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洪亮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哦,我也聽說他經常去期貨公司,那裡的消息比較多,他還說了些什麼?”黃洪亮想從側面瞭解一下,李欣在外面都跟別人說了些什麼,集團在期貨市場上做空的計劃可是機密啊,李欣要是把這樣的消息透露給侯貴這樣的人,那還得了!
侯貴說:“我想起來了,是暴跌過後的第二天,當時他看着沒有延續前一天的跌勢,就說後市跌不下去,沒想到還真被他說對了。你們南方集團是不是都看漲,要不怎麼銷售價格一點都不鬆動?”
黃洪亮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現在他最怕聽到的就是上漲的消息,可這些他又不能讓侯貴看出來,只好模棱兩可地說:“也許吧。”
侯貴看着黃洪亮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心裡有些奇怪,心想:怎麼南方集團內部這些高管之間沒有互動交流嗎?董事長助理李欣看漲,銷售公司總經理黃洪亮卻不知道,要不就是這兩人關係不好,很少來往,要不然也不至於會這樣啊。
侯貴估計着在黃洪亮這裡也問不出別的情況來,就說:“李欣的辦公室在哪裡?我去找他聊聊。”
黃洪亮說:“他在樓上,你上去就能看見。”
侯貴站起來告辭說:“那你忙着,我上去看看。”
侯貴臨出門前,黃洪亮還不忘提醒他:“侯廠長,你們的貨款儘快打過來啊。”
侯貴說:“知道啦。”
侯貴上了樓,順着樓道一間間辦公室看過去,找到了李欣的辦公室,見李欣大敞着門坐在裡面,就走了進去:“李總,在忙啥呢?”
李欣擡頭見是侯貴,有些意外,說:“哦,侯廠長,稀客啊,怎麼有空到這裡來?”
侯貴笑笑說:“南方集團我還是常來常往的,只是去黃總他們銷售公司多一些,你這裡是第一次來。”
李欣說:“哦,你是來進貨吧?”
侯貴說:“不是,今天是過來找你們聊聊。”
李欣說:“是嗎?有什麼事嗎?”他實在是想不出來侯貴會跑到辦公室裡和自己聊什麼。
侯貴滿臉堆笑地說:“李總,還是你看得準,你說跌不下去就跌不下去,你看看這幾天漲了一千多,早知道聽你的就好了。”
李欣說:“你不是爲原料做保值的嗎,沒有買入嗎?”
侯貴說:“沒有買,還不就是聽見拋售儲備銅的消息,以爲會跌下來就沒有買了。”
李欣說:“哦。”
侯貴問道:“李總,你覺得現在還能不能買?”
李欣說:“應該可以的吧。”
侯貴繼續打探道:“也就是說,你覺得還會漲是吧?你認爲還會漲多少呢?”
李欣這纔看出來侯貴是來打探消息的,他不想和侯貴談這些敏感問題,可又不能騙侯貴,就說:“這誰說得準,不過兩三千總是有的吧。”
侯貴說:“難怪黃總他們那邊到現在都不下調出貨價,原來你們看漲啊。”
李欣說:“我說的是我個人的看法,至於銷售公司那邊的價格會不會下調,那是另外一回事了,要集團說了纔算數的。”
侯貴說:“你們是生廠商,肯定是希望價格上漲啦。”
侯貴這話讓李欣想起了劉中舟的觀點,其實在目前這種情形下,劉中舟敢看空後市,也是需要很大的魄力的,可問題是他這種信心來源於哪裡呢?就因爲目前銅價處於歷史最高點嗎?
想到這,李欣突然問侯貴:“侯廠長,依你看,這銅價跌不跌得下來?”
侯貴說:“你怎麼問我呢?這個問題應該你們回答啊,你們最清楚了。”
李欣說:“我的意思是,從你們用戶的角度看,這銅價該不該跌?”
侯貴說:“當然該跌啦,你看看去年、前年的銅價是多少,再看看現在是多少?我們用戶當然希望銅價越低越好,就好像你們生產商希望銅價越高越好一樣,對吧?”
李欣見他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就問:“這兩年你們廠裡生產的電纜價格應該也漲了不少吧?”
侯貴說:“那倒是,不然我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不過電纜價格的漲幅還是趕不上銅價的漲幅。”
李欣問:“你們的產品銷量怎麼樣?”
侯貴頗有些自豪地說:“那也沒得說,這幾年我們廠的電纜很好賣的,產量比幾年前提高了一倍都不止。”
李欣聽了後說:“是嗎?那從這個角度上看,銅價這兩年上漲還是有依據的,我猜這兩年像你們這樣的廠大多都擴大了不少產能,對吧?”
