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跟自己那三個心腹相比,李欣手裡邊沒有任何值得讓劉中舟顧忌的資源,在這一點上,李欣甚至連其中最不被自己看好的姜華都不如。
姜華還掌握着集團的行政資源,集團內部從上到下那麼多部門和分公司,姜華都一清二楚的,辦起事來很是得力。可是李欣呢,除了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以外,真的不知道他還能幹點什麼。
但是在今天的會議之後,劉中舟突然發覺了李欣的重要性,就像李欣取代不了以上幾個人一樣,別人也取代不了李欣。
別的不說,就衝李欣不分時間地點,在任何場合都敢提反對意見這一點,就不是姜華、黃洪亮和鄭國瑞可以比的,就連副董事長薛晨志都沒有李欣這樣的膽子。
雖然劉中舟心裡邊不願意,但他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充分利用好李欣的價值。
劉中舟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從李欣被提拔爲董事長助理後,自己和他居然沒有單獨深入的交流過,那幾次比較深入的交流,都是在集團管理層的會議上,而且幾乎每次交流的時候,李欣的意見基本上都和自己的想法相反。
在這一點上,李欣和自己的那三個心腹完全不一樣。從職位上來說,自己把李欣提拔成董事長助理,按理說他和自己接觸的機會應該是最多的。
可事情卻恰恰相反,李欣除了工作上必不可少的事情之外,根本不會主動和自己有多餘的聯繫。姜華、鄭國瑞和黃洪亮這三個人,有事沒事都會往自己辦公室跑,早請示晚彙報的,生怕自己冷落了他們。
李欣卻不會這樣,自己不找他,或者沒有必須要辦的事情的話,李欣是不會進自己這間董事長辦公室的。
尤其是在兩人對套期保值的觀點公開對立之後,李欣被自己晾在一邊,擺在了半撤職的位置上,兩人之間的交流就更是少了。
雖然劉中舟意識到自己有必要找李欣仔細談一談,把和李欣的關係搞得更融洽一些,但是現在這種局面,讓高高在上的劉中舟開不了這個口。
李欣賺了錢,劉中舟卻是虧損,在這種情況下要劉中舟主動去找李欣談話示好改善關係,很容易會被李欣認爲這是服輸的一種表現,這讓劉中舟心裡完全不能接受。
痛定思痛,劉中舟現在回過頭來想想,自己當初把李欣提拔起來的第一感覺還是對的,這個人將來應該會有很大的用處。
以往自己的失誤就在於用對待黃洪亮和姜華他們的手段來對待李欣,可沒想到的是李欣小小的年紀,卻是一種高傲,吃軟不吃硬的性格。
再加上他年紀輕輕就賺了這麼多錢,也可以算得上是少年得志了,在公司裡有一種目空一切的感覺,很少見他和公司內的其他人員有什麼密切往來,他完全是活在他自己的世界裡邊,根本不會刻意去逢迎誰。
以前自己以爲李欣也就是隻有幾百萬的資金而已,可是今天從姜華捅出來的這個消息看,要開倉買入兩千噸銅,養倉的資金加上他賺的那一千兩百萬元利潤,這個年輕人少說也有幾千萬元的資金。
他這樣的身價,在南方集團內部,自己這個董事長能提供給他的職位和待遇,應該早就不被他放在眼裡邊了。難怪自己那些在黃洪亮和姜華等人身上屢試不爽的招數,放在李欣這裡完全不起作用。
以前自己一直納悶,爲什麼李欣這麼聰明的一個年輕人,說話做事總是不上道,在自己這個董事長面前都沒有敬畏之心,現在才發覺,李欣的這種脾氣和性格,說到底是一種認死理的表現。只要他認準的事情,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和職位,他都敢據理力爭。
這一點,曾經讓自己很頭痛,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李欣纔有別於黃洪亮等人。
劉中舟此時腦海裡面突然冒出來一個詞:無欲則剛。
用這個詞來形容李欣的這些性格脾氣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按劉中舟在南方集團說一不二的強勢做派來說,桀驁不馴的李欣在董事長助理這個職位上能幹到現在,已經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了,這裡邊有幾個原因。
首先,到現在爲止,李欣反對做空的意見還是對的,劉中舟把李欣撤職沒有充足的理由。
