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大典是太清盛事,由於是兩紀的最後一年,聲勢更大,各殿皆有參與準備籌劃,上玄殿開始徵求各位紫氣真人收徒意向,太清宗只有掌教親傳弟子纔有資格收徒,而上任掌教所收弟子只有天成子等三人尚未晉身居山,其他都已經晉身居山,成爲紫氣真人。這些掌教親傳弟子的收徒意向,直接決定了今年招收弟子的數量。
中威殿負責準備六關考覈,每年的考題和考覈方法都不一樣,但場次是既定的,都是六關。
下和殿負責準備三問考覈,三問顧名思義就是三個問題,這三個問題每年也會變換,無法進行揣度,而且也沒有固定答案,只要負責考問的下和殿主事和兩位輔事對回答滿意,就可過關。
由於大典臨近,山中多了許多賓客,律察殿出動的更加頻繁,嚴防大典期間門人弟子違規犯事壞了名聲。
典藏殿負責爲即將入門的道人刊印各種經書,道士入門之後需要學習大量基礎經文,道德經,早晚功課經,北斗真經,度人經等十幾種。
禮樂殿忙着準備大典所需的各種事物,排練不同場合的各種禮樂。
收徒大典期間,太清宗所有分支道觀都會前來道賀觀禮,朝廷的官員也會到場,還有大量參選的生員以及送他們過來的家人,太清宗不禁婚配,掌教又是護國天師,所以很多父母都願意將孩子送到這裡學道,既能學本領,又能有前程,這些人的住處由俗務殿臨時搭建,所有人的飲食也都由俗務殿安排,還有大典法臺的搭建,也需要俗務殿派人協助禮樂殿完成。
孫職事對南風很是關照,離收徒大典一個月就停了南風的差事,讓他留在住處,名義上是在廚下幫忙,實則是讓他多背經書,多練文字,南風雖然會寫字,但寫的很難看,有些問題是需要在紙上作答的,一手好字也能討喜。
南風很領孫職事的人情,但他學習並不刻苦,隨着收徒大典的臨近,他的心事也越來越重,他習慣了無拘無束,不喜歡模板一樣的套路生活,一旦入門就沒現在這麼自由了。
最主要的是一旦入門,就徹底捲進了權力爭鬥的漩渦,再想抽身就難上加難了。
離收徒大典還有半個月,前來道賀的太清外支門派陸續到來,而前來參考的生員也聚集了數百人,外支門派住在山上,參考生員都住在山下,陰陽廣場的東西兩側已經搭起了長長的木板房屋,供參考生員居住。
這些人的飯食由俗務殿提供,南風打着送飯的幌子,每天都會去山前轉上一圈,他希望能夠碰上天成子,跟天成子說說自己的想法,似他這種情況,完全可以離開太清山,去一個安靜之處修行道法,等年紀大了再回來,一直住在山上,他就一直處在危險當中。
功夫不負有心人,南風終於碰到了天成子,天成子送一名官員模樣的中年男子和他的孩子下山,南風站立一旁,等天成子送走對方,方纔邁步迎了上去,低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太清法印在他們手裡,沒有法印便不得授籙於你,你必須留在山上。”天成子說完快步離開。
南風沮喪回返,天元子曾經跟他說過授籙的情況,道士不授籙就不能請神馭鬼,天成子所說的太清法印應該是一種特殊的印章,只有加蓋了印章的授籙祈文才能上達天聽,
“南風,你與天成師叔在說什麼?”身後傳來了靈喜子的聲音。
南風聞聲止步,轉身衝靈喜子施禮,“他問我靈研子有沒有再去打我。”
靈研子沒穿衣服被南風瞅見一事太清宗很多人都知道,靈喜子一聽就信,拉着南風走向無人處,“我與你說,參考三問之時走左側通道,我已經與錢輔事打過招呼,保你過關。”
南風聞聲急忙道謝,靈喜子是個好人,雖然貪財卻不白貪,但他擔心天德子等人另有安排,便問道,“我聽說天成法師也是考……”
靈喜子衝着南風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你個衰仔,天成師叔最是嚴苛,你若走了右側通道,定然凶多吉少。”
南風也不能多說什麼,只得再度道謝,追上了送飯隊伍一起回返。
離收徒大典還有七天,上玄殿發出公示榜文,收錄人數定下來了,普通門人弟子九十六人,掌教弟子三人,共計九十九人。
榜文一發,山下立刻炸了鍋,往年每屆收徒都不會低於三百,今年竟然還不到一百個,最要命的人今年參考的生員還特別多,是往常年的三四倍,足有一萬多人,如假包換的百裡挑一。
前來參考的生員很少有人孤身前來,大部分都有僕從或者家人陪伴,眼見大門太小,擔心自家孩子不得進門,紛紛設法想要走那後門和偏門。
道士也是人,也有人情世故,那些紫氣真人大多與當朝官員有着或深或淺的交情,很多官員就私下聯絡,直接通上,有些紫氣真人會堅持公正,而有些則耐不住對方死纏硬磨,衝下面說一句某某人我收下了,他們的一句話,名額就會少一個。
離收徒大典還有三天,已經有十幾個紫氣真人先前定下的收徒人數滿員了,而榜文已經下發,他們也無法臨時增加,九十九個名額,怕是連一半也不曾剩下。
孔一鳴等人聽到風聲,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們跟南風不同,南風是個叫花子,住在這裡感覺很舒服,他們都是有家的人,留在太清宗倒了一年的馬桶,到最後很可能白忙一場。
明日就是收徒大典,俗務殿衆人一直忙碌到深夜,南風自廚下準備了一些酒菜,等衆人都回來,喊了兩個要好的朋友一起吃酒,一個是同室的孔一鳴,還有一個是同爲車伕的曹猛。
孔一鳴和曹猛心事重重,無心吃酒,一直長吁短嘆。
“你們擔心自己不得入門?”南風問道。
“哪個像你這般沒心沒肺。”孔一鳴長長嘆氣。
“我自十二考到二十,再考就九回了,眼瞅着又黃了,讓我如何跟爹媽交代?”曹猛哭喪着臉。
“吉人自有天相,來,喝。”南風端杯勸酒。
二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又開始長吁短嘆。
“明天過後,十二年內太清宗不再招收弟子了,你有什麼打算?”曹猛看向南風。
“你有什麼打算?”南風反問。
“似我這般年紀,孩子都好幾個了,九試不中我也徹底死心了,厚着臉皮回家去吧,總不能死在外頭。”曹猛說道。
“你呢,你有什麼打算?”南風看向孔一鳴。
“我沒臉回去,我也不想留在山上,我想去東魏的上清宗碰碰運氣。”孔一鳴說道。
明天過後南風就不會再回俗務殿了,他今晚請二人喝酒,本意就是給二人送行,但是見到二人這幅模樣,心中又多有不忍,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不能帶上二人,不然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二人不似南風那樣經常喝酒,喝了幾杯情緒失控,開始掉淚,南風又動了惻隱之心,但他仍然沒有言明,到了明天再看吧,如果可以就拉二人一把。
俗務殿似二人這種情況的還有十幾個,凌晨,後廚的大嬸兒早早的爲衆人做了早飯,衆人吃罷早飯,前往山前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