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者,後來之北京也;順州者,後來之順義也;檀州者,後來之密雲也。
老曹兵發幽州,及至夜半,抵達一城,取九州天下飛鳥圖對照,乃潞縣也,即後世之通州。
一日功夫,薊州失陷之事未及傳開,這潞縣全然無備,夜幕中,城頭安安靜靜,值夜兵卒不知窩在何處偷懶,城牆亦不甚高,只得三丈上下。
老曹指着道:“此縣乃幽州東面之門戶,吾欲取之歇馬,哪位兄弟替我去開了城門?”
“操刀鬼”曹正搶先叫道:“武大哥,小弟自隨魯師兄、楊制使上梁山,至今寸功未立,今日願取此縣城,替哥哥們分憂。”
曹操點頭:“好!誰願與曹正兄弟同去?”
“喪門神”鮑旭當即道:“小弟願和曹正同去。”
焦挺兩隻眼珠左右一分,左眼珠往左看鮑旭,右眼珠往右看曹正,隨即往中間一合:“一個好漢三個幫,大哥既要取此城,我三個人一發去,彼此倒能照應。”
這三個都是步將,曹操道:“好,便是你三人罷!只是還要一個兄弟,率兵接應。”
一衆大將同時一動,卻是林沖搶先應道:“小弟去罷。”
李俊那邊鬧得風生水起,這裡好漢誰不蠢蠢欲動?
若是別個請命,自不免有人相爭,只是林沖開口,衆人都自無聲。
只因他有三樁法寶,專治各種不服,乃是:資格老、爲人好、武功屌。
況且他還是曹正師父,接應徒弟,愈發天經地義。
曹操點頭道:“你領三百人,皆卸甲步行,待他一開城門,立即殺入,徑自佔了縣衙、府庫,若有人逃走,任他自去。”
扈三娘奇道:“爲何要兒郎們卸甲?”
曹操笑道:“無他,示敵以弱爾。遼國如今正值空虛,幽州若曉得我有數千精騎,必然死守不出,難道用騎兵去攻城?”
扈三娘恍然,趁人不備,暗暗白他一眼:“哼,專會騙人。”
這廂焦挺、鮑旭、曹正三個,也都去了鐵甲,各帶飛虎爪,趁着夜色掩到城下。
三人彼此拉開七八丈遠,各把飛虎爪甩了幾圈,往上一拋,叮叮兩聲,緊緊掛住城牆,拇指粗繩索,直直懸了下來。
有看官不禁要問:他三個人拋爪,如何只聽得兩聲響動?
原來這飛虎抓,乃是攀牆登高的利器,若是擅用的,任他高牆峻嶺,都能如走平地。只是若要準確地拋出、掛定,不加苦練卻難掌握。
鮑旭、曹正在梁山帶領步兵操練,都在這門功夫上下過苦功,焦挺首次接觸這門業務,看着以爲簡單,不料一出手,那飛虎爪直直衝天,直直落下,若非躲得快,幾乎砸碎腦袋。
焦挺抓抓頭,撿起飛虎爪,甩了兩圈,往上一拋,這次卻有進步,果然“叮”的一聲,拿爪砸在城牆上,倒彈出來——如果上次是三不沾空氣球,這次好歹算打鐵。
焦挺再接再厲,撿起飛虎爪,使勁猛甩幾圈,再次一拋,這次卻使大了力,那爪子嗚的斜飛,叮的砸在城牆中段彈起。
撿起再拋,叮的一聲,飛虎爪竟然不曾掉下!
焦挺大喜,也沒想它掛死也未,扯住繩索便攀,果然那虎爪只是虛搭在城垛上,被他一扯即脫,焦挺猝不及防,一個屁蹲坐倒,飛虎爪當頭落下,連忙打滾避開……
鮑旭、曹正在他左右七八丈,黑夜中看不清晰,只見遠遠一道黑影忙乎個不停,那叮叮叮的聲音更是絡繹不絕,在黑夜裡傳出老遠,都不由暗罵:這廝莫非是個鐵匠轉世?不然如何叮叮噹噹,打得一手好鐵?
同時下了決定:不等了,老子自己上!