其次,李欣在會上說的那些意見,雖然讓劉中舟很是惱怒,可這一切都是陽謀,沒有背後的小動作,也就是說李欣的做事方法光明正大,一切都是對事不對人的。
第三,劉中舟一直都只是把李欣當成一個頗有主見的年輕人看待,他從來沒有認爲李欣會是一種潛在的威脅。在這個方面,他甚至不像擔心黃洪亮和鄭國瑞那樣擔心李欣,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李欣會跟其他人抱團來對付自己。
第四,劉中舟當初提拔李欣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只是讓李欣負責價格信息的工作,並沒有讓他插手集團內部的行政、業務方面的具體事務。
所以李欣再有本事,也沒有機會深入地介入到南方集團的內部事務裡邊來。劉中舟知道,要想在集團內部有一定的根基,沒有十來年的功夫是根本不可能的。
很巧合的是,劉中舟安排的這些,剛好跟李欣的興趣相符合,李欣很樂意做這些事情,絲毫也沒有表現出被束縛手腳的不快情緒。
在劉中舟眼裡,李欣再能幹,眼下也僅僅只是一個技術人員,缺乏實際的經營管理能力,只要不讓他涉足管理方面的業務,劉中舟就不擔心李欣會坐大。
老奸巨猾的劉中舟心想:只要李欣還在南方集團,總要爲我所用的。不過真得換一套方法來對待他了,懷柔政策可能會比較奏效。等到期貨上這些虧損被抹平,甚至有盈利之後,再去找他談,不信搞不定他。
星雲酒家二樓的包間內,李欣等人正圍在桌子邊,邊吃邊聊以前在糖業公司的事情,喝得滿臉通紅的高輝,指着林立面前吃了一半的松鼠魚說:“林立,把這條魚翻個身。”
林立聽了,拿起筷子對旁邊的夏小娜說:“夏小娜,來搭把手。”
夏小娜還沒有反應過來,坐在對面的李欣就抓起筷子對林立說:“我來幫你吧。”
高輝攔住李欣說:“你要開車,別動這個,還是讓他倆來。”
李欣奇怪地問道:“這裡邊有什麼說法嗎?”
高輝說:“也許是迷信的說法吧,開車的人給魚翻身不吉利,寧可信其有唄,圖個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林立停住手說:“這麼說我也不能幹啊,我也有駕照的!”
高輝笑道:“你開車上過路嗎?你那駕照就沒用過,怕什麼?”
林立說:“那我將來總要開車的嘛,萬一晦氣怎麼辦?”
高輝說:“將來再說將來的事,現在不妨礙。”
夏小娜也說:“將來我也要考駕照的,現在動手給魚翻身怕不怕?”
李欣笑道:“你沒聽高輝說嗎,這是迷信,不信就沒事了,你要是怕的話就我來吧。”
夏小娜說:“別別別,還是我來,待會兒還要坐你的車呢,你別讓我心理上有陰影。”
李欣看着林立和夏小娜把那一條魚翻了過來,逗她說:“那我待會兒吃這條翻了身的魚再去開車,你坐車的時候會不會有心理陰影?”
夏小娜說:“這應該沒有關係吧?”
李欣說:“吃它沒關係,碰一下卻犯忌諱,可見真是迷信,沒有什麼道理。”
夏小娜想了想說:“不管剛纔那個說法是不是迷信,你後來的這個狡辯是在偷換概念哦。”
李欣呵呵一笑,說:“還是你厲害,越喝越精明。”
夏小娜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沒喝多少。”
高輝把手搭在李欣的椅子背上問他:“以前糖業公司那幾個中層幹部你還記得不?”
李欣說:“當然記得,他們幾個現在都在幹嘛呢?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就只有姚麗,以前時不時的會在樓道上碰見她,後來聽說她和她老公離婚了,就沒再見她來過,她老公好像還住在那套房子裡。”
高輝說:“聽說姚麗調回老家去了。”
李欣說:“她老家是哪裡的?”
高輝說:“好像是西北那邊的,出了這種事,她不走估計也沒辦法呆了,回老家那邊去可能就沒人提起這件事了吧,對她可能會好一些。”
李欣說:“也是。”
高輝說:“姚麗還不算慘呢,慘的是唐建華,唐建華現在雙腿膝蓋以下都是假肢。”
李欣說:“我也聽說了。他這樣的結果聽起來其實挺讓人心酸的,但是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唐建華這人太猖狂了,生意慘敗和車禍這兩件事充分說明,這樣的結果是他咎由自取。”
高輝深有同感地說:“是啊,當初唐建華在糖業公司幾乎是橫着走,除了吳總以外,也沒有誰能鎮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