侯貴想了想,點點頭說:“是的,這兩年電纜生產這個行業還是很火的,比較景氣。”
李欣說:“那就對了。你想想,你們下游的生產商產能都擴大了這麼多,對銅的需求當然也就擴大了,可是上游的有色金屬生產企業產能卻很難跟得上這種需求,這麼一來,銅價不漲纔怪。南方集團是省內比較大的金屬銅生產廠家了,據我所知這幾年來產能一直原地踏步,不是不想擴大產能,是很難辦到。這裡邊的原因多了,好的礦山很難找到就是其中之一。我知道你們電纜廠要擴大產能也不容易,但是兩相比較,我們想擴大產能要更難一些。這種情況應該不只是存在於兩個廠之間,在兩個行業間估計也是這種情況,你說對吧?”
侯貴聽到這裡,算是琢磨出一些滋味來了,他摸着下巴,眼睛轉了轉說:“有道理,照這麼說,這銅價是不容易跌下來啊。”
李欣說:“我之所以看漲,就是覺得下游的需求一直處於增長的趨勢中,有這個基礎在背後撐着,銅價很可能會長期處在高位,易漲難跌。”
侯貴說:“那我們是不是還是應該在期貨市場上買入?”
李欣說:“當然了,如果你們也覺得會上漲的話,最應該買的就是你們了。”
侯貴多了個心眼,打探道:“李總,你們堅持看漲,你們買了一點沒有?”
李欣說:“我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買入是爲了對衝原料成本的上升,我們在這個過程中只要做好產品銷售就可以了,就算要買入,也是財務投資,順勢賺點差價而已。”
侯貴突然覺得和李欣談話很受啓發,雖然他也不願意銅價上漲,但李欣說的這些似乎很有道理啊。
侯貴想了想,又問道:“李總,你幫我分析分析,黃總他們那邊這個月下調出貨價的可能性大不大?”
李欣猜侯貴問這個問題是擔心拿貨的時候價格上吃虧,這個問題他還真沒仔細想過,現在侯貴一問,李欣不由得揣測了一下劉中舟等人的心理:即便劉中舟看空下半年的銅價,以目前市場銷售的情況看,拋售儲備銅的消息都沒有能壓低銷售價,劉中舟也不可能降價。南方集團在省內不需要靠這樣的措施和對手競爭,這樣做是自毀長城的做法,除非是形勢所迫,劉中舟絕不會這麼幹。
除此之外,劉中舟會不會爲了期貨市場上賣空的那一萬噸貨,在銷售市場上調低售價,以此來打壓期貨價格呢?應該也不會,劉中舟對期貨市場還不是很熟悉,想不到這些招數。就算他想到了,靠這一招頂多能影響省內的銷售價格,要想動搖期貨市場上這種全國性的價格是很難的。這一點,看看全國範圍內拋售儲備銅的消息對期貨價格的影響就知道了。
於是他對侯貴說:“我個人覺得下調的可能性不大,要是期貨價格像這兩天這樣繼續上漲個把星期,銷售價格不上調就已經不錯了。”
雖然李欣說的是自己的意見,可是在侯貴聽來,卻認爲這是南方集團的官方意見。一是因爲侯貴覺得李欣說的很有道理,他想不出什麼理由來反對這種看法。二是李欣做爲董事長助理,他的這種看法很可能就來自於劉中舟,不然的話,李欣也不敢這麼明確地對外人說。
這樣的信息侯貴在黃洪亮那裡就打探過,可是一無所獲,在李欣這裡他也就是順便問問,原本也沒指望會有明確的答案,可沒想到的是,李欣卻一點也不見外,給他分析得頭頭是道的。
不虛此行的侯貴此時想的是趕緊回去做準備,一是趕緊把下一批貨的預付款交了,來之前他是擔心交了錢萬一黃洪亮調低售價自己吃虧,現在聽了李欣的話後,他擔心的是自己還沒交預付款黃洪亮就上調售價,到時候一樣要吃虧。
二是趕緊在期貨市場上買入,既然要做保值,那就還是按部就班的照程序來,別像上次那樣,把套期保值做成了炒差價。
侯貴站起身來說:“李總,那就這樣,你先忙,改天再過來找你聊。”
李欣說:“好的,有空再來。”
侯貴剛出去不久,烏雲玉就走了進來:“剛纔那人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
李欣說:“電纜廠的廠長,你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