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不可開交的物資分公司經理姚俊才,督促着手下的業務員把糖廠購買的設備零件裝車發運以後,憂心忡忡地讓司機開車來到了城郊的鐵路貨運場,公司有一部分蔗糖堆放在這裡。
走進倉庫,只見50公斤一袋的蔗糖,在眼前一排排整齊地碼放着,形成很多個高五、六米,長寬爲十幾米見方的蔗糖堆,放眼望去,像一座座小山一樣。
僅僅只是在不久前,眼前的景象還讓他歡欣鼓舞,可是現在,這些堆積如山的蔗糖卻讓他如坐鍼氈。
他昨天去了一趟商品交易所,想看看能否在期貨市場上想點辦法。
他對期貨市場不瞭解,原來想讓總公司辦公室的李欣一塊去,給自己講解一下的。後來轉念一想,讓李欣一塊去了,他肯定會打聽點什麼,自己又不能什麼都不說,這樣一來,反而把動靜搞得更大了。
所以,最後他誰也沒帶,自己一個人跑去商品交易所看了一個多小時。
已經四十多歲,和糖廠的榨糖設備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的他,對電腦一竅不通,對期貨更是知之甚少。
他坐在電腦前,看着電腦屏幕上快速變化的價格和交易量,心裡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他熟悉的價格,是糖廠的出廠價和市場上的銷售價,一天變一次就已經是很快的了。而這裡電腦上的期貨價格,一分鐘內就可以變化幾十次,甚至更多。
看着價格的快速變化和交易量的增加,他的心怦怦直跳,感到非常不適應這裡緊張的氛圍。
在市場上銷售蔗糖,一天能出貨幾百噸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在期貨市場上,一小時之內的交易量就是幾萬手,相當於幾十萬噸。
按照這樣的速度,江南一年所產的蔗糖也只不過是一兩天的交易量。 要是價格合適的話,物資分公司手裡的這些蔗糖,分分鐘就可以在這裡全部賣掉。
他一時還搞不清楚以這個價格把庫存的蔗糖在期貨市場上賣掉需要辦理哪些手續、需要多少資金。
如果真的在期貨市場上賣掉後,將來期貨市場上的蔗糖價格上漲或下跌時,是否需要繼續追加資金,要追加多少?庫存的糖又該怎麼辦?
只是看看屏幕上蔗糖期貨的價格,就實在是和他所能想象的相差甚遠。這讓他完全喪失了繼續瞭解以上問題的信心,也放棄了在期貨市場上想辦法的念頭,垂頭喪氣地回了公司。
現在,看着眼前像是燙手山芋一樣的蔗糖,他一籌莫展。
在倉庫裡轉了一圈後,他去找了庫管員,問道:“師傅,最近貨場這邊到的蔗糖多不多?”
庫管員說:“挺多的,周圍這幾個倉庫裡都是蔗糖,幾乎每天都有很多汽車運蔗糖過來,都快堆不下了。”
姚俊才問道:“那最近從這裡發走的糖也不少吧?”
庫管員搖搖頭說:“發走的蔗糖不多。”
姚俊才心想,目前這種情況下,各地的糖廠應該也坐不住了,以後一段時間裡,運到鐵路貨運站等待出省的蔗糖只會越來越多。
自己手裡這些糖,無非就是三種出路:
一是就地賣掉。可是現在這個價格,暫且不說自己敢不敢賣,就是想賣,這麼大的數量,一時也找不到人願意接手啊。
零敲碎打一次幾噸、十幾噸的賣給當地的批發商?那得要到啥時候才能賣完!
二是在期貨市場上賣掉。這個辦法似乎可行,至少有人買啊,只要打定主意,手裡的糖幾分鐘之內就可以全部拋掉。
但是據說在裡面賣糖也還是需要不少資金的,如果把資金調到期貨市場上來,物資設備的銷售業務就要停下來了。
還有,如果在期貨市場上賣掉後,將來價格不下跌,而是上漲,這裡產生的虧損怎麼辦?自己說得清嗎?
最後一種辦法,是馬上着手把糖運到銷區去。如果繼續放在這裡,下半年價格上不去的話,就徹底砸在手裡了。
可是說說容易,找誰去省外賣糖呢?手下這幫業務員熟悉的是銷售設備和零件給糖廠,對銷售蔗糖不熟悉。
唉,計劃不如變化快啊!今年這麼好的局勢彷彿就像是肥皂泡一樣,看起來五彩斑斕,可是轉瞬間就破滅了。搞得不好,這麼些年辛辛苦苦做物資設備積攢下的家底,很可能一次就賠光了。
早知如此,半年前就不該去碰蔗糖,安心做自己原來的業務多好!