由此可證:鐵匠是破壞團隊作戰的最大內因。
他兩個各自拽着繩索往上爬,眼見將要到頂,忽聞頭頂一陣腳步傳來,有人叫道:“快、快,就是那邊傳來的聲音。”
卻是焦挺沒完沒了打鐵,終於喚醒了懈怠的守軍。
便見城牆上火光熊熊,十餘人挺槍持刀,疾奔焦挺那裡去,鮑旭、曹正緊張起來,屏息凝聲,死死拽着繩索,懸掛在城牆外側,安靜如雞。
後世曾有定論,好鐵匠必有大心臟。
焦挺堪稱這定論的最佳註腳,眼見着守軍奔來,他絲毫不加在意,兀自不斷調整嘗試。
也不知他是故意爲之,還是歪打正着,守軍注意力全被吸引,鮑旭、曹正倒成了燈下黑,守軍們呼嘯而過,絲毫不曾留意掛在城垛上的飛虎爪。
叮!
嘗試了十餘次之後,遲到的手感到來,飛虎抓再次停留在城上。
焦挺拽了一拽,紋絲不動,顯然掛得死了,嘿嘿一樂,拽着繩索便往上爬,
這時守軍們都已趕到,探頭看去,正見一個面無表情的漢子,扯着繩索爬的來勁。
衆軍都不由震驚:我們這般多人衆目睽睽之下,這廝居然還爬個不停,上次見到這麼狂的人還是……姥姥的!就沒見過這麼狂的!
幾個持槍的守軍,當即伸出長槍往下亂刺。
這若換了旁人,只得溜下去逃命,焦挺卻是不能以常理預料,一手捉定繩索,兩腳緊緊盤住,空出只右手,背後抽出一口刀,就這麼吊在半空,和守軍們交起手來。
刀槍相撞,力道反震,他腳下無根,便似個鞦韆般來回晃盪,兀自還咬着牙,罵罵咧咧去砍人家的槍頭。
守軍們先震驚,後發怒,最後竟然都笑了起來,爭相和他交手,甚至開設賭局。
“快、快把槍給我,我定能刺着這個傻子。”
“老子坐莊,且搏誰個先刺着這廝,老六一賠一,周八一賠二,趙狗兒一賠二十……”
一時之間,城頭上充滿了快樂的空氣——
守軍們快樂地開賭、刺焦挺。
焦挺快樂地盪鞦韆,砍槍頭。
鮑旭、曹正快樂地從兩側逼近全無察覺的守軍,慢慢取出喪門劍、鬼頭刀。
城牆外,焦挺使一招“纏頭裹腦”,盪開數支狠狠刺來的長槍,忽然擡頭看向一衆守軍,眼珠子往兩邊一分,嘿嘿笑道:“你們還刺我?自家都要死了。”
守軍們哈哈大笑:“這小子的眼珠倒是靈光,只是腦子太不靈光。”
話音方落,血光已起。
鮑旭惡狠狠撲上來,那口重十五斤的喪門劍,嗚的一聲怪嘯,兩個守軍齊腰而裂,臉上兀自帶着嘻嘻笑意。
曹正一刀劈落,一個守軍自肩及胯,遭他劈爲兩片,猶爲難得的,那刀鋒盡是順着骨頭縫兒切下,緊緊貼着脊柱骨,偌大一個人,便似熱刀子切豬油一般滑潤。
死屍倒地,血漿炸了衆軍一臉,這些人才明白過來,一個個驚駭欲絕,爲首隊長摸起胸前號角便要吹響,焦挺咬住刀背,雙手扯着繩子一發力,身體直躥上城頭,就空中握刀橫蕩,隊長的頭顱和半截號角齊齊飛起。
這正是:心毒誰似操刀鬼,手狠還看喪門神,蕩陣從來沒面目,平生最愛是殺人!
他這三個好漢,都是精於近身廝殺的,心又毒,手又狠,兵器又犀利,三把刀、一口劍,便是千百人陣中也自能蕩,這十幾個守軍,塞牙縫也還不夠,手腳剛剛發熱,已自盡數殺絕。
只見得血流滿地,十餘個守軍,倒是化作了六七十塊殘骸,人均四分五裂。
三個都把頭搖:“不痛快、不痛快,待來日去了幽州,只盼能大殺一場。”
當下急忙奔下城,鮑旭一劍,大腿粗的門閂居中而斷,三個拉開城門,林沖大笑一聲:“兄弟們做得好事業!”手一招,三百虎狼涌入,隨林沖直撲縣衙。
寂靜秋夜,殺聲四起,有那反應快的遼國官員,胡亂扯匹馬,便奔幽州去,林沖亦不追趕,任他們或是開城門、或是縋城牆,各自奔逃。
曹操城外望見得手,哈哈一笑,卻不入城,而是帶兵繞過這縣子,去幽州來路上,尋了個林木茂密處,藏入其中。
有分教:遼兵南下幽州空,忽有神兵跨海東,漫卷西風菊滿地,橫推北境氣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