。
諸葛嬋娟得意的笑,笑夠了,衝南風問道,“什麼樣的小尼姑?”
“十七八歲,個子不高,挺漂亮一個小尼姑。”南風隨口說道。
“哦,挺漂亮啊,”諸葛嬋娟斜視胖子,“怪不得踹人屁股呢。”
“別鬧啦,”胖子急了,“阿月都被人抓走了,我哪有那心思啊,我沒下重手是因爲她修爲太低,踹別的地方我怕把她給踹殘了。”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啊。”諸葛嬋娟繼續揶揄。
胖子詞窮,罵了一句,驅策老白與二人拉開了距離。
說跑了胖子,諸葛嬋娟歪頭看向南風,“那小尼姑什麼修爲?”
“淡紅洞神。”南風說道。
“對這個年紀來說,淡紅洞神並不算高,你爲什麼選她?”諸葛嬋娟問道。
“等見到她你就知道了。”南風說道。
如果是元安寧,話說到這兒,肯定不會再問了,但諸葛嬋娟不是元安寧,哪會壓抑剋制,“別跟我賣關子,快說,那小尼姑有什麼過人之處?”
“很聰明,功夫也不錯。”南風說道。
南風說的敷衍,諸葛嬋娟自然不滿意,皺眉看他。
南風只得詳說,“我提出的三個問題,她的回答很合我心意,我問她有若是晉身大羅金仙,會最先做什麼,你猜她是怎麼說的?”
“找個如意郎君?”諸葛嬋娟猜道。
“對,這傢伙還真是這麼說的。”南風笑着點頭。
“算她聰明,知道不能在你面前扯謊,接着說,還有什麼?”諸葛嬋娟追問。
“我又問她若是晉身大羅,我讓她幫我做事情,她會不會遵從,你猜她怎麼回答的?”南風笑問。
“她可是說無有不從?”諸葛嬋娟問道。
南風斜視諸葛嬋娟,微笑點頭。莫不要以爲大大咧咧就愚蠢,事實恰恰相反,諸葛嬋娟很聰明。
諸葛嬋娟瞅了南風一眼,問道,“她武功怎樣?”
“身法不錯,走的是陰柔路子,周身上下藏有大量的暗器和兵器。”南風說道。
聽南風這般說,諸葛嬋娟對此人也生出了強烈的好奇,拍打八爺,讓它快飛。
黎明時分,前方出現了村落,南風授意八爺自村外降落,四人步行進村。
“尼姑庵在村裡?”胖子問道。
南風搖了搖頭,“前段時間朝廷驅佛逐道,她們的庵堂被官府拆掉了,暫時棲身在這裡。”
“咱是明察還是暗訪?”胖子又問。
“直接登門。”南風說道。
冬日寒冷,村民大多沒有起牀,不過想要尋那小尼姑也不用找人打聽,可以感知氣息。
此時的村子裡大多有祠堂,小尼姑就棲身在村西的祠堂裡。
四人去到的時候,小尼姑正在祠堂的大院裡掃雪,祠堂的門是開着的,裡面有個老尼姑,正拎着油壺爲擺在供桌上的一排油燈添加燈油。
見四人到來,小尼姑先是一愣,轉而扔掉掃帚,向門口跑來,與此同時歡喜呼喊,“師父,南風真人和正德大師帶着兩位貴客來了。”
小尼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得門外雙手合十,衝四人見禮,“阿彌陀佛,南風真人好,正德大師好,英雄哥哥好,美女姐姐好。”
正所謂萬般皆穿,馬屁不穿,見小尼姑這麼會說話,四人臉上皆有笑意,不過除了好感,更多的還是疑惑,尼姑大多是苦大仇深的嘴臉,哪有這般喜慶的神態。
“不請自來,多有叨擾。”南風衝小尼姑擡了擡手。
“真人鶴駕蒞臨,寒舍蓬蓽生輝,何來叨擾一說。”小尼姑側身邀請,“快請進,快請進。”
南風想了想,邁步進門,按理說道人是不進寺院的,但眼下他已經不是三宗道人了,而且這裡也不是寺院,沒必要糾結避諱。
就在南風與那老尼姑彼此見禮時,胖子衝小尼姑問道,“我記得你的法號叫惜緣是吧?”
“大師好記性。”小尼姑衝胖子豎拇指。
“你怎麼知道我是和尚?”胖子笑問。
“我不但知道您是比丘,我還知道您是菩薩。”惜緣言罷,又看向長樂,“我還知道這位就是一戰盡誅紫光閣三十六天罡的孤風劍神。”
“哎呀,這外號威風啊,”胖子衝長樂笑道,轉而看向惜緣,“江湖中人送我外號沒有?”