在餘淑華辦公室裡聊了很久,姚麗纔回到自己辦公室。仔細想想在餘淑華那裡得到的信息,她心頭的煩躁不但沒有消減,現在反而增添了一種擔憂和恐懼。
整個公司目前慘淡的銷售業績和虎視眈眈的銀行,讓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作爲財務經理,她最清楚公司的資金情況,銀行一旦動起手來,整個公司的資金鍊就會馬上斷掉,到那時,公司就會像植物人一樣,動彈不得。
非常討厭煙味的她,此時有一種想要抽菸的衝動。
臨近下班的時候,姚麗走進了唐建華的辦公室,她現在已經六神無主了,想要聽聽唐建華的意見,看看如何面對眼前這個局面。
唐建華一見姚麗進來,就知道她是爲什麼事來的。
他自己也焦頭爛額的,想起這些事就心煩,哪有心思陪她聊天啊。
可是面子上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請她在對面的皮沙發上坐下,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着。
就這麼聊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整個辦公樓裡只剩下他們倆人。
漸漸地,唐建華髮覺姚麗今天有些異樣,不像往日那麼咄咄逼人了,反而顯得柔弱了很多,一副面臨大難束手無策、楚楚可憐、尋求保護的樣子。
唐建華心裡一動,就從大班桌後面起身,走到對面,坐在姚麗身邊。
姚麗畢竟是他在公司內最主要的同盟者,很多有關公司內部業務的真實想法,他對老婆和吳斌都不會說的,可在姚麗面前卻可以毫無保留的說給她聽。
他不想姚麗此時退縮。只要她還和自己站在一起,自己在公司內就不孤單。
他突然發覺自己其實一直都很需要眼前這個女人,只是原來沒有意識到。
他一邊找各種理由說服她,一邊斜着眼,偷偷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她。
今天身穿米黃色裙裝、瘦削的姚麗在他眼裡好像也變得漂亮了。
而姚麗似乎對他異樣的眼光毫無察覺,就任他坐在身邊,言語間似乎完全沒有了以往的敏銳,像一隻待宰的羔羊一樣,被唐建華的話語帶着漫無目的地繞來繞去。
姚麗聽着唐建華在一旁滔滔不絕的說着,心裡感覺輕鬆了很多。
自己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裡那種煩躁、不安的心境也漸漸消散了。唐建華在說什麼,她真的沒細想,她就是覺得那種耳邊有個男人娓娓道來的感覺很好。
等到事情向唐建華期望的那個方向發展時,姚麗也懵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原本就希望有這樣一幕發生。
反正隨後發生的那些狂亂的事,在驚恐之餘,也讓她嚐到了到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感覺是她以前沒有感受過的,讓她徹底忘記了心頭的煩惱,心頭那巨大的壓力也得到了徹底的釋放,沉醉在一種迷幻中。
事後,姚麗才突然從迷幻中清醒過來。她慌亂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打開房門逃也似的出去了。
走過昏暗的樓道,她下樓騎上車,趁着夜色向家奔去。周圍昏暗的光線彷彿像一種屏障,讓心虛的她得到一些安慰。從明亮的路燈下通過時,她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害怕周圍的人會注意到她身上的邪惡。
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在辦公室裡幹這種事,而且是和唐建華這個人!
好在剛纔樓道里沒有別人,不然的話,被公司裡的人知道了,自己就毀了!
回到家後,心虛的姚麗對正在等她吃飯的老公撒謊說自己陪客戶吃過了。趁老公在客廳吃飯時,她悄悄溜進浴室,打開熱水,沖洗身上的痕跡。
一切收拾停當後,她換好乾淨的衣服,來到客廳,裝作沒事一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此時的她,處理完所有細節之後,已經從進家門時的驚慌不安中漸漸平靜下來了。
她偷偷看看坐在斜對面正在吃飯,老實巴交被矇在鼓裡的老公,再看看這個了無生氣的家,她心裡僅有的那份不安和羞愧也逐漸消失了。
她暗自開始回想剛纔在唐建華辦公室裡發生的事,那種事情帶來的新奇,以及唐建華粗俗的舉止,讓她嚐到了不同的感覺。
這感覺,漸漸取代了愧疚,成爲她這一晚頭腦中的旋律。
見姚麗起身奪門而出,唐建華也嚇了一跳。
再加上姚麗出門後,辦公室的門並沒有隨手關上,樓道里昏暗的燈光投進黑暗的辦公室裡,像敞開了一扇窗戶,要把剛纔這屋裡發生的一幕幕都擴散出去一樣。