“沒有,都知道您是地藏王菩薩轉世,哪個敢妄言冒犯。”惜緣搖頭。
“哈哈哈,真會說話,”胖子指着諸葛嬋娟問惜緣,“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這位姐姐英氣內斂,傲骨天生,光彩照人,不可方物,必是神仙人物。”惜緣說道。
徒弟是好徒弟,但師父很平常,惜緣的師父年紀當有六七十歲,升玄修爲,有些木訥,不善言辭,與四人見面之後便藉故離開,留惜緣和四人自祠堂說話。
“你還有別的師父嗎?”南風問道。
惜緣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有這一位師父。”
南風點了點頭,“我們這次來有兩個目的,一是有幾句話要問你,二是想再試試你的武藝。”
“真人請問。”惜緣不止說話喜慶,長的也喜慶,小圓臉,大眼睛,沒有尼姑的那種悲苦面相。
南風也不耽擱,直涉正題,“除了你師父,你還有家人沒有?”
“有,我俗家雙親俱在,還有兩個哥哥。”惜緣答道。
“家境如何?”南風又問。
“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但也不缺衣食。”惜緣回答。
“可曾有男子令你傷心失望?”南風再問。
惜緣再搖頭,“沒有,兒時父母曾經給我定下了一門親事,長大之後我看對方不上,還了禮金,退了親事。”
“你有家人,家境也不貧寒,亦不曾爲情所傷,那你爲什麼要出家爲尼?”南風笑問。
“只因爲我喜歡佛法。”惜緣立刻回答。
對於惜緣的回答,四人皆不懷疑,原因很簡單,不管是尼姑還是和尚,之所以出家,無非是父母雙亡,家境貧寒,爲情所傷這幾種情況,而惜緣的情況並不是這樣,父母都在,家境也好,也不曾爲情傷心,排除了這幾種情況,就只剩下她自己喜歡了。
凡事都有高下之分,什麼是下,下就是被逼無奈走投無路纔去做。什麼是高,高就是沒有任何外力的影響,只是因爲自己想那麼做而那麼做。
單是動機,惜緣就甩了中土幾百萬僧尼幾條街,那些僧尼動機不純,遠不如惜緣純粹,與惜緣相比,那些都是假和尚假尼姑。
“你爲什麼喜歡佛法?”胖子問道。
惜緣聞聲看向胖子,“我感覺佛法藏着很多道理。”
惜緣本以爲胖子會接過話頭,未曾想他只問一句就沒了下文兒,於是又將視線移回南風身上,等他說話。
南風想了想,問道,“你怎麼看待因果?”
“您要聽長的,還是聽短的?”惜緣並不拘謹,還敢反問。
南風笑了笑,“長話短說。”
惜緣說道,“今生的果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也是後世的因,追前世,修來生,都不如珍惜今生來的實際。”
惜緣說完,南風和諸葛嬋娟都在點頭,但胖子卻在搖頭,而他搖頭的原因也很簡單,惜緣的看法偏離了佛教對於因果的闡述和定義。
“你如何看待衆生平等?”南風又問。
惜緣微微皺眉,沒有立刻答話。
南風想了想,換了個說法,“你認爲衆生平等這一說法對不對?”
惜緣仍然沒有回答,而是以眼角餘光偷看胖子。
見她這般,南風知道她有顧慮,便鼓勵道,“你別管他,實話實說就好。”
“人與人尚不平等,何來衆生平等?”惜緣搖頭。
見惜緣吞吞吐吐,諸葛嬋娟也鼓勵道,“你不用怕正德不高興,你把想說的都說完。”
得二人鼓勵,惜緣膽氣壯了些,“衆生平等是說與信徒聽的,倘若真的衆生平等,修佛所得果位何來高低,佛,菩薩,羅漢,這不也分尊卑高下嗎?”
“我怎麼感覺你不太喜歡佛法呀?”胖子皺眉。
“我喜歡的,”惜緣爭辯,“我只是不似旁人那般不問青紅皁白的盲目崇信,他們那不是真心喜歡,是狂熱的偏執,熱情一旦消減,崇佛之心便會隨之消退。”
此言一出,胖子皺眉,諸葛嬋娟皺眉,南風也皺眉,只有長樂面無表情。
胖子皺眉是因爲惜緣所說太過離經叛道,而諸葛嬋娟皺眉則是因爲她發現惜緣所說的這番話與南風的很多看法不謀而合,已經能算是知音了。而南風的皺眉則是心中起疑,惜緣的話幾乎全是他心中所想,此事背後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眼見惜緣緊張,南風便不曾長時間沉默,“早些時候我曾問你晉身大羅之後會做什麼,你說的是找個如意郎君,難道此前你從未遇到過令你心儀的男子?”
“沒有。”惜緣搖頭。
胖子接口說道,“你長的挺好看,修着佛還懷着春,像你這樣兒的花尼姑,喜歡你的花和尚應該不少。”
“有很多,還不止和尚,但我看不上他們。”惜緣搖頭。
“看不上的理由是什麼?”南風問道。
“在他們眼中我一點缺點都沒有。”惜緣說道。
“這還不好?”南風笑道。
“不好,”惜緣搖頭,“人哪能一點缺點都沒有,他們把我說的白璧無瑕,要麼就是色慾薰心亂了心神,要麼就是故意撒謊討我歡心。”
“便是不曾晉身大羅,你已然如此冷靜清醒,若是受封大羅,提升了心智,你這如意郎君怕是更不好找了。”南風笑道。
胖子也撇嘴接話,“找不到還好,萬一找到了,還不撇下大羅之位跟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